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假卖淫谷雨被抓现行 真罚款骆驼自认嫖娼
看着马猴儿愤然离去,秋红兵却并没有过多地挽留。 “他爸跟我爸是战友,小时候他经常住我们家。我姐跟他还是小学同学,所以我跟他就比较熟。” 秋红兵把与马猴儿的这些渊源,讲给骆驼听。 骆驼表面上漫不经心,实则把耳朵竖得直直的。 抗战时期,马猴儿他爸是八路军正规部队的干部,秋红兵的爸爸带的武工队,则隶属于冀中十分区,是地方武装。 按照日本鬼子的说法,一个是“老八路”,一个是“土八路”。 虽然不在一个编制下,但是他们在与日寇的斗争中,多次默契配合,发挥各自优势,巧妙地打击敌人。战斗中,两个人建立起深厚的友情。 解放后,马猴儿的爸爸依然在部队任职。 马猴儿自小在部队大院长大,养成争强好胜的性格,谁也不服。 但他只服一个人,那就是秋红兵的姐姐秋红卫,秋红卫和马猴儿同龄,比秋红兵大两岁。 上小学马猴儿和秋红卫一个班,秋红卫是班长,她的性情特别的强势,马猴儿虽桀骜不驯,但到了秋红卫这里,没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从此对秋红卫奉若神明。 前不久马猴儿回北京探亲,见到秋红卫,两个人聊天中讲到了秋红兵,恰巧马猴儿所在部队离红兵很近,他有意无意地表示出好感,秋红卫也有意撮合,经过一番运作,便有了马猴儿到这儿来探望的事情。
听了秋红兵的这番讲述,骆驼心里却另有感受,人家这才是在战火中凝成的革命友谊呢,在这样崇高壮美的友情面前,自己的那点义气和亲近感,渺小得就像一根草一粒沙,多么地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世间交往,圈子很重要。
县城那边儿,李满仓托人带来了口信儿,让骆驼过去一趟,正好这几天骆驼心里有点儿憋屈,索性走一趟,散散心。 粮库蛀虫被抓,引出一大串利益集团,李满仓立了大功,被任命为粮食局的一把手,并进了县领导班子。 他和金丽华准备结婚了,这次叫骆驼过来,是表示感谢,毕竟骆驼对他们夫妻二人来讲,说是恩同再造,也一点都不过分。 再一个,就是要骆驼转达对市局高局长的问候,看看有啥机会一起去拜望。 “凭什么感谢他?用不着!” 酒桌上,骆驼把手一挥。 “他是干什么工作的他自己清楚,这事儿他办了,那是他的职责,是他的业绩,上级表扬他,给他记功。他要是没办,那就等于给自己留了个定时炸弹,炸起来就连他一块儿崩!”
这个时候,骆驼的口不择言和无所顾忌,同他对秋红兵身后的那道光环,所表现出的崇敬与拘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满仓在县政府招待所开了一间房,让骆驼好好休息。 看着李满仓和小金子二人手拉手地离开,骆驼心中暗自羡慕,经历过这样的苦难和离别,他们此生必定生死与共,风雨同舟! 幸福吧!真心的祝福他们。
送走他们,骆驼晃晃悠悠地回到房间,才感到不胜酒力,有些上头了,眼睛有些睁不开了,便合衣倒在床上,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个声音在轻轻呼喊着 “哎!哎!你睡着了吗?” 骆驼睁开眼睛,支起身子看看四周,门窗都关得好好的,并没有人! “迷瞪了!” 骆驼嘴里嘟囔着又倒了下来,可头刚沾到枕头,又听见那个声音:“别躺下!去把门插上!” “谁!”骆驼猛然坐了起来,四处张望。 “别嚷!小声点儿!” 这回骆驼听清楚了,声音是从床底下发出来的。 蹲下身撩开床单,骆驼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蜷缩在床下,正使劲的冲自己摆手,示意不要声张。 骆驼笑了,早听人说过,县城里边儿的旅店饭馆儿这些地方,时不时的会有野鸡出没,诱惑来来往往吃饭住店的客人,一回挣个三块五块的。 没想到这县政府的招待所也能被她们潜伏进来。 还藏进了客房的床底下,玩儿地道战那! “出来吧,放心这儿没别人!”骆驼说道。 女子从床下爬出来,先是蹑手蹑脚的跑去把门关紧并插上插销,然后才转过身来。 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看起来面容姣好,眉清目秀的,不像是做皮肉生意的人。 此刻她眼睛里却透着一丝惊恐,一把抓住骆驼的袖子,急切的想要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你是怎么进来的?”骆驼问道。 “好家伙,这地方你也敢进?挣钱都不要命了?这要是让人逮着了,不得把你脖子上挂串儿破鞋游街!” 姑娘睁大了眼睛,先是不解的看着骆驼,当她明白了骆驼说的话的意思时,脸一下子变得通红通红的。 “你说什么那!我不是!”她刚嚷了一句,赶紧又把声音压下来辩驳道。 “都跑我床底下了还说不是?非得躺床上边儿了才承认?”骆驼嘻嘻哈哈的说。 姑娘避而不答,沉吟了一下,抬起头来轻声问骆驼道:“听说话你是北京知青?” “是啊!”骆驼回答后猛然察觉:“你,也是北京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哪个团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 “那我这么问吧,你是不是219团的?” “不是啊,怎么啦?”
