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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知青骆驼(6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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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12 22:06: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小说-知青骆驼
第六十一章
扮疯癫终至日出云开
受欺凌总算苦尽甘来

北京。
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办事儿,骆驼只带了随身的挎包和一个旅行袋,所以,也没有提前告知家里人接站。
出北京站,坐公共汽车约摸十来站地,再溜达几步就该到家了。
胡同口儿,骆驼驻足观看。
也许是因为大人们都上班儿去了,孩子们都上学了的缘故吧,胡同里人不多, 略显清冷。
到了傍晚,应该就不是这个样子了,该下班的下班儿,该放学的放学,马路上骑自行车回家的,车把上大多挂着个网兜,里边儿除了饭盒儿,或许还会有用纸绳儿系着的油纸包,不知里边儿是什么吃食。
胡同里的的孩子们也会突然都冒了出来,男孩子叫着喊着追逐着嬉闹着,女孩子在马路上用粉笔画好线,玩儿着扔包儿的游戏,或者几个人凑在一起跳皮筋儿。
孩子们的喧闹声和自行车铃声混杂在一起,这才是骆驼熟悉的童年的声音。
“这不是骆驼吗?”
谁叫我?骆驼转头看去。
路边那个扫马路的,正拄着大扫把在看着自己。
这人谁呀?骆驼还真没认出来。
“我庆元啊,李庆元。”那人把脸凑过来让骆驼辨认。
“你你你是庆元?你丫怎么,没事儿啦?”骆驼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这不挺好的吗?”
骆驼万万没有想到,回到北京遇到的头一个熟人,竟然是李庆元。
就是那个让对象给甩了,完后就得了神经病,丢人现眼被人耻笑的李庆元。
李庆元和骆驼同校不同班,当年一块儿去的东北兵团。
这厮,在学校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到兵团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激情满怀上蹿下跳地表现自己,终于得到了当官的青睐,调到团宣传股当干事。
还和团宣传队的漂亮女生谈起了恋爱。
几年下来皆顺风顺水,而正当春风得意之时,他那个对象被推荐上了大学,临行前果断地跟他分道扬镳。
从那儿以后,李庆元就变得郁郁寡欢,经常会出现走神发呆的情况,有时候还在夜里躲被窝儿偷偷儿地哭泣。
因为他一直都不能从痛苦中走出来,无法正常工作,宣传股便把他退回了原连队。
回到连队,他的情绪似乎越来越糟糕了,不吃饭也不睡觉,嘴里总是唱着那首悲伤的歌:“失去了伴侣的人,情意两分离,我的青春即将逝去……”
常见他徘徊在江边,失神地盯着逝去的江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这可把连队领导吓得够呛,专门派一个人盯着他。
曾经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如今为了一个女的,变成了这么个屌样儿,即让人叹息,又被人嘲笑。
终于有一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李庆元跳进了黑龙江。
被救起后,他被送进了省精神病医院住院治疗,后来就再没有了他的消息。

