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场 石慎景 有一年秋收,连里指派我早午晚三个时辰去场院做保安。大忙季节,这是美差,但也有责任压力。为此,我还咨询了干过侦查的转业兵老职工,讨教了经验三条,巧木匠哈市知青李学成还给我用伐木锯片做了一把单刀,以防身御敌。 第一天上任到场院,首先对周围环境作了侦查,做到心中有数。无异常!便遵循经验一:身藏暗处,隐蔽目标。便找一可眼观六路的位置潜伏下来…… 第二天,一切如常……很轻松呀!第三天午时来到场院,照旧例行程序后来到一空地。卸下单刀宽了外衣,揉揉腕、伸伸胳膊踢踢腿,起势翘掌揽雀尾,犀牛望月海底针,五马分鬃行云手……。备战嘛,要从我做起!这样才对得起领导和广大革命战士的信任!照旧来到“观察室”,坐定意沉丹田五分钟,开眼,从怀中取出一本《玉匣记》,曾闻“看了玉匣记,不敢放个屁”,终于搞到它看个神秘所在。嚯!什嘛耳热法、眼跳法.衣留法、嚏喷法,尽在其中!还有李淳风的六字壬,这不就是诸葛孔明用的马前客吗?研究研究!于是之,细心探求、沉思、入静、梦幻.......。 突然,被一阵“咯咯咯……”唤鸡声惊醒,顺手操起单刀,一个鲤鱼打挺立身而起,此时想起经验二:以静观动,视病下药。于是便寻觅声音来源,只见豆囤旁站一老妪,边大声呼唤鸡,边四处张望,而整个场院没有一只鸡!她在干嘛呐?噢,是在喊我,看我是否在!再耐心观察,以我之静待其所动。须臾,见她不喊叫了,却很利索的脱裤子!脱裤干甚?不得其解。安慰自己别着急再等等看,但见她解开裤带,并不完全脱下,弯腰俯在豆囤上,两臂有节奏的前后往返运动,这时我遵循经验之三:莫高声须低吟,不使对方识辨出自己的方位,我压低嗓音:“你干哈?”见她抬起头,前后望了望,见四下无人,又弯腰继续,我也看了看没有其他人出现。我便轻移云步到其身后。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那老妪,头疏罗汉圪塔鬏,脚蹬一双浅棕骆驼鞍,身披退色旗式夹花袄(花既多处补丁),那条大缗腰直筒灯笼裤,两裤脚深蓝绑腿紧扎,两裤腿鼓鼓囊囊,裤腰敞开如箕,平搭在囤边,双手合拢正忙着把大豆往裤裆里“入库”,我一声叫板:"大胆!”那老妪吓得一哆嗦,目瞪口呆地望着我瘫软在地。先是求饶,倾诉了她的难处以至办了糊涂事,后是哭叫撒泼……我犹豫了,粮食乃民生之必需,百姓生活之艰难,万不能以精神口号所解决矣!留下粮食放她走,保住了国家财产设受损失,也应算我尽职了!说好便好,放她走!正在这时,突然发现羊倌北京女知青焦伟手执羊鞭,率领一群羊从此经过,且目睹一切!我心怯了!一旦焦伟走露了消息,那一家有屁全村轰鸣之地,我日后可想而知。罢!罢!罢!“对不起了老奶奶跟我去连部交待吧!” 连部,李副连长接手此案。我交差了! 那老妪两脚在地上乱蹬,哭天喊地撒大泼,可那残余的大豆顺裤腿滚滚而出,四处可见, 引得群人围观。议论纷纷……更有激进者高呼:“七连总丢失公物从没抓着过,胡乱猜疑,今不可轻饶她。”“游街斗她!”我听了心里咚咚的,手足无措,低头转身悄悄离去。躺在宿舍里,棉被紧盖头,仍然听见外面的呼声不绝。我无法预测事态会发展到啥样。须臾,北京知青李正军进屋告诉我:“指导员(孟道德)没找到你,让我转告你,不要担心害怕,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时,我的眼睛湿润了,孟指导员善解人意呀,他真好!实难以描绘我当时的复杂心理!我至今想念他!连里大会表扬了我,我却丝毫没有荣誉感!三十年流逝,弹指一挥间。2006年,网络接通了我和名山七连林树茂的女儿小霞家。一日,小霞电话预约视频聚会,那边林树茂老两口都等急了,我这边开机.联网、接 QQ、安视频、点语音…… 一系列熟悉动作,此时却慌忙手乱,终于见面了!音响传来熟悉的声音…… 一阵兴奋后,小霞道,“石叔,还记否您当年在七连曾抓过一小偷?” “当然”“噢,您只知您是个英雄,却不知由于您的英雄而造就了她家两个孩子再无力交学费而险些辍学!” “……”。
我无言以答。
此文选自《岁月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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