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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相故事（57） 老吴和他的老伴
老吴终于没捱到弥漫吉祥气氛的春节，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溘然长逝。老伴虽不是结发妻子，却哭得泪人似的，丧事办得简朴而又体面，就连最爱挑剔的老翁老妪也无闲活可说。 老吴前妻死得早，膝下无儿无女，退休后孑然一身，经人介绍，找了这个老伴。因一无牵挂，便干脆搬到老伴家住，一家三代，日子过得和和美美。老吴人前人后都喊老伴“老太婆”。“老太婆”是一家之主，里里外外一把手，整日忙个不停；老吴则冬天晒晒太阳，夏天摇摇扇子，油瓶倒了也不扶，俨然“安乐公”一个。 然而岁月不饶人，惬意的日子毕竟挡不住暗暗袭来的龙钟老态。这还不打紧，最糟糕的是他的神志，渐渐像一盆浆糊，糊里糊涂。有一天，他踏着小步，走到我门前，郑重地问他老伴家在哪里。我被他问得目瞪口呆——他连我这个相处了多年的老邻居也不认识了，而且是临家找“家”。但有一点令我更惊讶，他平时只喊“老太婆”，这次问讯却是用老伴的大名。 老吴如此糊涂，却还记得“老太婆”的名字。他无意中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表达了他的感情！老吴去世前一年多卧床不起，涂屎尿作邋遢在床上，可临终前却忽然神志清醒地对“老太婆”说：“真的对不起你，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如果说老吴有良心，那么“老太婆”便是个大好人。 老吴食量大，一顿要吃一大碗。俗话说，食多屎多，一撒一拉就是一大滩。“老太婆”问他要不要撒尿屙屎，他便挹直了喉咙：“啥人要撒尿屙屎？要么你一日到夜要撒尿屙屎！” 可是不一会儿，床上便发出了臭味。“老太婆”每天要洗一大盆，门前的长竹竿上天天挂满了“万国旗”，褥子、被子只好摊在椅子长凳上晾晒。晴天还好说，落雪下雨便只好一块块在电热毯上烘。一年365日，热天臭哄哄，冬天泠冰冰，容易么？一些人明里暗里都劝“老太婆”，说老吴反正有医保退休金，不如把他送到康复医院或养老院去。“老太婆”无论如何不肯，她说老吴患的是老年痴呆症，让别人服侍他，弄不到这样干净的。“老太婆”的为人，若是孩子们写作文，岂不要用“金子般的心”来形容她？ 男女结为夫妇，少壮时信誓旦旦，海枯石烂，往往不足为凭；老来相依相伴，把最后一点爱也献给对方，才是人生感情的完美句号。老吴乘鹤西去，邻居烧纸祭奠，祈祷他灵魂安息；“老太婆”安享晚年，儿女多有照顾，希望她健康长寿。 （原载于《常州晚报》1997年5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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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9-25 13:5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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