此刻,骆驼看着李庆元,怎么看也不像个神经病患者呀,见他手里正拿着一把大扫把,骆驼很迷惑。
“你怎么跑这儿,扫街来了?”
“噢,你说这个呀。”
李庆元回手把扫把放到路边的三轮车上,顺手扯下胳膊上的套袖。
“我回北京了,街道给我安排的临时工,一天一块。”
“这么说你已经办回来了?是办的病退?”
“是呀,我不神经病吗。”李庆元自嘲道。
“就你现在这样儿,你丫那个病,是他妈装的吧?”
“你觉得呢,是不是倍儿像?”李庆元得意地瞥了骆驼一眼,晃了晃脑袋。
“我操得嘞,你丫真特么豁得出脸去,装的那可是神经病啊,还敢往江里跳,要真死了,那可吃什么都不香了!”
“没辙,那张精神分裂症的诊断书,哪儿那么容易到手啊,后来在省里精神病院那段儿,更他妈不是人过的呢。”
虽然庆元说得简单,骆驼仍可以想象得到,他应该是度过了怎样一段难以忍受的煎熬。
装神经病能装到那么长的时间,甚至装到不要命。
没有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理素质,根本无法做到这超越常规的坚持。
但是他做到了,他成功了。
仅在一瞬间,骆驼便完成了对这个人从鄙视到钦佩的心理转换。
看着不起眼儿,实际是真牛BI。
停了一下,李庆元问骆驼:“我猜,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也想开点儿诊断证明什么的呀?”
“是呀,我也正办病退呢。”骆驼回答,又反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不是我看出来的,是这两年从各地回来的同学,好多都在弄这个呢。”
“真的呀,咱们同学里有谁办成了吗,有什么好路子给哥们儿参谋参谋。”
“我先接我媳妇去,等会儿慢慢儿跟你说。”李庆元推起三轮车。
“都有媳妇啦你?你这是连病退带搞对象两不耽误呀!”
“还是原来的,上大学那个,咱们团宣传队的。”
“她不是把你给甩了吗,怎么你一回来,又成了?”
李庆元看着骆驼没回话,只是笑了笑。
“一直就没断?”骆驼明白了。
“服了服了,做了这么大的一个局,愣是没人看得出来,你们俩太有心机了。”
“这么着,我先回家,一会儿找你去,今儿我请你们俩吃饭,咱翠华楼,让你们这对儿人精好好儿的帮我设计设计。”
反正现在家里人都没下班呢,应该只有姥爷一个人在家。
干脆就请他俩吃顿饭,听他们讲讲开诊断的事,出出主意,再了解一下其他同学们的情况。
这两口子,根本就没跟骆驼客气,三个人在翠华楼一共花了六块多,相当于连里半个多月的伙食费呢。
看在六菜一汤的份儿上,两口子给骆驼提出了好多建议,但是真正实用的基本没有。
总不能跟这小子一样,从头儿开始,去装神经病吧。
又一杯红葡萄酒下肚,李庆元砸吧砸吧嘴儿,神秘地低声告诉骆驼,要想开出有病的医院证明来,要不然你有本事装得让人看不出来,要不然你就得有后门儿,托得上人。
这不废话吗!
那个宣传队的大美妞儿更是只顾着吃,话都说不出一句整的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上的大学。

不过,骆驼还是从庆元嘴里打听到不少朋友的消息。
“你记得路小文吗,就是那个小花儿贼。”李庆元说。
“他,我当然记得,那时候我还老上他们家玩儿去呢,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找不着他了。”
“他哥哥因为招一帮人在家里跳舞,被判了两年劳教,这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啊,那时候咱们还没走呢。”
“抓他哥的时候,他一害怕就颠儿丫子了,在外边儿躲了大概有半年多,去东北这拨儿他就没赶上,后来随着咱们后边儿的那拨儿去了云南的农场。”
“我说怎么找不着他了,还以为也被抓了呢,他哥呢,应该早就出来了吧?”
“他哥劳教出来以后,觉得没脸在北京待了,就也去了云南找他去了。”
“你回来以后见过路小文了?”骆驼问李庆元道。
“前几天他还找我要你的地址呢,说是挺想你的,要给你写信。”
“他现在就在北京?”
“在呀,没跟你说前几天还见着他来着,你要是找他,就上原来那地方找去,他还住在那儿。”
“得嘞。”
吃完饭,骆驼直接去了路小文家。

刚进院,骆驼就知道路小文肯定在家,因为屋里头传出了小提琴协奏曲《梁祝》的旋律,这肯定是放的唱片,收音机里绝不会播这个的。
骆驼没有像原来一样推门就进,而是在窗户上轻轻地敲了敲,屋里的音乐声马上就停了下来。
“谁呀?” 还是路小文的声音,没变。
“警察!”骆驼压着嗓子说。
“有什么事儿啊?”屋里边儿慢条斯理地问道。
这小子,怎么现在连警察都不知道害怕了?
骆驼忍住笑,道:“逮你来了,跟我走一趟吧!”
门一下被打开了,路小文猛地撞了出来。
“哈哈,骆驼,我一听就是你的声儿,真是太好了!”
说着,拉起骆驼的手就往屋里拽,同时,对着骆驼身后说道:“没事,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骆驼回头,见一个面色黝黑的青年,正在扭头离去。
“谁呀?”骆驼问道。
“我一朋友。”路小文答道。
“怎么走了?”
“甭管他了,咱们进屋聊。”
……

