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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知青骆驼(第4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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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5 23:37: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小说--知青骆驼
第四十一章
闲骆驼漫步黑龙岛
俏谷雨夜遁莲花泡

天刚擦黑,距离县城约二十多里地的219团部驻地。
一辆自行车沿着公路快速的驰来,在距离宿舍区不远停住,骑车人仔细观察了一下周边环境,然后把自行车放倒在路边草丛里,徒步走进营区。

这是骆驼,根据谷雨的描述,他进入营区后找到了开水房,见好多提着水壶,端着脸盆,拎着水桶的青年人来来往往的在打热水。
找到女宿舍和开水房之间的那条小路,骆驼就在路边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见一个梳着两把刷子的矮个子圆脸女孩,手里提着两个暖水瓶,从宿舍那边走了过来。
柳红霞!”看到女孩走到自己跟前了,骆驼轻声叫道。
“哎!”女孩随口答应一声,看着骆驼问道:“你谁呀?”
“我是谷雨的朋友!”骆驼回答道。
“谷雨的朋友?她这两天不在!”
“我知道她不在,是她让我来找你的!”骆驼连忙说道。
“她让你来找我?她现在在那儿呢?” 柳红霞不解的问道。
“她让我来替她取一件东西,在她箱子里呢,这大晚上的我不方便去女宿舍开箱子,只好请你帮下忙了,这是她的钥匙。”骆驼解释道。
“那她干嘛自己不回来拿?” 柳红霞问。
“她正在执行上级交给她的一项任务,保密的,所以现在不方便回来拿。”这是和谷雨商量好的说辞。
“那你明天早上来拿好了,我从来不动别人的私人物品!” 柳红霞说出的话,和谷雨估计的一模一样。
“很急呀,今天晚上就要用的,所以谷雨委托你帮忙呀,你们不一直是最好的战友吗?最值得信任的是战友的情谊!对不对?”
柳红霞思量了一下,接过骆驼手里的钥匙:“那你等着,告诉我她要拿什么?”
“等一下!”骆驼把钥匙递到柳红霞手中,叮嘱道:“是箱子里边儿靠左下角有一个牛皮纸袋,不能让别人看见啊,谷雨这次是保密行动,不能惊动任何人!”
“好,我明白的!”柳红霞提着暖水瓶,快步向宿舍走去。
没有多一会儿,柳红霞便又提着暖水瓶走回来,看左右没人注意,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纸袋交给骆驼。
“谢谢你!”骆驼接过纸袋,放进贴身的衣服里边,向营区外走去。

“神经过敏了!”
见这里平静轻松的气氛,骆驼暗自笑自己。
可刚没走多远,隐隐约约的就感觉好像有个人在悄悄地跟着自己。
“糟糕,被盯稍了!”骆驼心中暗道,停下脚步。
那人见骆驼停住了,也赶紧躲进阴影处。
骆驼故意放慢脚步,并且东张西望的。
那人见状,估计是怕被骆驼发现自己,于是便跟的更远一点,拉开了与骆驼的距离。
骆驼慢慢地走到自己藏自行车的地方,突然一把抄起自行车,骑了上去拼命的蹬起来,飞快的地远处冲去。
那个人只是徒步跟踪着骆驼,没想到突然会冒出一辆自行车来,只好撒腿直追,嘴里喊着:“站住!不许跑!截住他!”
应声,营区里冲出好几个人影!
而营区外的公路上,却根本就没有人拦截,骆驼一路紧蹬,很快就甩掉了那帮人,一鼓作气骑了二十多里路赶回朝鲜屯。

