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头
蔡金玉
北大荒的经历,黑土地上的那人那事,是我们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当春的气息轻拂大地的时候,各种野花伴随着小草,争先恐后从地里钻出来。这些花草虽然大多我们叫不出它们的名称,肯定也不算名贵,但它们用自己的点点姿容,点缀着这青葱草地。
军马连有位老王头,在连队菜地里干活,他叫王文清,是军马连建点三年左右,从外连调入的。老王头1米6几的身高,近50岁的人。别看他像个小老头,曾听熟悉他的人说起过,他的历史可不简单。抗美援朝时,他是支前民工,也是经历过出生入死的人,也算是有功之臣。
他在援朝期间和朝鲜当地一位姑娘产生了感情,时间一长,就成了浓浓的恋情,谁也离不开谁。当时志愿军的规定是:不允许中国的志愿军和当地朝鲜人结婚的。听说此事连彭老总都知道了,最后特批!志愿军中(可能是支前民工因素)仅此一例。
老王头平时那动作,有时像个老顽童,说起话来脸上总带着笑意。要是聊起了往事,那可是滔滔不绝,脸上的表情也是眉飞色舞。他的口头禅是:“妈了个巴子”。在高兴和平时说话中,这句口头禅绝对要重复好多次。
有一次他对着我们大家说:“别人都说我喜欢骂妈了个巴子,谁说我喜欢骂妈了个巴子了,这他妈了个巴子,这是对我的造谣。”好嘛,您听听,一句话说出三个妈了个巴子,还嘴硬狡辩,不承认。
老王头家在军马连最南边一排房子住,房子不高,属于是干打垒突击建的房,一共住四户,房顶铺着厚厚的羊草。
老王头家我们去过多次,王老太太保留着鲜族妇女持家爱干净的好习惯,把不大的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使用的家什放的规矩有序,朝鲜锅盖擦得铮明瓦亮。下班吃饭桌上总是摆放着王大爷喜欢吃的,在热气腾腾的饭菜中,看得出俩人感情彼此沉厚。
王老太太过世早,后来老王头在东辉又找了个后老伴。我们再去他家,屋里东西杂乱无章,鸡在灶坑旁边刨着食,锅盖落满了一层灰尘,王大爷混浊的眼睛里,已看不出往日的激情。再也听不到“妈了个巴子”这口头禅了。
记得几年后的一个风雪天,在去八连的路上,我意外碰到了老王头。叫了声:王大爷。老王头停住脚步,抬起那挂滿冰霜的脸,眨眨眼看看我,嘴角只微微一絲苦笑,想是认得我。霜在他的胡子和眉毛上飘落下来,他抬手擦一下鼻子,又紧了紧围巾和狗皮帽子,手又回到胳膊筒里,而后点了下头,又步履蹣跚向前挪去。
雪还在下,寒风还在无情地吹着荒原的一切。我呆呆地望着那风雪中离去的背影,渐渐的变成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风雪中。风雪中我想起了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在大雪中的跌撞着向远处走去的形象,不禁黯然神伤。
雪还在静静地飘落着,四周白茫茫一片,那凛冽的寒风呼呼刮着,吹到脸上刺骨的疼。落尽枯叶的大树,向灰沉沉的苍穹伸张着炭条似的枝杈,冬天的太阳离我们是那么地遥远。
2022年1月15日写于塘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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