哥哥路文出事后,小文跑到外地亲戚家躲了有半年多,一直到哥哥被判劳教,案子已结,尘埃落定后才敢回到北京。
这时候去东北的已经走了,路小文只好跟着下一拨儿毕业生,去了云南农场。
到了云南,路小文依然和在学校一样,是被同学们欺辱的对象,甚至连农场的老职工,也跟着一块儿排挤他,路小文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默默地忍耐。
一年多以后,哥哥路文劳教期满,获释后到云南来投奔小文,可是由于有污点,无法落入农场的集体户口,只好在不远的农村住了下来。
和沉默寡言的路小文不同,路文在被劳教前曾就职于编制内的文艺团体,他多才多艺,性格外向,善于交际,很快就适应了环境。
当时,云南境外,缅共武装正在如火如荼地发展,给了境内各农场农村和云南建设兵团中的青年们以极大的启示。
在革命热情极度高涨的这些城市支边青年的心中,缅甸的革命是“世界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出境加入缅共人民军,投身到“解放全人类”的伟大事业中,是当代青年义不容辞的“国际主义义务”。。(去掉)
于是,从打刚一进入到七十年代,就有大批抱着革命激情的有志青年跨出国界,加入到这个伟大的战斗行列中。
这里面当然也有像路文这样,目的不是那么纯粹,想给自己的未来寻找出路的一些人。

在境外,路文凭借自己的才华,被分配到宣传鼓动部门,做政治教育和劳军演出方面的工作。
直到人民军攻占南卡佤山,占了邦桑和邦扬,邦桑成为缅共中央所在地,路文的生活也逐渐地安稳下来。
路小文这番话,又把骆驼说得血脉偾张。
“我就日了个去,都跑到外国闹革命去了,你哥是真牛,那你呢,你怎么没出去?”
“我不行,那又是打QIANG又是开PAO的,我害怕。”小文老老实实地回答。
骆驼想起来李庆元说的话,又问路小文道:“那你这次回北京,是不是也想弄个诊断书伍的办病退啊?”
“我没想回北京,我们家就我和我哥俩人儿了,我哥在那边儿混得挺好,我干脆也在云南那儿待着得了,反正一个人回来也没什么劲。”
“噢,我还以为你回来跟我一样,为的是开诊断呢。”
“切!”路小文不屑地一撇嘴:“说句心里话,我对北京还真没有什么念想,我这次回来,是因为过几天民族宫有场交响音乐会,我是回来看演出的。”
“你装什么大个儿的!”骆驼笑了,用胳膊肘狠怼了路小文一下。
“要说你哥还差不多,人家是专业的,就你,还交响乐呢,你听得懂吗你?”
“就是我哥呀,我们俩一块儿回来的。”
“哟,你哥也回来啦,那我可得等会儿他,跟他都多少年没见了,比你时间都长。”
“我哥不在家里住,他陪着一个朋友,住宾馆呢”
“那明天,”骆驼豪气地把大拇手指头一挑:“你跟他说,明天咱们一块儿,翠华楼的油闷大虾,我请了。”
嘴上是流氓假仗义,心里却盘算着,你们是俩人儿,你哥还比我大好几岁,能好意思让我请客?
“再说吧,明儿我早早儿的就得上民族宫排队去,去晚了就买不着票了。”
“什么音乐会呀,你们哥儿俩费这么大劲,那么远的跑回来看?”
“是中国交响乐团的,聂耳冼星海作品音乐会,指挥是李德伦,还有秋里。”

路小文说到的这两个人,骆驼似乎是有点儿印象,记不清是交响音乐《沙家浜》还是钢琴伴唱《红灯记》,就是他俩谁指挥的。
管他谁呢,骆驼想,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事儿,好不容易见着了,就找个辙多近乎儿近乎儿呗。
“这样吧,明天我先跟你一块儿民族宫买票去,完后你带我去见咱哥。”
“好嘞,那咱明天早点儿起,一块儿过去。”
又聊了一会儿,骆驼才想起来,这个点儿了,爸妈可都该下班儿了。
路小文把骆驼送出家门,拉着骆驼的手还是恋恋不舍。
“骆驼,你还不如跟我们回云南去呢,那边儿四季如春,气候可好了,我们哥儿俩在那儿都习惯了,混得也还可以,真的,比回北京舒心多了。”

其实,骆驼一开始给自己办病退的时候,其中很大成分就是跟个风儿,起个哄,较个劲而已,并不是像别人那样儿,目的性明确,火急火燎抓心挠肝的。
现在已经办到这个份儿上,不弄成了,非得被人笑话不可,该有多掉价儿。
还得接着办。
“行吧,等我办回来以后,上云南看你们去,顺便去趟广西,我有好几个朋友当初就是从那儿出去,援越抗美去了,正好我也去看看他们。”
“那些人啊,现在可不行了。”
“怎么了?”骆驼问。
“帮着人家打跑了美国鬼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可人家国家不但不感谢,还把人全给轰出来了。”
“真的吗?”
“那当然了,好多从那边儿回来的,都跑我们那儿过境参加缅共去了。”
“凭什么呀,这不白眼儿狼吗!”骆驼不忿儿地说。
“亲苏反美呗,因为现在和苏联关系还紧张着呢,中美关系反倒稍微缓和了点儿。”

