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哑巴

许国庆

                           三个哑巴
                                  作者：蔡全玉
                                一
    在兵团下乡时，我们这个排是基建排，主要是盖房子，一个大工班，和一个小工班，原先清一色的知青，后来调进几个当地毕业青年还包括一个老哑巴。
    老哑巴50多岁，光棍没结婚，在连队和他弟弟在一起生活。稀疏的眉毛下边，嵌着一双混浊眼睛，根据手语内容、眼睛脸部不时变化着。岁月在他黑紫色脸上，刻下一道道深深皱纹，手粗糙得像是树皮，枯柴般的手被上青筋清晰可见。手掌上能看见厚厚的老茧。一年四季，黑色条绒上衣，蓝色的裤子，随看季节变化里面衣服增减着。
    老哑巴身上有那种农村人的缩影——勤劳、质朴、憨厚，只靠简单的手语和别人交流，有时对方不明白，他会着急并大声咆哮，用手比划着用身体演示着，直到对方理解。
    每天清晨，老哑巴会准时来到知青宿舍，来我这接受工作，和我形影不离。工作时我主要给他安排较安全的活，和相对固定的工作。那些上跳板和架子底下活尽量少让他于，因为他听不见而且年龄也偏大，手脚不利索反应慢，怕砖头瓦块砸着他。
    每次安排他和沙灰，我会看到和完灰，老哑巴从口袋掏出烟丝和纸，哆哆嗦嗦地把烟卷上。被烟熏黄的手指夾着卷烟，嘴里吐着烟雾的同时会注视着工地一切。有时看砖供不上，他忙着搬砖。他看有的人耍滑偷懒，他会用哑语大声嚷嚷，那眼神充满鄙视。
     在出窑工作中，他忍着高温汗流夾背奋力工作着，在严寒初冬挥动着镐头在水利第一线都有他的身影。
    有一天，哑巴他弟弟对着当地青年说“以后你们别跟老哑巴开玩笑，撮鼓他找媳妇，可好，在家叫我给他找媳妇，我上那找去你们千万别逗他了，老哑巴性子上来不好整。”我想老哑巴也有欲望，有想法，只不过自己身上的缺陷和岁月，把青春消失殆尽，而且没有合适的。
晚霞照着大地，常常见老哑巴弓着背眯起眼抬起头，静静的面向余辉站立，衣服在随风摆动着。
                        二
    有一次我们在别的连队干活，时间长了，带去的一些托板和靠尺有坏的无法用，自己又没有木工工具。听说所在连里有个木匠，是个哑巴。我抱着试一试心情去找他。
    叩开门，看到一个人正在院子里干木工活，看到我进院，脸上呈现出高兴表情，放下手里活儿和我比划着，我知道这就是要找的哑巴木匠。我比划着来意，哑巴木匠明白了，并笑脸点着头，显然是高兴答应了。
    这个木匠哑巴有四十多岁，一张国字脸，两只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地，闪耀着欢乐温和的目光。当你和他比划时，他的眼睛看着你，揣摩着你说话的含意和信息，嘴边挂着一丝甜密微笑，让人见了会感到他是那样憨厚可信赖。
    时间长了我才知道哑巴己成家，妻子也是哑巴，生有一儿一女，他还有一个哑巴哥哥和他一起过，是个老光棍。全家五口人，只有女儿会说话，其他四人全是哑巴。
    木匠哑巴在家主宰一切。女儿有六~七岁胖乎乎的。看我去，仰着头一双机灵的大眼睛望着我，有时自言自语有时唱着儿歌，围着哑巴木工案子玩耍着。哑巴爸爸怜爱地望着她，把女儿搂在怀里，傻傻的笑着，看着她的孩子。有时这个小女孩还在我们之间充当翻译，娴熟地用语言和手势和我们配合着。
    有一次连里调整住房，可是这次没有哑巴的，几次找连领导没有解决，哑巴很气愤。他果断叫哑巴哥和儿子强行住进盖好的房子里。倔脾气一上来谁都不听，也拦不住。后来听说他把鹤岗聋哑学校的哑巴叫来，把家具搬了进去。
木匠哑巴他们的住房子是小六户，一个大间外加一个厨房，根本住不开五口人，还有大伯哥也不方便。提起这次分房，哑巴会冲着连部竖起小拇指，脸上显示的怒气，表现心中的怨恨。
大地总会有太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人世间总会有达不到自己期望的事情。
                      三
    塘沽教育局有个三产，是乳胶手套厂，领导为了免税，招来了一些残疾人，其中哑巴有7~8个人，男哑巴2人。
    手模具在生产线上滚动着，来到盛乳胶水的容器里，手模具上粘一层乳胶，定型后再顺着生产线，又传动到操作工跟前，他们快速把乳胶手套剥下。
    哑巴的工作主要是将定型好的手套从生产线上取下来，检验手套有无露气的和残缺的，然后进行分检装入塑料袋进行包装。流水线上人员分工明确，工作有序。
    我在这个乳胶厂干第二职业，闲着的时候有时上车间走一走，认识了这群哑巴。
    在包装工序上，有一个男哑巴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两只手非常娴熟地工作着，有条不紊，没有多余和重复的动作。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机灵劲，有神的眸子里闪着睿智之光。在别的哑巴那儿我了解到，他在聋哑学校时挺红的，上级领导视查学校，他常代表学校给领导献花，露脸的活动都会有他的身影。
时间长了我俩渐渐熟悉，他有什么想法都用手比划着跟我交流，有时他看我不明白，拿笔写给我看，直到弄懂。
    在无声世界里，他们也有七情六欲，平时也会开个玩笑，嘻嘻哈哈无忧无虑，青少年的童贞曝露无遗。
    朝夕相处，少男少女面对强烈荷尔蒙吸引，也会让人意乱情迷。他有时悄悄对我比划着，在众多女哑巴，告诉我哪个漂亮。还天真暗示我和那个交朋友行不行，叫我作参谋。我只笑笑，示意他，年青人事自己拿主意。想是他把我当做真正朋友了。
    下班回家有时同路，他拉着我非要上他家坐坐，面对偌大的房屋他告诉我，这是他的婚房，我也比划着表示着赞美，看到他脸上显露出笑容，体味着他内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风雨兼程，岁月如歌，大街上碰上他们还会用手比划着，互相问候着。
    无声的世界也有质朴的情感，也有人世的喜怒，也有美好的心愿。
                            2023年3月24日

许国庆

看似无声世界的一群人，同样也有质朴的情感，也有人世的喜怒，也有美好的心愿。

毛佩莲

无声亦有声，聋哑人的世界同样精彩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