小金子和李满仓,正在陪着谷雨焦急的等候,谷雨一把抓过骆驼递过来的文件袋,抽出里面的材料翻看。
“就是这个!”谷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见骆驼正在看着自己,便把手中的材料递给骆驼,骆驼只看了一眼标题,就把材料还到谷雨手中。
“凭我看到的这一眼,我定会帮你到底!”
骆驼对李满仓说:“此地不宜久留,回来的时候被人发现我是奔这个方向来的,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查。”
李满仓想了想,说道:“那我开车,马上送谷雨去鹤岗火车站?”
“不行”谷雨说道:“他们知道我肯定是要回北京,所以火车站、边检站都会安排人拦我的。”
“那怎么办?要去北京只能这么走啊!”金丽华在一旁急的跺脚!
“这样吧,”李满仓插言道:“咱们反其道而行之,不往西奔鹤岗,咱们往东,沿着边防公路一直走,出萝北县,穿过绥滨县到富锦,在那儿就有火车能去北京了!”
“那可是绕了一个大圈儿吧?”骆驼问。
“大概有三四百里地吧!不过都是公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起就应该能到富锦。”李满仓道。
“那好吧,咱们现在就出发?”
“好,我们现在就走!”李满仓说罢,直接去开车。
金丽华给谷雨换上自己的干净衣服,又包了一些朝鲜族的米糕给她带在身上。

在219团的团部,一号首长办公室。
团首长和保卫股、宣传股的两个股长以及李红军等一干人等,在紧张忙碌着,刚收到汇报,谷雨宿舍被人捷足先登取走了一份神秘材料。
“被偷盗并转移走的这份材料非常重要,关乎到我们国防安全!必须追回来!”一号首长如是说。
警通排已经分别派人到鹤岗火车站、长途汽车站和边防检查站等处拦截,团里各连队也电话通知,如发现谷雨即时扣留。
李红军突然想起,和谷雨在一起的那个瘦高个儿知青,他的边防证是205团的!
还有,警察小高喊的那一声“大骆驼!”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那还不赶快打电话协查!”一号首长一声令下!

凭“骆驼”这个名号在205团的知名度,李红军与熟人电话询问过后,很快就确定了骆驼的身份,并进一步推断,骆驼与谷雨很有可能会先回团,然后沿边防公路去绥滨,再经富锦跑回北京。
一号首长命令李红军,立即安排车和人员,连夜赶往205团,请求该团协助沿国防公路设卡堵截。
这个预设方案,是在谷雨他们不会停留在205团,而是直接穿越该团直奔绥滨的前提下设定的,但是,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他们没有交通工具,只能等明天将近中午时分,才有鹤岗方向开来的大客车往那边儿走。
搭顺风车?那也得等到天亮才行!
所以李红军分析,也有一种可能,就是谷雨先随骆驼去205团躲避一段时间,风声过后,再想办法绕道回京。
半夜了,公路上的车很少。

李满仓开的是粮食局的一辆嘎斯69,一行四人,谁都没有说话。
车已经开进了205团的地界。
有车在后边晃了晃大灯,示意要超车。
“急什么,开这么快!”李满仓嘟囔一句,让开路。
那辆车超了过去,是一辆吉普,风驰电掣般地消失在夜色中。
“那是我们团部的车!”谷雨突然叫了起来。
“一定是他们猜到我们的意图,到前边堵我们去了!”
“那怎么办呀!”
“别慌!”骆驼道:“他们要是设卡子,应该是在我们团最东边儿那地方儿,”
“要不然,我先带你躲一阵儿,等时间长了他们松懈了,再偷摸的过去!”骆驼提议道。
“这个可不行!”谷雨反对:“时间紧迫耽误不得,不能给他们订立攻守同盟伪造证据和胁迫知情人的机会!”
“再说藏在你们团也不是办法,毕竟我们都是兵团同一个序列的,稍有疏漏跑都跑不掉!”
“你放心吧,我有一个地方绝对安全,没人会查你的!”骆驼拍拍胸脯说道:“那是我的一亩三分地儿……”
“我有办法啦!”金丽华突然叫了起来,打断了骆驼的话!
“莲花泡!我上次听盲流屯那里的人讲,横穿过莲花泡,好像就是另一个什么县了,从那边儿再到富锦,有火车能直接去北京!”
金丽华出的主意,正是骆驼心里所想到的。