离开路小文家,骆驼的心里面又多了一份惦念。
也不知道董建武和刘明水刘明春兄妹,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回到家里,父母和哥哥姐姐都下班儿回来了,桌上摆着好几个菜,正等着骆驼呢。
赶紧洗手上桌儿,全家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也是其乐融融。
饭刚吃到一半儿,听院儿门口儿有一女的在大声儿嚷嚷着什么。
接着,那女的进了院儿,跟邻居打听:“大妈,您知道骆驼住哪屋吗?”
声音挺熟?
一想,我了个事儿的,是兔子!
骆驼赶忙迎了出去,叫道:“在这儿呢!”
把兔子迎进屋里,骆驼向爸妈介绍:“爸,妈,这是我们同事,兔子。”
“人家有名字,干嘛叫人家外号儿呀?”妈妈批评骆驼。
“没事儿伯母,我们互相都这么叫,习惯了。”兔子有礼貌地对骆驼妈妈说,一副纯真可爱,人畜无害的样子。
“吃饭了没有啊?”妈妈问。
“还没吃呢。”兔子很老实地回答。
“那就快坐下一块儿吃吧。”
“谢谢伯母。”
看兔子像一个腼腆的乖孩子,规规矩矩坐在那儿的样子,骆驼差一点儿就笑出声儿来。
可是过了一会儿,骆驼查觉出不对劲儿来,妈妈不断地为兔子夹菜,时而问一些个人和家里的情况,那种疼爱的眼神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而兔子,除了乖巧地回答妈妈的问题外,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夸赞饭菜怎么怎么好吃,就像吃到了山珍海味,满汉全席,还诚心诚意地向妈妈讨教这些菜的做法。
爸爸冷眼旁观,哥哥姐姐找了个辙躲出去了。
饭后,兔子帮妈妈刷完了碗,才和骆驼一起出了门儿。
“你怎么也回来了?”骆驼问。
“就许你跑,不许别人啊,屁股上让他们打的全是大青包了,再不跑非残废了不可,不信你摸。”
“哈哈哈你又玩儿这套,还是那个‘插条’吧?”
“就是那玩意儿,黑药汤子打进去,太疼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家地址的?”骆驼换了一个话题。
“打听呗,想知道就能知道,你那么多同学。”
说得也是。
“什么时候上医院开诊断书去?”兔子问骆驼。
“过两天吧,先探探道儿,试试水再说。”
“那明天咱们就找几个医院,先看看去。”
“明天不行。”骆驼说:“明天我一大早儿就得赶到民族宫排队买票去。”
“买什么票?”
“交响音乐会的票啊。”
“音乐会?”兔子上下扫视着骆驼,就像刚才骆驼嘲笑路小文一样,说出来的话,可比骆驼说的难听多了。
“还交响?狗长犄角,你装什么羊(洋)啊你!”
“土鳖了吧!”骆驼用轻蔑的语调对兔子说道:“这叫艺术修养知道吗,文化素质懂吗?”
“几天不见,你素质高了不少啊!”
兔子呵呵一笑。
“得,那就让我开开眼吧,明儿我跟你一块儿去,见识见识那些个高级玩意儿。”
听兔子说也要去,骆驼连忙阻止。
“你可别去,听音乐会的那可都是些文化人,你这样儿的不合适。”
“你丫看不起谁呢!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闹着玩呢你丫急什么,识不识逗?” 看兔子有点儿急了,骆驼忙解释。
“主要是明天我还有一朋友呢,怕你跟我一块儿去人家还当是咱俩搞对象呢,再误会了。”
“秋红兵?我打听了,她不是没回来吗。”
“不是秋红兵,是一男的,云南回来的,他哥跟我也认识,人家当初是大乐团的演奏员呢。”
“那你怕什么呀?”
“我怕你这嘴没把门儿的,胡说八道的。”
“怕我给你丢人?”
“骆驼,我在你心里就这样儿的人是吗?那行,打今儿起,咱俩谁也不认识谁!”

