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好友朱毅男

王念周娅

回忆好友朱毅男

含屈魂断查哈阳（上）

王念周娅

    毅男在师部警通连，据说由于耿直敢言，开罪了什么人。重回67团一营后就留在了营水利连，应该说，没有回10连是他人生的一个重大错误选择。

    师部警通连工作的失意可应该对他的精神打击很大。以他的性格，他迈不过10连领导的信任和战友期待这两道坎。可能这也是他选择不回10连留在营部水利连的原因。

    北京第35中学只有9个人分配到10连。4个男生5个女生。黄埔亮调到了鹿场、李胜利调到了渔场，孙庆华到10连半年后就调到了55团团部，后来又当兵回了北京。吴荣荣和我同一年回北京上学，余下的只有曹伟等三个女生。她们同我都很熟，一个家和我家在一个胡同，两个是我中学同班，但毅男和她们不大熟悉。10连的其他北京战友同我们不是一个中学的，交情泛泛。这可能是毅男不愿回10连的另一个原因。直到现在我都认为，如果我没有回北京上学这档子事，毅男肯定会回10连的，那么后来的惨剧就不会发生，我们之间的连体友谊还会持续谱写。

    毅男从5师师部回67团的原因一直不详。从他给我的书信看，他一直在看马克思的《哥达纲领批判》，研究马克思提出的资产阶级法权。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就一定要破除按劳分配，货币交换等形式上平等而事实上不平等的属于资产阶级性质的法定权利。

    他在给我的书信中流露出对一些人的有看法。我当时理解他所指的是师部领导或警通连的领导。我已经习惯毅男用马列毛的观点解释和评论现实，故对他的一些论点和看法没有在意。

    就毅男的政治理论和文化水平，他比较适合在师团营机关工作，青年、工会、宣传、政治部、办公室等。让这样优秀的青年到大田“修地球“，在水利连当泥瓦工，这样的工作安排本身就是“人未尽其才”的使用。领导安排给他的工作不能发挥其特长反而是他的短处。本应该在社会这个天地里大有作为，但却处处受到抵制，空有一腔热血难以施展其抱负。可谓生不逢时，这也是毅男处境的可悲之处。

    毅男从师部警通连回67团1营后的境遇在陆伯康的回忆文章《最后的悼念》中已有介绍。毅男对从事体力劳动本就不在行，从体质上也缺乏基层连队劳作的锻炼，同其他人相比，干活自然显得“熊”；但他干活绝不会偷懒。毅男心性高傲，天真率直处事方式缺乏灵活，人缘自然就一般；他绝对是一个磊落堂堂正正的人。

    加上他看问题尖锐，更容易开罪领导。应该说毅男在1营水利连的生存环境相当恶劣。较比一般连队，水利连鱼蛇混杂，就是在现今社会，从事大型基础建设的工人素质也参差不齐。水利连带头欺辱毅男是一个哈尔滨王姓知青，据说在毅男去世后一直噩梦缠身，总梦见毅男找他理论。我在动笔这篇回忆录的时候得知，这个人身患癌症不久前已经死去。我以为，这种人枉活了这么多年，国家不会委任他什么重任，他也不可能承担什么社会责任。

    斯人已逝，对已经尘埃落定的过去我还能说什么。个别知青在纪律散漫的连队表现不好还可以理解。但基建连领导的素质之差确实让我诧异。朱毅男这么好的青年含冤而死，同基建连领导（其中一个大慨姓刘）有直接的责任。

    他们人性冷漠，不但直接或间接逼死了毅男，而且还掩盖死因，利用权力阻止水利连其他人向毅男的父母透露隐情。我这里不想过多指责时任水利连的指导员和连长，浪费笔墨而且于事无补。我只想借此文用北京话骂他们一句“王八羔子；不是人种的”。应该说，他们是人渣，对这样没有人性基层领导中的人渣，人人可唾之，骂他们权当减少毅男的冤气。

    告慰毅男的在天之灵。

王念周娅

回忆好友朱毅男

含屈魂断查哈阳（中）

王念周娅

    当一个人劳作一天之后回到宿舍不能洗漱；当他的饭食经常被撒土而不能食用；当他夜晚起夜后不让他进屋或不让他上炕睡觉；当他在严冬不能回宿舍，披着大衣在门廊中颤抖的时候，当他不能上床睡觉，披着衣服无奈蹲在床脚过夜的时候，毅男想的是什么？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他的先进作用是团结大家一起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当自己身处如此困境，而这些相煎的人又都是他的战友，他能够怎么办？当生存的空间受到挤压，人往往会丧失生存的能动。领导的讥讽打击，战友的排挤欺负让朱毅男在精神上和现实中感到双重的绝望。