车开到了畜牧连路口,骆驼便让李满仓和金丽华先回去了,自己带着谷雨,连夜赶往盲流屯,去找刘明水需求帮助。
到了盲流屯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从梦中惊醒的刘明水见到骆驼很诧异,骆驼简单地说了一遍事情原委,问刘明水能不能尽快找到船,把谷雨送过去。
刘明水说道:“船没有问题,我马上去办。”说罢穿好衣服就往外走。
“这么晚了,泡子里会不会有危险?”骆驼不放心地问。
刘明水回答:“现在的莲花泡和过去已经不一样了,咱们这边不断地开荒破土,人家对面儿也在开荒占地,两边离得比以前近了好多,只要过了中间那一段儿,就没事儿了。”
“我要去找的这打渔的是我的一个哥哥,他经常天不亮就进泡子遛网去,骆驼你就放心吧!”
骆驼再次叮嘱:“你不但要把她送过去,还要把她送到火车站,安全地送上火车,要亲眼看着火车开了你再回来,明白了吗?”
“嗯,我知道了!”
骆驼又转身对刚起来的明春道:“你去和谷雨换一下衣服,咱们马上去团部溜达溜达去。”
一切安排妥当,刘明水找来船,天未亮即出发。

明春与谷雨换罢衣服,跟着骆驼去畜牧连,坐着连里早起去兽医站的车到了团部。
俩人明目张胆地在商店和邮局逛了一圈之后,又坐上江边二连的四轮子,去了二连。
江边,鸭蛋河口,二连的哨所就设在这里。
刚刚,连部给哨所来电话,说那个已经追到二连的叫李红军的人,不知给谁打电话汇报说,已经把人堵在江边了。
现在,他正带着几个人往江边赶来。

骆驼和明春赶紧踏上哨所的小船,船刚要离岸,见李红军远远地冲过来,疯了似地追下了江岸!
小船离岸的瞬间,李红军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一把抓住船帮,向明春哀求着。
“谷雨!谷雨!你千万不能跟他走!你听我说,这个人是个流氓,我打听过了,他就是一个恶霸、地头蛇!半年前才被批斗过,还游过街!他不是好人!你要听我的,谷雨!”
明春把头转向一边,不理睬李红军,李红军腾出一只手去抓明春的胳膊,明春慌忙躲避,李红军一手抓空,整个身体失去平衡载到了水里。
当他本能地松开抓着船帮的另一只手,努力站起在齐腰深的江水里的时候,小船已经离岸几丈远了。
李红军几步窜上江岸,追着顺流而下的小船大声喊叫。
“谷雨,我不会害你的!因为我喜欢你!”
在江岸的沙滩上,李红军边跑边喊,声嘶力竭!
“我知道你对我也有感情,跟我回去吧!从今以后我们好好的,首长说了,回去就解决你的组织问题,保证不会为难你的!”
见江岸上浑身湿透竭力奔跑的李红军如此声泪俱下的真情告白,骆驼知道,自己的这李代桃僵之计已获成功。

为进一步乱其心性,骆驼低声对明春说道:“低头!装哭!使劲儿的!”
明春马上就明白了骆驼的意图,俯下身子把头夹在两腿之间,肩膀不停地耸动着。
生长在盲流屯这个环境,从小就跟着哥哥和婶子大娘们四处讨生活的明春,对于“卖惨”绝对是驾轻就熟,做的十分逼真。
看着渐行渐远的小船和船上悲痛欲绝的谷雨,李红军疯了一样地夺过身边随员手里的半自动冲锋枪,对着江面上的小船厉声喝道:“不许动!马上靠岸过来!要不然我就开枪!”
“别开枪!别开枪!”
骆驼赶紧高举双手,对正在船尾摇橹的铁哥们儿,哨所班长章凯眨眨眼说道:“停下!别划了!”
章凯会意,立刻放开船撸,双手平伸坐下来。
此时的小船已经靠近江水的“二遛”。

长居黑龙江边的老百姓,把江里的水流分为“主遛”、“二遛”和“边遛”。
“边遛”是指江边水浅处,水的流速较慢较平缓。
可是到了“二遛”就会截然不同。
都说黑龙江水是“面善心恶”,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流涌动。
“二遛”就是这样,在这里,水面依然平静,而水下却会有一股强大的内卷力,把江面上的船只或是游泳的人,向“主遛”拖拽而去。