说罢,兔子一甩手,气呼呼地离开了。
还急了,至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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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12 22:09: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二章
看身边人人人诡异
观眼前事事事懵BI

转天,骆驼六点钟就起了床,直奔路小文家,拽着路小文坐大一路赶到西长安街的民族宫剧场。
电报大楼上的时钟刚过七点。
售票处门口儿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骆驼数了数,大概有二百多人吧。
要是按照每个人最多能买三张票的限制,两个人应该能买到六张票。
加上路文和他的那个朋友,应该是还有富余的。
可是,看眼前这么长的队伍,路小文傻眼了。
“完了完了,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这要是买不着票,怎么跟我哥交待呀!”
“买不着就不看了呗,又不会掉块儿肉,正好咱们找你哥去,中午翠华楼,我请……”
“不是那么回事!”路小文急得直跺脚。
“我哥和他带来的那个朋友,是专门为这场音乐会坐飞机过来的,那个人在我们那儿可是一惹不起的个人物,这要是买不着票,不就等于是诳人家吗,他要是一生气,我跟我哥就麻烦了。”
“什么人物啊这么大谱儿?”
见路小文如此着急,骆驼反倒有些不忿儿了。
“朋友之间,没什么人物不人物的,要不然就别当朋友。怎么着,这点儿小事儿就翻脸,算是什么朋友!”
“哎呀跟你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楚,还是想办法买票吧,必须买上,帮帮我吧。”路小文苦求骆驼道。
“也就看你份儿上,要不然我才不伺候呢!”
“这个剧场一共有多少座位?”骆驼问路小文。
“不清楚,怎么着也应该有千八百个吧。”
骆驼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现在排队的就算是二百人,一人三张票,就是六百张,还剩二三百张,再除去有走后门儿的,--咱们赶紧后边儿排着去,也许还能买得着。”
“那咱们赶紧的呀!”路小文撒腿往队尾跑。
“实在不行咱买高价的,不就花钱吗!”
兜里拢共没几个子儿,还在那儿打肿脸充胖子呢。
刚没跑出几步,骆驼忽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骆驼骆驼,这边呢!”


顺着声音,骆驼瞧见兔子正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朝着自己挥手呢。
这可真是出乎骆驼意外了,她昨天不是翻脸走人了吗,这怎么又过来了?
意外归意外,骆驼赶紧拉着路小文走过去,一看兔子排的那个位置,心里踏实了。
“你们现在才来,能买得着票吗,我天不亮就过来了,前头已经排了七八个了。”
“那我们俩这么加进去,后边儿不会有意见吧?”路小文担心地看看排在后边儿的人。
兔子指了指地上的两个小木头板凳儿:“没事儿,我已经给你们俩占上位置了。”
“这样儿,也行?”
“我跟后边儿说,我们一共来了仨人,你们俩吃早点去了,怎么着,不行啊?”
“姐姐你真牛,服了你了!”
路小文对兔子表示由衷地的谢意及真心地佩服。
“我也是昨天回家说起买票的事儿,家里人告诉我的,要不然我刚回来,怎么知道北京现在什么规矩。”
看兔子跟路小文俩人聊的起劲儿,反倒没人答理自己了,骆驼厚着脸皮插话。
“其实,你也没必要拿这事儿当事儿,我们是买得着就看,买不着就不看,本来就是无所谓的。”
“谁说无所谓!”路小文立马怼了回去:“要不是兔子姐帮忙,咱们就瞎BI了,你刚才还说要买高价的呢。”
这孙子,哥们儿的面子丫怎么也不知道维着点儿!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骆驼见兔子正斜着眼看着自己,只好找个借口,避开这个尴尬。
“那,你先排着,我们俩去给你买点儿早点去。”
“你赶紧去吧,兔子姐大半夜就跑过来排队了,肯定还没吃早点呢。”
路小文不说跟骆驼一块儿去,反倒催着骆驼快走。
“你吃什么?”骆驼问兔子,不理路小文。
“我一个火烧一糖油饼,一个茶鸡蛋。”
兔子倒也毫不见外,还挺能吃。
八点半才开始买票呢,不急。
骆驼慢慢悠悠地溜达了一会儿,才在太平桥大街的一个早点铺儿吃完早点,又买了两份儿提了着往回溜达。
离民族宫还半站地的时候,远远地瞧见买票的人更多了,尤其是最前边儿,乱哄哄的已经不是一队了,要说是一团儿人或是一堆儿人还差不多。


