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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痕(118)石子的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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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13 12:44: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叶青苔痕(118)
石子的祸害

  我读中学的时候,校办食堂里有位专职拣菜女工。
  这是个瘸腿人,身体总往短腿的方向倾斜,扭成一个极艰难的弧度。嘴巴歪着,与身体倾斜的方向正好相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总是污糟漕的,让人怀疑她买不起毛巾、肥皂。总之,她太丑,反让人忽视其丑,只觉得怪异。
  每天上午9点,下午2点,她总是准时在食堂后门进出,拣拣菜,扫扫地,完事了,便带些菜皮烂帮子回到栖身的小屋。天天都是这样,准时而有规律,几乎如一架尽职的西洋钟。她那行走时摇晃的躯体,恰似沉重的钟摆。
  我们几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她,因为其丑且怪。却有老校工告诉说:别看她现在这副模样,以前可是大学里的校花呢!
  校花,她?我们惊奇且大感纳闷。
  时间长了,谜底也揭开了。十年前,她是某大学的学生,公认的校花。貌美自不待言,更可嘉者,她又是老师庞爱的才女,集才貌双全于一身,品性又十分地端淑。人们觉得,无论她日后如何地辉煌、幸福,都是理所当然的。
  学校召开运动会。她参加了自行车公路赛。她的车技不错,又求胜心切,一开始就和几个校队的男生冲到最前面,直到悲剧发生的一刻——平坦的柏油马路上,不知何处飞来的一块石子,阴险地迎候在车轮的前方。它鸭蛋大小,形状极不规则,棱角早已磨平,曾经闪烁着硬石的光泽,在灰尘和油烟的熏染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它灰不溜秋的,和那污糟漕的马路浑然一体。
  女学生臀离鞍座,以全身力量蹬动脚踏板,车子飞速前行。刹那间,车轮碾上了石子:车倒了,人摔出老远。骑车的,走路的,杂乱脚步声,惊恐叫喊声,向着她昏躺处急速汇聚。数月后,她出了院,腿拐了,嘴歪了,校花的欢笑变成了青一块、紫一块的怪异。
  再后来,无数的周折以后,她终于被这所好心的学校收留了,做了专职的拣菜女工。
  因为石子而成为残废,这也许是一种偶然。然而,偶然成了现实,也就成了必然。也许要怪罪她自己骑车太大意。然而,谁又能够否认这一小小的石子在她命运转折中的关键性作用呢?从大学校花到拣菜女工,这命运的潮涨潮落不啻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小石子面前,人的命运多么脆弱啊!
  年岁增大以后,读了看了不少历史和现实的悲剧。一些宵小之辈,正是他们,使得王朝覆灭,英雄末路,如秦桧之流,如伊阿古之流,如“四人帮”之流……作为个人,他们只是沧海一粟,小石子一粒,无论其数量,无论其人格力量。然而,在历史和英雄个人命运演进的某个关节点上,他们总会出现。一句阴险的谗言,一道假借的圣旨,一杯蒙人的佳酿,就能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可使“风波亭”上飞沙走石,血雨腥风;就不免“十年文革”亿万人水深火热……
  常常有火箭升空失败的消息,却往往是小零件故障所致;几个肉眼看不见的原子裂变,竟令偌大的地球战趔不已;电脑里几条小毛毛虫蠕动几下,银行就得关门,股民就会跳楼;几个小毛贼稍一活跃,家家户户的防盗门便装个不亦乐乎了……
  如果说马路上的石子是无辜的话,那么我们周遭的石子则死有余辜。但是死有余辜又能怎样?他们给人群带来的血迹还能擦干吗?对天灾,我们可以“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少受其苦,然而,我们却常常“好了疮疤忘了疼”,让人祸一次次似曾相识地轮回上演,一如军国主义又欲在日本沉渣泛起。日本政界的“小石子”即使被赶下了台,那方水土照样会新出几粒小石子来。病变的机体不修复,还会有细胞发生突变,长成小石子,戕害生命。
  小石子的祸害,乃是人类的一种无奈。人类虽已十分强大,但也不免为小石子所害。邪最终不能压正,但邪在某个时候却能把正压得不能喘气。我们实在不能小视那些形形色色的小石子,更不能忽视产生小石子的土壤。毕竟,校花的际遇是一直会令我们惋惜并悲哀的!
(原载于《大众日报》1996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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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13 14:21: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可小觑的一粒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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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13 21:24:05 | 显示全部楼层
命运人生人运命,
幸福虚幻虚福幸。
祸害谁知谁害祸,
定思尘寰尘思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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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4 12:57:34 | 显示全部楼层
宋宝安 发表于 2022-9-13 14:21
不可小觑的一粒石子。

    宝安兄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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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4 13:04:50 | 显示全部楼层
张博览 发表于 2022-9-13 21:24
命运人生人运命,
幸福虚幻虚福幸。
祸害谁知谁害祸,

    是啊,小小的石子看着不起眼,却在命运转折中的作用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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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15 15:01:10 | 显示全部楼层
涓涓之水可以溃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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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5 22:35:57 | 显示全部楼层
黄成兴 发表于 2022-9-15 15:01
涓涓之水可以溃堤。

    仁兄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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