原本为了消耗李红军的时间和体力,这小船在章凯的熟练操控下,只是沿着江边漂动,并不是很快。
可是现在,小船失去了掌控,很快就旋转着被带入了“二遛”。
见无人掌控的小船突然旋转起来并加速冲向江心,岸上的李红军慌了,扔掉冲锋枪,对小船挥动双手喊叫着。
距离太远,他在喊些什么,骆驼等人已经听不到了。
船很快地向下游漂流而去。

这是位于下游的黑龙岛,属于十八连的辖区,这儿的哨所班也归十八连管辖。
岛不大,上面都是不太茂密的树木和灌木丛。
岛的中央有一个用原木搭建的很高的瞭望塔,据说在上边可以清晰地观察到对岸的情况,用望远镜还可以看到国界对面那座城市里的人。
骆驼怕高,听人说站到塔顶上能感觉到瞭望塔在摇摆晃动,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所以,骆驼从来没上去过。
哨所班不在岛上住,住的是紧临江边的一栋房子,每次换岗都需要划船才能到岛上。
房前,用树枝夹障子围了挺大一个院。
全班加起来六个人,只有瞭望塔这一个哨位,所以很闲。
哨所班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打渔,为连里食堂改善伙食。
打渔其实很简单,只要在江叉子水流缓慢的地方布下粘网,然后每天早上两个人下江,一个划船,一个遛网,差不多天天都能有所收获,打上来的大多是俗称“大眼白”的江白鱼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杂鱼,赶上季节还能捕到洄游产卵的大马哈鱼。
骆驼和哨所班的班长齐宾也是铁哥们儿,上次在十八连碰到的时候,齐宾还托骆驼帮忙,到边防团给哨所弄一只纯种的军犬呢!
见到从船上下来的骆驼,齐宾过去当胸一拳!
“好你个骆驼,又过来骗吃骗喝啦?甭废话我的狗呢!”
“你急什么急,我都跟人家边防团说好了,下回生小狗的时候少上报一只,给你留着!”
“等下回?猴儿年马月啊?别特么糊弄我,我跟你说!”齐宾不依不饶。
“爱要不要!”骆驼手一甩,头一歪,言道:“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那狗还有一个多月才生呢,生出来还得等断奶,你要是等不了就干脆别等了!”
站在一旁的章凯听出来这其中的意思了,赶忙插言。
“给我给我,我要!我不怕晚,我等着!”
齐宾跟章凯本来就是熟人,赶忙拦住:“凯子你给我边儿去啊!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又转过来对骆驼陪笑脸道:“你早告诉我不就得了吗!我没说不能等啊!不就俩仨月的事儿吗,别闹!”
见明春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齐斌把骆驼拉远一点低声问道:“这就是你从219团勾搭来的那女的呀?不是知青吗,怎么看着这么小哇?”
“你少操心人家!哎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骆驼问。
“刚团里来电话了,让我们注意一下上边儿下来的船,见着你们立即汇报。”
“没说因为啥事吗?”骆驼问。
“没说,也没说要怎么着你们,只是让报告一声。”
“那你就赶紧汇报呗,就说我们都在你这儿呢。”骆驼很淡然地说。
“兄弟你没惹什么事儿吧?别让我们沾上包儿。”
“没事儿,我保证!”

电话打出去后,直到傍晚,李红军才赶到十八连的江边哨所,得知骆驼和谷雨正在黑龙岛上。
李红军在江边向几十米外的黑龙岛上观望,朦胧暮色中,依稀可见谷雨和骆驼二人正肩并肩漫步在树林里,不由得醋意大发。
“麻烦你送我上岛。”李红军对齐斌说道。
“我只有一条船,被他们划到岛上去了呀!”齐斌俩手一摊,表示没办法。
这是很明白地向李红军表示出不愿意配合的态度。
李红军盯着岛上那个身影,那件熟悉的黄色旧军装,那个绣着“为人民服务”几个鲜红大字的军用书包。
唯一不同的是,才两天,谷雨就显得纤瘦了许多。
李红军感到一阵心疼,于是不再犹豫,脱下外衣和鞋,“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向岛上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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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5 23:43: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二章
生恶念枉负一世功名
为公仆不可半分懈怠