骆驼赶紧往跟前走,刚到人堆儿外边儿,就听到里边儿的吵闹声,仔细一听,是兔子。
拨开众人,骆驼看见兔子正在与几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争执着,路小文正努力往前冲,却被一个穿黑衣服拉住了胳膊,骆驼认识这个人,正是昨天晚上在路小文家屋门外见过的那个。
“我半夜就过来排队了,前边儿这几个是昨天晚上就来了,溜溜儿在这儿排了一宿,你们一来就想加塞儿,也太不局气了吧。”
这是兔子正和那几个小子讲理。
可这帮小子看起来就根本不是讲道理的人,其中一个小子手指着排在最前边的老人,恶狠狠地问道。
“我才是昨天晚上就排上了呢,我头一个儿,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我,我也没看清楚啊。”
这几个小子气势汹汹,老人哪儿敢说个不字儿。
“看不清楚不行啊,不能说我拉泡屎这么会儿功夫,我这一宿的队就白排了呀!”
“边儿待着去,我半夜来的,怎么就没看见过你,想加塞儿呀,告诉你,在我这儿没门儿!”
“嘿我操,还较上劲了,跟你说吧,在这个地方,你爷爷我想排哪儿就排哪儿,想买几张票就买几张票,就这么牛B,你还别有什么想不通的!”
“在这个地界儿混的?”听这小子吹牛,兔子呵呵一笑,道:“菜市口儿涂家哥儿俩你认识吗?”
“哟,道儿上的,怎么说?”那小子问。
“他们俩是我亲哥。”兔子道。
“噢?”
那小子抓着头皮想了想:“行,那就给你个面儿,我头一个儿买,完后你买,买完了你走人,我再排你后边儿。”
“没戏!”兔子一口拒绝。
“给你面儿你特么不接着是不是?”几个小子见兔子还是不答应,急了,竟出口成脏。
“涂家那哥儿俩,我想叫他们声哥哥,他们才是我哥哥,我要是不拿他们当回事儿,他们狗屁都不是。”
说罢,几个人就硬往售票窗口挤过去,把人都挤到了旁边儿,霎时间,队伍乱了起来。
这几个小崽子,不但不守规矩还不讲道理,真的是有人生没人养,更别提管教了。
骆驼走上前去,伸手把领头的那个小子拽了出来。
“干嘛你?”那小子瞪起了眼睛。
“跟你聊聊。”骆驼语气和缓,但目光犀利地说。
“你算哪根儿葱啊,跟我聊的着吗你!”
这个半大小子看起来好像是还没发育完全,跟骆驼比起来要瘦小很多,但是毫不畏惧。
“你们快过来!”
另外有两个小子也围了过来。
看他们,年龄大约也就十七八岁,估计在骆驼这些人下乡的时候,他们也就十岁才出头儿。


骆驼很慈爱地看着他们,并施予谆谆教导。
“小样儿吧,当初我在北京的时候,你们丫还穿着开裆裤呢,怎么着,还没长开呢就学会跟哥叫板了?我们要是没下乡,哪儿轮的着你们这帮小B崽儿起份儿。”
“甭跟我盘这个,我是少管出来的,不怕你们这些老梆子,敢动我一试试,来呀!”
面对这几个小孩子的疯狂叫嚣,骆驼倒为了难,打他们吧,人家那么小,胜之不武;不打吧,又岂能容他们肆意叫嚣,胆大妄为。
“算了吧,让他们先买得了,真打起来不值当的。”有人这么劝说道。
“是啊,每回都是这样,等他们买够了数儿,自然而然地就走了。”
路小文也劝说骆驼道:“咱们排这儿,肯定能买得着票,没必要跟他们耽误功夫儿。”
“不行!”
双方正相持不下,兔子大喊一声冲到前面。
“不惯他们这毛病,几个小崽子你们凭什么这么狂,今天非得让你们知道知道,盐是打哪儿咸,醋是打哪儿酸的,在外边儿混就得有外边儿混的规矩。”
“大姐您词儿背得够溜儿的啊,今天我还就没规矩了你们能把我怎么着,起开!”
领头儿那小子抬手把兔子推了一个趔趄。
“你丫敢跟我动手!”
兔子一弯腰,抓起地上的小板凳,朝这个小子抡过去,砸在这小子的后脖颈子上。
另外俩小子见动了手了,刚要上前就被骆驼拽倒一个,另一个还在往前冲。
“小文,截住他,动手啊!”
骆驼见路小文正被那个黑衣男子拦着,无法近前参战,连忙大声呼叫。
而兔子那边儿,那个被凳子砸的小子竟然从腰间掏出一把BI首来。
兔子看到有些傻眼,骆驼连忙冲了过去。
被骆驼摔倒的那小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把手伸进了腰间。
事态紧急,骆驼无法再顾忌其他了,先跑到兔子前面,把持DAO的小子一脚踹倒,扑上去抢他的BI首。
没等BI首抢到手,骆驼突然感觉肩膀一麻,后头看,见另外那小子手里拿着一把尖DAO,正瞪圆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自己。
骆驼感觉,这小子的DAO,好像是刺在自己的后肩膀位置。
骆驼愣神的工夫儿,三个小崽子手里全都拿着BI首,朝着骆驼和兔子二人一步一步围过来。


