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宋宝安 于 2013-4-22 09:05 编辑
邻居与保安
十四连宋宝安 挺长时间没和三楼的那位邻居较量了。其实攀不上什么较量，较量乃难分伯仲的生死对决，绝非天壤悬殊的嬉戏。下象棋是我一大嗜好，三楼那老头，棋太臭，没办法,穷人娶妻丑俊也得将就过,总比没有强。这样，那“老家伙”才成了我的棋友。人熟是一宝，叫他“老家伙”已然是抬举，殊不知天津卫习惯称熟人“挨千刀的”。千刀万剐这一刑法，民国时已就废除，但一直保留在天津人的嘴头上，也算一宗非物质的文化遗产吧。 老家伙命运和我相近，也是客居北京照看隔辈人的。不过人家看的是嫡亲的孙子，我看的可是“白眼儿狼”。老家伙的人品怎么说呢？将就还算过得去。人爱挑理儿，特别爱找“物业”的麻烦，物业与业主那可是纠结不清的矛盾。听人说，有一个“保安”在花池子边上坐的时间长了点，让老家伙瞧见反映到物业，“保安”打了“罐儿”。其实人太搬糗不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万事求个过得去，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 这几天，老家伙在楼底下老是喊我，死乞白赖非要杀一盘儿，说是从棋谱上学了个“小吕飞刀”的新路子。据说广东象棋特级大师吕钦仰仗这一祖传密谱才定鼎的棋坛。老家伙明摆着撒谎，既然是密谱你又从何得来？兴许没准儿，老家伙也姓吕，六笔写不出两个吕字。即便如此咱也不惧他，同是“飞刀”，到老吕头儿那儿就变了成色。别说“小吕飞刀”，老家伙你飞出叉子来也不是个儿。喊得我烦了，在阳台上与老家伙搭讪几句，听他吹几句牛，推脱有事，断了他下棋的念想儿。有件事老家伙办得忒不漂亮，让我气不打一处来，不和他下棋，憋憋他的火儿，撒撒我的气，······。 人可得记住了，大凡爱搬弄是非的人，谁的事儿他都翻糗。如果您以为对我可能不这样吧？您就大错而特错。 那天，骑山地车去“迪卡侬”体育专卖，买风筝。我没有放鸢的雅好，是给外孙买，幼儿园春游有放风筝的活动。敞架货柜一看，最次的风筝都在百元以上。不是舍不得，五岁的孩子能放出什么好来？猛想起，遛弯看到空旷场地“散兵游勇”的商贩兜售风筝，价格便宜。于是蹬车来到旧宫附近，那地方刚拆迁讫，一片平野，是理想的放鸢之地。卖风筝的不少，真不枉此行。卖风筝的在立交桥下扎了堆，想必是通衢之地买卖兴。我选择了两只15元的蝴蝶风筝，正准备付钱，一只“乞钱”的手倏然伸了过来，我转头一看，和“乞钱人”瞬间全楞了，相互认出了对方。“乞钱人”曾是我们小区的“保安”，我一直还纳闷，那个爱给人行军礼的小保安哪去了？“乞钱人”伸来的手即刻缩了回去，我拽着那人的胳膊非要给他钱，他挣脱了我，向我行了个军礼，匆匆地大步离开了。心里话儿，腰缠万贯的生意人还专挑熟人坑，混到如此潦倒份儿上的小保安还耍仗义穷且愈坚，耍耿介，拒收何苦？我这个人心里装不住事儿，耗子腹中存不下二两香油，小保安沦为乞丐的事一直郁闷在心头，难以释怀。 那个爱给人行军礼的小保安本来工作干得挺好，口碑不错，业主大多喜欢他。人不论在哪，混不出个人模狗样，多少也得留下点名声，憋糗一世，然后去见希特勒亏不亏？小保安值门岗，但凡有提重物的业主，他都帮着提送到楼口；有抱孩子出门去城里的，他都帮忙送到小区对面的公交站。小保安喜欢孩子，带我的外孙和外孙女出出进进的，有时得空他就抱抱孩子，稀罕稀罕。孩子叫他叔叔，他不应答；孩子和叔叔再见，他还以军礼。······奇怪了，干得如此出色的人怎么心甘情愿做乞丐？要说小保安也不无缺点，太不爱说话，即便不是城里人也不能那样腼疲。后来才知道，正是这不说话的”腼疲”，导致小保安被辞退。 一天得闲，我和门岗保安队长唠了起来。我是带着疑问来的，就像带着问题选学著作一样。我与队长早就熟悉，他是农村来的，工作做出成绩，当了保安队长。看得出，已近四十的队长也愿意和我唠。 说了些国计民生渐进我把话引向正题。我问，那个爱敬礼的小保安怎么不干了？保安队长没做任何掩饰，叹了口气，言道：孩子可怜呐，他几乎掉了泪，我是费了好多嘴舌，人家物业看我的面子，才答应让孩子试几个月。孩子经心，干得不错，物业特满意。谁知让业主给反映下来了。听说业主反映，让我更疑，瞬间脑海萌蘖出老家伙的德行”·····。给一位没带门卡的业主开门回来，保安队长继续说，孩子是孤儿，我是孩子远房的叔，都是一个庄的。孩子天生残疾又聋又哑，您知道吗？我点了头。心中早有疑猜，只是没得到证实。 常规，又聋又哑不适做保安，但常规不是天理。爱岗敬业的残疾人总比占着茅坑不屙屎的强吧！有人反映，物业就得考虑。一旦保安方面出了问题，又聋又哑就会成为矫舌者的口实。辞去小保安万般无奈，算不上挥泪斩马谡，也是忍痛割股。 保安队长说：孩子起初在我这儿住了几天，怕拖累我，好多天才回来一次，大都是在晚上。我看孩子可怜，比划着告诉他，有叔一口吃的，绝不给你半口。孩子懂事，也耿直，·····说着，队长揉了揉早已盈泪的眼。 对反映者我不感兴趣，出于一种验证我问：都是谁反映的？不是也有您吗？队长有些错愕。 有我？天方夜谭！ 您楼下常与您下棋的吕大爷，去的物业，说是您老哥俩商量好的，他代表棋友反映的。嚷嚷得全物业楼都能听见。 已就是近距离的谈话，保安队长还要靠着我的肩膀，小声告诉我：您知道吗，您楼下那个吕大爷，是为了在怀柔农村的二儿子，一会儿接我班的新人就是。 一切大白了。 别看老家伙象棋不行，跳棋却在行：阻断别人的路，开通自己的路，有时阻断别人比开通自己紧要。老舍在《骆驼祥子》中，痛斥“白房子”有一段精警的话，大体这样：人，用自己的文明把自己从低级中提拔出来；人又用自己的文明把自己的同类推到低级当中去。用此话抨击老家伙重了点儿,他也不懂。 2010-8-10 于北京·亦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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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22 08:5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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