这里是东北军区属下的生产建设兵团,说起来也是准军事化的管理模式。
无故旷工,不请假外出数日,如果说这是自由散漫,违反军纪的话,那么,骆驼下面的这些行为就更为严重了。
私自去了一趟县城,拐回来一个219团的未成年少女,还带着可哪儿转。
为此,219团来了十几个人满世界找,从团部一直追到江边儿,差点闹出人命,造成了相当坏的影响。
不止这些,还有更过分的,219团的人说,骆驼在县城还有过嫖娼行为,公安局已经留有案底。
罚款单上有骆驼的亲笔签名。
经查证,属实。
这都是骆驼这几日的光辉业绩。

这些传闻很快就传到秋红兵的耳朵里。
不但听说了,秋红兵还看到了。
她是到团部商店给伙房去买调料,远远地看到骆驼正从商店里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装满吃食的网兜,身边跟着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嘴里正吃着什么,一只手紧抓着骆驼的袖子,很亲热的样子。
那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走路蹦蹦跳跳的,你怎么下得去手呢!
臭流氓!
许久没用过这个词了。
骆驼没有看见秋红兵,带着小女孩不知道又去哪儿了。
秋红兵来为伙房买调料,是因为她刚刚从积肥班调到了炊事班,也是当班长。
这一突然调动惹得众人调侃:先管拉,后管吃!
并不仅仅是玩笑,连里的不忿者大有人在。
要不是因为秋红兵的父亲官复原职,恐怕她不知道还得在大粪班干多久呢。
作为组织重点培养对象,原本是要调她去团报道组的,但考虑到还是在基层连队机会更多,进步得能更快一些。
所以才调任她做炊事班长。
对有关上级的这种安排,虽然很多人颇有微词,但也没闹腾几天,也就消停了。
这次骆驼回来,连领导给他安排的新岗位,是在水房当水官,烧开水。
这样,骆驼又有了很多与秋红兵接触的机会。

水房和炊事班挨着,炊事班急用的时候到水房打开水。
这两个岗位还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都需要很早就起来,一个是做早饭,一个是烧洗脸水。
骆驼一直想找机会对秋红兵解释那几天的事儿,但是面对的总是那张冰冷的臭脸。
见秋红兵如此态度,骆驼反倒非常高兴,这很是说明问题嘛,说明在她的心里,本骆驼并非无足轻重。
不用再跟她解释啥了,骆驼只撂下一句话说,等半个月,会有重大新闻。
北京,发生了一件惊天的大事。

北京市知青办公室召开的“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讲用会”上,有一个发言突然临场换人,来到麦克风面前的,是一个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女青年。
那篇已经审查过了的讲用稿,变成了一份有众多知青签名的控诉书。
一石激起千层浪!
……
“骆驼,你的电报!”
当邮递员把电报送到骆驼手上的时候,骆驼已经猜到了里面的内容,打开电报,果真不出所料。
“一切顺利调查组即日到”
炊事班里的几个人,听到有电报便出来看,骆驼把电报递给他们。
“拿进去给你们班长看看。”
“这怎么念啊?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什么意思啊这是?”
没几天,传来了某团出事儿了的消息。

  上边派来了高级别的调查组,下到最基层找知青谈话,了解情况,不允许干部参加。
  不久,便有个别领导干部因多次迫害女知青,性质恶劣,被绳之以法。
  又过了几天,中央颁发了21号文件。
整个兵团乃至全国的农垦系统,包括各地农村,全面展开了对迫害知青,残害女知青的违法犯罪行为所进行的清算和打击。

秋红兵与骆驼化解了误会。
在秋红兵的眼中,骆驼做的这些事,属于英雄行为,是壮举,是应该被表彰,被弘扬的,不应该反倒背上无组织无纪律,擅自离队,甚至寻花问柳和拐带女童等恶名。
而骆驼却对秋红兵提出的看法,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
在“一帮一,一对红”的活动中,作为已经被补选为团支部组织委员的秋红兵,主动选择了连里最后进的典型:骆驼,结成了对子,她的宏伟目标就是,帮助骆驼成为一个好人。
骆驼非常乐于成为秋红兵的帮助对象,但是对于秋红兵给自己的制定的进步计划,却很不以为然。
好人有好人的框框,当好人就不能出这个框框,每日还得三省吾身,时刻检讨自己的言行,这对骆驼来讲简直是太难受了。
还是想个办法,让她死了这个心吧。
机会总是会有的。