“不用怕。”
骆驼低声对兔子说:“别看他们拿着DAO,咱们仨大老爷们儿外加你一女中豪杰,咱稳盖他们!”
“你弄错了,就咱俩。”
兔子的眼睛死盯着眼前的对手,同时回答骆驼。
骆驼转头看向路小文,见他正努力着要挣脱那个人,可那人仍然是死死地拽住他不放。
“那人到底什么路子?”骆驼问。
“刚才小文跟我说,那是他哥带来的警卫。”
兔子靠近骆驼,低声答道。
“警卫?”
骆驼的第一个反应是:“吹什么牛BI!”
而紧接着的第二个反应就是,甭管他什么人,好歹是个大老爷们儿,先把他们搅合进来再说。
想到这儿,骆驼拉着兔子,慢慢向路小文他俩靠了过去。
黑衣男子见骆驼靠过来,拉着路小文就要避开,没想到骆驼突然抓住路小文的手腕,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跟前,又猛地推向那几个坏小子。
对方看也不看,举起BI首就扎,没想到路小文竟然不顾危险,朝他们挥拳打去。
眼看着路小文就要吃亏,骆驼后悔不迭,立即猛冲向前,用兔子递过来的小木凳,先打倒了一个。
另外两个小子的BI首正要对路小文落下时,突然同时惨叫一声,接着双双捂住脸部,都瘫倒在地上,有鲜血从他们的指缝中流了出来。
“哎呀我的眼睛!”
没有人看到他俩是怎么受的伤,可是骆驼猜得出来,这绝对是那个黑衣男子出的手。
这铁铁的就是江湖中的高手啊。
仨坏小子跑掉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叫嚣有种别走,等着他们叫人过来。
“呀,骆驼你这后背全是血,你疼不疼呀!”
兔子大声惊呼。
“让我来看看!”路小文听罢赶过来查看,并拉着那黑衣人一起。
“要不是他护着,这一DAO就扎到你身上去了。”路小文对兔子言道。
这时候,骆驼才感觉到伤口处阵阵钻心地疼痛,整个儿左胳膊动都不敢动。
“怎么着,这票咱还买不买了?他们可叫人去了。”
咬住牙忍着痛,骆驼问路小文。
“干嘛不买,咱们这又早起又受伤的,不就为的是买票吗,不买了那你不白受伤啦?让他们叫人去,叫来了再说。”
骆驼诧异地看着路小文,这还是那个胆小懦弱,总被人欺辱,屁都不敢放的受气包儿吗?
眼瞅着就会有一场恶斗厮杀,怎么还会如此淡定从容。
他的底气究竟在哪儿?
难道是那个时隐时现的“警卫”?
骆驼环顾一下,发现那个警卫又不见了。
时间到了八点半,窗口开始卖票。
没有了加塞儿的和捣乱的,骆驼几个人很快就买到了票,座位也十分理想。


