“五八年大炼钢铁那阵子,按上边政策规定妈带着我们俩回到了乡下,记得那时学校基本也不大上课,早上每人背上几块砖走十几里路送到镇上去建高炉,中午赶回来在大食堂吃饭,一人就是一个窝窝头。下午要去山里捡柴火,或是到村子里去收废铁,说是废铁,其实各家除了劳动工具之外其他任何铁器都在其中,就连饭锅都算废铁上交了。不过到了晚上地里一片土高炉都点上了火炼铁,那个景象也非常壮观,我们学生没事也跟着大人在高炉边递柴火看热闹。后来因为柴火的温度不够,把废铁炼成了一个个铁砣砣,哪儿也不要,只好扔在地头上。”
“那时最大的感觉就是饿,一天三顿都在大食堂吃,早上大人小孩都是一碗稀粥,中午晚上每人只有一个窝头或是一个玉米饼子,饿得没办法就多喝凉水。也不知怎的,那时闹肚子的人很少,到晚上听得到自己和人家肚子饿得咕咕直响。记得非常清楚的是食堂腌的那几萝咸萝卜干,白天就放在厨房门口柴垛上晒,我们学生饿了就这个去偷偷抓一把,那个去偷偷抓一把,回来分给同学就着凉水吃,也不知怎得感觉真香啊!后来咸菜被我们吃没了,做饭师傅向村长报告要好好查一查,究竟是谁偷的。老村长说:查什么查,你能把人家肚子填饱了,谁还吃你的咸菜啊,以后别瞎吵吵。那时食物成了人们的第一需要,上山捡柴,同学们都会顺手剥一条树皮或是捋一把树叶直接塞进嘴里,小一点的树一般都活不下来,人人脸上都泛着菜色很少光鲜。”
“过了年,农村不让再炼钢铁了,又遇到了荒年,秋里发的口粮不仔细吃,接不上新粮下来。野菜都要抢着去挖,分的地瓜干虽然都发了霉,也照样剩不下。妈那时最有办法,不仅野菜认得种类多,对各种树叶、各季开的花都尝过不少,最早杨树开花,象一条条毛毛虫,落下来我们就捡回家,妈将它洗干净剁一剁,加点盐和葱包包子。最好吃的还是这槐花包子,清香中还带一点甜味。槐花开的时候,家家都去采撷,特别是还没有开的花骨朵,嫩嫩的甜甜的,生吃、熟吃都好吃,那时野菜野花不知救了多少人的命。后来生活好了,槐花仍是咱家的桌上菜,最棒的就是槐花拌凉粉,清鲜爽滑,让人想忘也忘不掉,可惜很久没有吃到槐花了。”
“如今城市农村都在变,这日子已经不知比过去好了多少倍,人们从审美和实用的角度将槐树排挤出了视野,随着这片高楼的崛起,这两棵槐树也要不知去向,也许今年是她最后一次开花了。”
月亮升起来了,我向着朦胧中的老槐树不禁多看了一眼,深深地呼吸着她淡淡的清香,我想重新将她从记忆中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