秋红兵担任的这个炊事班长,实际上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俗话说众口难调,每一顿饭都不可能做到人人满意。
本来,秋红兵就因为“被”进步的太快,而遭人嫉恨,现在所处的炊事班长位置,更容易成为挑事儿者攻击的目标,即便她处处尽量做到周全,却不能真正做到完美。
连里几个闲得dan疼的捣蛋鬼,最近就开始时不时地对伙房挑三拣四,想整些麻烦出来。
历任炊事班长,都是因为不堪忍受这伙人长期不断地刁难和捣乱,或愤而辞职,或灰溜溜地下台。
这天中午过后,骆驼把茶炉的火封好,正要回宿舍休息,见有五六个人气势汹汹的冲进了伙房。
骆驼忙跟了进去,原来是这几位是跟马车的,上午出去拉柴禾回来晚了,错过了开饭的时间,秋红兵被他们从宿舍叫回来,给他们开门弄饭。
这几个人骂骂咧咧的,嫌饭菜已经凉了。
秋红兵很有耐心地说:“你们等一会,我把饭给你们热一热。”
然后就打开已经封上了火,给他们热饭菜。
“现热啊?你们早干嘛去了!不知道把饭留在锅里热着呀?你这炊事班长是怎么当的?”
他们还是不依不饶。
“用不了多一会儿,马上就好,你们先喝点水,坐一会儿。”
秋红兵陪着笑脸,说着便去厨房给他们去热饭菜。
几个人依旧喋喋不休,还带出几个脏字儿来。
骆驼有些生气了,人家态度这么好了都,你们有完没完,是不是故意找茬?
听说前几任炊事班长没少受他们几个人的气,可今天不同了,骆驼不会惯着他们。
就在其中一个人端着一碗热水,从骆驼跟前走过的时候,骆驼一伸腿,绊了他一个趔趄,开水洒到了他的手上,碗掉在地上摔碎了。
这人疼得大骂了一声,几个人立即都围了过来。
骆驼想,不把这几个刺儿头先搞定,今后炊事班还是不得安生,还会有来捣乱的。
要是论起打架惹事儿,骆驼是名声在外,可他自己并没有忘乎所以,他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耐。
还是那个原则,能蒙蒙,能唬唬,就是不能怂,先从气势上压倒他们。
“一个一个来,还是你们一块儿上?”
这几个人都听说过骆驼特能打,本想仗着人多一起上的,没想到骆驼根本就面无惧色,不由心生胆怯。
骆驼见他们稍有犹豫,便知心理战初有成效,接着说道:“要是单挑,估计你们这几个人谁都不是个儿,可要是你们一块儿上,我肯定就顶不住了,这是实话。”
骆驼知道,吹牛逼要想让人相信,就得瞎话掺着实话说,里边实话的成分越多,你这牛逼的可信度就越高,所以骆驼并没有吹嘘自己有多大的能耐。
“但是!”骆驼提高了音调:“我这个人有两个特点,一个是记仇,一个是朋友多。”
“要是今天咱们结下仇了,那往后,你们几个人可千万给我记住了,别走单儿。还有,谁要是出门儿,不管去哪儿都得机灵着点儿,留神脑后!因为我朋友太多了。”
对连里的这几个小闹闹儿,骆驼还真懒得搭理他们,吓唬吓唬得了。
几个人互相对了一下眼神,有人把刚拿起的板凳放下。
“对喽,你们回来晚了给你们热饭是应该的,可咱们都是老爷们儿,跟女的说话,嘴里头别那么多零碎儿。”
“甭光说我们,你刚说那话也不够爷们儿吧,玩儿阴的打闷棍,这可不应当是你骆驼的作为。”
“这,我还真能做得出来,你日本鬼子大队人马来了,我一小游击队干嘛跟你生扛啊,这叫策略,是不是啊兄弟?”
骆驼这么一说,那几个人也笑了起来。
“往后多照顾照顾里边儿,哥们儿你们都明白吧?”骆驼朝几个人挤了挤眼睛:“有事儿说话。”
骆驼知道,在气势上今天是胜过了他们,为自己以后在十九连混下去,打下了一个好的开头。
眼瞅着那几位吃完饭走人,没再找什么事儿,秋红兵感到很奇怪。
从这一天开始,骆驼有事没事儿的总是守在食堂,只要有人提意见或有不满,骆驼便上去找茬儿。
有人去找刘指告状,刘指却敷衍了事一带而过。