三人正待离开,却被迎面走过来的一群人挡住了去路。
领头儿的穿了件海灰制服,手里拎着根棒球棒,再看他身后的那群人,有十五、六个,个个儿手里都拿着家伙,凶神恶煞地瞪着骆驼、小文和兔子三人。
“票买着了?”海灰男青年问。
“没有加塞儿的,当然买着了。”骆驼答道。
“拿来!”海灰男一伸手。
“什么呀?”骆驼装傻道。
“帮我买的票啊。”口气不小。
“有本事排队,自己买去!”
“知道我谁吗?”
“不认识。”
“我是喯儿头。”
“喯儿头?”
没等骆驼说话,路小文在旁边儿搭了茬儿:“还差个窝窝眼儿呢吧。”
这句话接的,哪儿跟哪儿都不挨着,把喯儿头给说得一愣,其他在场的人也都觉得有点儿懵瞪。
“什么意思?”
路小文解释道:“喯儿头窝窝眼儿,吃饭挑大碗儿,给他小碗儿他不要,给他大碗儿他害臊,给丫俩大BI斗,看丫还闹不闹!”
这词儿,骆驼听着熟悉,这是小时候井间流传的几句儿歌,最后两句是路小文给改了的。
“你丫是不是北京人?连这都听不懂?”
路小文问喯儿头,同时又得意地对着骆驼一笑,对自己漫溢的才华感到很满意。
就俩人儿加一女的,敢面对着十好几个持DAO拿棒的混混儿调侃他们头头儿,这小子哪儿来的底气?
不管了,骆驼深知路小文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地的,所以也无所忌惮地大笑起来,并对路小文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赞赏。
见到路小文和骆驼如此,兔子虽然心中忐忑,表面上也是淡定如斯。
而喯儿头那边儿,却无法淡定了。
“这孙子找死呢,哥儿几个cei丫挺的!”
“啊!啊!”
话音刚落,即听到人群后面传过来两声惨叫,把众人吓了一跳。
回头望去,只见个黑衣青年正赤手空拳地站在那里,身边倒下的两个人,正在哭嚎翻滚。
有人指认:“喯儿哥,刚才就是那个人动的手!”
喯儿头大怒,扔掉手中的棒球棒,从腰间抽出一把短DAO,冲了过去。
“哇呀!”又是一声凄厉地惨叫。
这惨叫声就出在喯儿头的身边。
喯儿头止住脚步回头一看,刚才指认的那个人已经倒在地上,脸上踩着一只锃亮的皮鞋。
皮鞋的主人,一身黑色制服的年轻人。
简直是匪夷所思,世间真有这么快的身手!
秒瞬间来到跟前,将人打倒在地还踏上一只脚?
可是,当大家再次回头,却看到另一个黑衣人正旁若无人地走过来,喯儿头底下的人纷纷避开。
“认错人了,这才是刚才打你的那个!”
路小文走上前来,低下头,对皮鞋下露出的半张脸说道。
半张脸的眼珠儿还能转动,他看看这个,再转过眼珠儿看看正走过来的那个人,心里肯定处于懵BI状态。
两个黑衣人站到一起,同样的个头儿,同样的黝黑皮肤,同样的偏分发型,同样的黑色制服,同款的皮鞋同样擦得锃光瓦亮。
两个人都毫无表情握着双拳,其中一个的脚下还踩着个人。
不光喯儿头懵了,骆驼也懵了,兔子也懵了,所有人都懵了。
片晌,喯儿头才缓过梦来。
“你们丫哪儿的,跑我们这儿拔份儿来了?”
两个黑衣人都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把喯儿头整了个臊眉耷眼,只好往两个人身后望去。
骆驼和路小文正在轻松地低声聊着什么,兔子在骆驼的身后正为骆驼查看伤口。
太羞辱人了!喯儿头气不打一处来。
“哥儿几个,跟他们丫拼了!”
这声吆喝,把骆驼给听乐了。
明明他们十七、八个,这边儿加兔子一女的才五个人,他们反倒喊着要拼命,就好像是谁欺负他们了似的。
乐归乐,也不能轻敌,毕竟人数比例要多出三倍来,骆驼也摆开了架势,准备与对方决一死战。
正当这时,人群外有两辆自行车突然冲了进来。
“住手!”有人大喝。
自行车撞到人后倒在地上,两个骑车的人怒气冲冲地冲到喯儿头跟前,一把夺过喯儿头手里的短DAO。
“又惹事儿呢是不是?”其中一个约三十多岁的人,对着喯儿头喝斥道。
“景叔儿,您怎么来了?”喯儿头问道。
“甭特么废话,赶紧滚蛋!”
“是他们先招我们的。”
“滚蛋!”
“我哥们儿都受伤了。”
“我让你滚蛋!”
“景叔儿……”
“滚!”


看样子,这个景叔在喯儿头面前是有绝对威严的,在他的命令下,喯儿头一伙儿人只好收拾东西撤走。
见这些人走远,景叔二人才从地上扶起自行车,对骆驼这边儿的人看也没看,骑上车很快地离开。
两个黑衣人也不见了,只剩下骆驼、兔子,还有路小文三个人在空旷的街道上茫然。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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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12 22:25: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为回家,整出一纸证明自己有病的诊断书,大戏从乡村演到了城里。
  开场就精彩,装神经病,装到了精神病院,到底把自己装回了城,扫街也情愿,真是新鲜事。

  似乎,涛涛的黑龙江水和神经病院的医生也在暗助那小子回家。
  唉,将来,跳出历史漩涡的后代人读到这本小说,他们会怎么评价这些事呢?
  1
  开篇就抛出抓读者眼球的一个小事件,再慢慢呈现事件的背景、情节、冲突和结局,这是小说特别是悬疑小说的叙事套路。
  看来,李庆元事件还不是“病退”风潮的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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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14 09:27:51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出了“接班人”多面的性格特质,复原了那个年代的“时代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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