    生性高傲的他自感孤立无援又无力抗争。单纯、幼稚的他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绝望中选择了离去，以死明志。在离太平湖一营50公里远的拉哈镇朱毅男卧轨身亡。

    有人说朱毅男不愿意吃苦回避艰苦的锻炼，不愿意接受贫下中农的的再教育。说这样话的人在道德上缺失，起码缺少基本的人性。毅男在学校就是积极向上的学生，较早参加共青团为佐证；到兵团10连后劳动表现出色，不到1年的时间就成为共产党员为佐证。在学校他努力热心社会活动是班干部；他响应国家的号召顺应时代的要求志愿边疆建设，是武装排的班长；在他仅有的19年人生中，入团又入党，达到了那个时代对一个青年的最高要求，是同龄青年的先进分子。他不吸烟不喝酒没有任何不良的嗜好；他对人诚恳，对工作热情；对这样的青年，任何贬低他的语言和结论都显得苍白无力，都属不实之词，是对人的不负责态度，是肖小之人在推脱责任，是缺乏人性的卑劣的做法。

    无论在中学学习还是在兵团劳动，毅男都是一个有热血、有理想、有抱负，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青年，就是死都死的壮烈。我不赞成他抗争的方式，但我敬佩他的勇敢。以死明志并不是每个受到冤屈的人都能够做到的。毅男做到了，他将热血洒在自己热爱的查哈阳黑土地上，以天地为证，他不是一个孬种，名如其人，真正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铮铮男子汉。

    毅男过世后我多次到他家看望朱伯父伯母。伯母每次一见到我就泪流不止，以至于我连他去世的原因我也没有搞清楚。伯父伯母伤心的程度让我不敢动问。

    毅男走后，我同他的哥哥和弟弟一直保持着联系。1978年我结婚的时候，朱伯母带着铁男和英男来我家贺喜，送给我一盏台灯。台灯由三块绿色多棱的玻璃块组成，上边是绿色丝纱围就的灯罩，下面是一个圆形的玻璃基座。三十多年来沧海桑田，我淘汰了许多物品，这盏台灯尽管纱罩已经残破，但还仍然摆在我卧室的床头柜上。用我夫人的话说：这盏灯是家里最历史最有灵魂的物品、具有生命。这盏灯确实代表了我的青年时代、能够映出我最好朋友的身影。到我家的人都会注意这盏灯同室内其它的物品不协调。每次动问都会引起一个故事，一段回忆。

王念周娅

回忆好友朱毅男

含屈魂断查哈阳（下）

王念周娅

青春无悔空余恨

   毅男去世的时候还不到20岁正是青春年华。他是带着忧愁，带着憋屈走的。毅男魂断查哈阳，他的青春应该无悔。

当年的那些知识青年，绝大部分都放逐了自己的青春，错过了人生最好的年华，荒废的青春蹉跎的岁月，一生颠仆求存。

   当年返城的艰难历历在目；返城的惊魂还没有落定就被“买断”工龄下岗；步入暮年本应该颐养天年，但依然承受着生存的压力。当年接受农民的再教育得不到城里人的认可，一代人困顿终身。毅男过早的离去，自然也就少了日后返城的艰辛和烦恼；在疯狂的时代为理想而去，也免去日后坠入欲海横流迷失本性的拜金社会。

  知识青年是特定时代的产物，我们这一代是按照时代的步伐走过来的，不应该否定自己的过去，菩提本无树，青春因何惹尘埃。“青春无悔”多少带有苦涩。

  毅男离开我们已经39年。当年的战友相聚的时候，让我不可能忘记他的身影，他的音容笑貌。当年的1营10连（39连）已经不复存在。沧海桑田，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屯子也已夷为平地。当年的青春蓬勃的知青小伙和姑娘也两鬓发白，结束一生的奔波到了该退休的年纪。大家迈入的是新时代，谈论的多是儿女、养生、保健之类的话题。当年的豪情何处寻，我也只是在想起朱毅男的时候，才能依稀感觉到自己当年曾经的朝气勃勃，曾经的豪情壮志。值得告慰的是，毅男并没有同我们一样衰老，他将自己的倩影和最美好的青春都留给了属于他的那个时代。

  毅男永远存留在我的心中，查哈阳太平湖的湖光山色丘陵起伏连绵不断，是北大荒的江南，是一块风水宝地。毅男长眠于此倒也可安息。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兵团战友朱毅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