有了骆驼的坐镇,故意找茬捣乱的那些人,消停了许多,甚至有一次炊事班工作失误,馒头都没发起来,秋红兵站在食堂门口儿,一个劲儿地给大家道歉。
这么大事故,竟然没有人提意见。
只有几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您积肥班调过来的,做成这样就不错了,您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吃,谁敢说什么呀!”
秋红兵很是尴尬,得知原因后,对骆驼非常不满。

谷雨来了。
她是特意来感谢骆驼的。
对谷雨这个女孩儿,骆驼打心里是非常钦佩,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面对强权,面对诱惑,面对危险,还能不计个人安危,勇敢地同那些败类做殊死的斗争。
谷雨以她英勇无畏的义举,在全国掀起了那么大的风雨,给数十万下乡知识青年,扫除了成长路上的隐患,带来了安全的保障,送来了中央和政府的关怀和温暖。

随同谷雨一块来的,竟然是李红军。
刚一见面,李红军就对骆驼感激涕零地说:“谢谢你,谢谢你上回骗了我,要不然我非得后悔一辈子不可。”
李红军悔恨交加地讲道:“当初只想着积极地靠近组织、靠近领导,只要领导要求做的事就坚决地去完成。并不是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而是从来不去判断是非,盲目服从。若不是骆驼阻拦,险些酿成大祸。”
“我原先以为,作为首长的警卫员,无条件服从首长命令是我的天职。”
“一号首长是我们团的顶梁柱,从生产到生活,从组织管理到备战训练,他都安排得井然有序,一丝不苟。他严谨的工作作风和废寝忘食的工作态度,大家都非常地尊重他。”
“他还是抗美援朝的战斗英雄,在我们青年的心目中,从战场上,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战斗英雄,更值得我们敬仰和崇拜。”
“当我们接到通知,得知不止一号,还有三号首长,他们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严重错误,已被撤职关进小号,这个消息宛如一道震天撼地的炸雷,打碎了我的信念,颠覆了我的认知,整个人就跟傻了一样。”
“工作组找我谈话,让我回忆一号平日里的生活细节,提供给专案组。”
“我想起来他办公桌抽屉里的那些中药和补品,如鹿茸之类,还有柜子里的鹿血酒,我醒悟到了它们的真正用途。”
“他经常已经很晚了,还在和积极靠拢组织的女知青彻夜长谈,解决她们的思想问题。”
“冬天,他会像慈爱的长辈一样,把手伸进女知青的怀里,关心地询问冷不冷。”
“夏天,他常在半夜时分到女生宿舍去查铺,替她们盖好踢掉的被子,把她们放肆伸展的胳膊腿轻轻地放回到被子里面。”
“他做的这些,曾不止一次地让我感动不已。”
“我就像一个傻子一样,无条件地相信他,服从他,甚至成了他的帮凶。”
“而他们,却利用手中的权利,以封官、入党,推荐上大学和许愿调动个好工作、帮助返城当诱饵,欺骗凌辱女知青,把她们当成了随意宰割的羔羊。”
“甚至三号还强迫一个女知青长期跟他保持情人的关系。”
“如今,他们的面具被揭开,露出他们丑恶的嘴脸,竟然是如此的不堪,如此的恶心。”
“我被隔离审查了半个多月,除了揭发检举以外,还被勒令要如实交代自己的问题,那真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经历。”
才半个月就痛苦的经历了?骆驼心里想,老子里外里加起来半年不止了都。
可面对如此痛苦不堪的李红军,还是得劝两句啊。
没等骆驼想好怎么劝呢,谷雨开言了。

“你是他警卫员,查查你不应该吗?万一你为虎作伥呢。”
“谷雨你还是不相信我。”
“不相信你,你能这么快解除隔离吗?”
看谷雨对李红军的态度,不是憎恶不是反感而是嗔怪,骆驼大概猜出了他俩的关系。
送走了他俩,骆驼对秋红兵说:“你瞧他们俩,多好呀!”
“怎么好了?”秋红兵佯装不知,反问道。
“你看谷雨对李红军,看着挺厉害的,其实多好呀!”
“喜欢谷雨这样儿的呀?那快去追呀,她上次不是都收了你钱了吗!”秋红兵醋醋儿地说。
“什么钱?”骆驼不知道秋红兵在说什么。
“公安局都留案底了,你装什么装?”
“那不是真的!”骆驼大叫。

正说着话,忽听到连部那边传出紧急集合的号声,二人赶紧跑过去,见是连长正在集合队伍。
住宿舍的小青年们已经集合完毕,连长站在队前,说道:“咱们连的刘指导员家属,在团部住院呢,今天手术过程中大出血,现在需要有人献血,挽救我们阶级姐妹的生命,愿意献血的向前一步走!”
整个儿队伍所有人都向前一步,没有人留在原地。
有这么说话的吗?
骆驼暗自发笑,今天早上听食堂烧火的说,刘指的老婆怀了孕,可是刘指还是忍不住偏要做那事儿,结果弄得出血,送医院去了。
还集合起来动员大家献血,好像是要献给杀敌受伤的战士一样,说得那么崇高伟大。
“O型血和B型血的向前一步,跟我上车!”
“报告连长,我不知道自己的血型,能去吗?”
“不知道血型的,也可以来!”
一辆四轮拖拉机,挂两个拖斗,人站得满满的。
骆驼发现,秋红兵也爬上车去,赶紧也跟了上去。
骆驼知道自己的血型是AB型的,但是为了不让秋红兵献血,就也跟着到了团部医院。

检验科一共三个人,骆驼认识俩,一个是同学,一个是原三连住过一宿舍的哥们儿。
走廊里乌泱乌泱地全是等着验血的人,骆驼挤过去看,见当班的正是同学包铁林,便凑到他耳朵边,轻声地说:“一会儿有一个姓秋的,别让她过。”
包铁林抬头见是骆驼,问:“叫什么?”
哪儿有这么问的!
骆驼赶忙有对着他耳朵说:“秋天的秋,只有一个姓秋的!”
包铁林点点头:“行嘞!”
骆驼也假模假样儿地排队验血,毫不意外地第一拨儿被淘汰出局。
而秋红兵却被留在队伍里。
看着秋红兵一脸的兴奋,骆驼着急了,找到包铁林问:“你怎么回事,怎么让她过了?”
“我不能把她血型给改了啊,那样以后闹不好会出事的!”
包铁林严肃地对骆驼说。
“那怎么办,反正不能让她献血,她身体不好!”
见骆驼着急的样子,包铁林笑了,对骆驼解释说,光血型对的上还不行,还需要做什么交叉呀融合呀等等骆驼听不明白的一大堆,总而言之,放心吧秋红兵过不了这关。
轮到秋红兵再次采血的时候,包铁林的一句话,把骆驼又给坑惨了。
“看把我们骆驼都给急坏了,刚才要跟我拼命呢。”
“他怎么了?”秋红兵一时没转过弯来。

等到她好像有点儿明白这话的含义的时候,就已经被淘汰出去了。
回到连里一连几天,秋红兵都没有跟骆驼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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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7 00: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一章、四十二章新出场人物:齐宾、章凯、包铁林

  团支部委员秋红兵—后进分子骆驼。
  要“一帮一,一对红”了。
  骆驼有心接受又不想被框住自由,口头的“不以为然”,被接下来他自己在食堂和医院的“表演”异化了。

   小说提到的“21号文件”不假,处理的那些事也是真的。北大荒农场的人都知道。每个连队的连长或指导员都到了枪毙某团两首长的现场。

  立过战功的两位首长也在“不受约束的权力”面前倒下了。
   小说通过李红军的一番悔悟,也传递出了这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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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7 12:51:02 | 显示全部楼层
骆驼走到哪里都有朋友,令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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