这时,房间外边儿的走廊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挨着房间敲门。 姑娘的脸色突变,拉住骆驼急切的说道:“我也是北京知青,现在遇到了麻烦,咱们是老乡,我求求你帮帮我行吗?” “你一个北京知青还干这事儿?真给北京人丢脸,我可帮不了你!”骆驼鄙夷的甩开姑娘的手,就要去开屋门。 姑娘一把揪住骆驼的领口:“你误会我了,我不是那种人!” “那你干嘛怕见人呢?” “一句话说不清楚,我只跟你说有人正在抓我,但是,请你务必要相信我!我做的事情绝对是无愧于北京知青这个称呼!” 骆驼看到姑娘的脸上诚恳的表情还有那期盼的眼神,心里有了决定,示意她再次钻进床下,放下床单。
有人敲门,骆驼平静地打开房门,门外站着有三四个穿便衣的人,问骆驼道:“例行检查,哪儿来的?” “205团的。” “205团的?”为首的一个穿军便服的高个子打量了一下骆驼,问道:“有介绍信吗?” “介绍信?没有!”骆驼一身酒气,满脸通红,顺手把自己的证件扔了过去:“有边防证,行吗?” 高个子接过边防证看了看就还给骆驼,可眼睛一直往屋里边寻摸:“就你一个人?” “是啊!怎么着,你还想给我发一个呀?”骆驼见状,知道他们是起了怀疑,索性撒起了酒疯。 “没介绍信怎么住进来的?”高个子边进一步追问,边开始往屋里挪步儿。 “管得着管不着啊?你谁呀你!查完了没有啊?查完了赶紧走人,我该睡觉了!”
高个子青年刚要硬闯进屋,旁边一个中年男子伸手拦住了他,对他说:“同志,我们招待所已经非常配合你们的工作了,也请你们不要影响我们的正常秩序,打扰住宿的同志休息。” 高个子青年想了想,转头对旁边一个人低语几句,那人到门外面去,随即带着两个身穿警服的过来。 高个子青年对两个警察说道:“我怀疑这小子屋里有鬼,请你们进去看一看。” “嗯呐,在俺们这嘎达儿,有啥鬼也把他给揪出来!”说罢,两个警察一把推开骆驼就往屋里闯。
“大骆驼!是你啊!” 正当骆驼一筹莫展的时候,其中一名警察突然指着骆驼大叫起来,骆驼皱起眉头定睛一看,认识,是县公安局的小高。 见到小高,骆驼不由心中一喜,心中有了对策。 “哟!怎么又是你呀!” 骆驼醉眼惺忪的抓住小高的肩膀,手指暗暗使劲捏了捏传递信号,嘴里却念叨着: “这回我可没砸饭馆,没犯法!你们凭什么抓我?” 小高顿时明白,对旁边的高个子青年说道:“这小子那次在县城打群架,把饭馆给砸了,在咱们县里看守所关了两个多月,那个案子是我办的。”
此时,和小高一起的那个警察,已经从屋里把女孩拎了出来。 高个子青年上前一步,对女孩说道:“谷雨,不要任性了,跟我回去!” 这时,谷雨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害怕的表情,而是狠狠地瞪着那个高个子青年,说道:“李红军,你这是助纣为虐!亏你还是个团员呢,你忘了你曾经发过的誓言了吗!” 李红军一时语塞:“谷雨,我想咱们应该相信首长,相信组织,无论有什么问题,咱们回去按照组织程序解决好不好?”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谷雨倔强的说道。 “那我就要执行上级交给我的任务了,你不要怪我!” 李红军说罢,对另外两个人一摆手,那二人上前一左一右抓住谷雨的胳膊,谷雨使劲挣扎,却动弹不得。 “感谢县公安的配合,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李红军对小高说罢,便带着其他人向外走去。
“哎!哎!”一道身影挡在了李红军一行人的面前! “我让你们走了吗?”骆驼面对着李红军,满嘴的酒气直接喷到李红军的脸上。 “你是谁?你想要怎样?”李红军问。 “怎么样?她都收我钱了,就这么走了可不成!”骆驼嚷道。 “她收你什么钱了?”李红军不解的问。 “明知故问!你们来的时候,她都上我床了,就差脱衣服了,你说什么钱!” 骆驼用邪恶的眼光瞟向谷雨,见她低下头,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你胡说八道!谷雨是我们团宣传干事,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是团里重点培养的标杆儿,怎么能干那种事?不许你污蔑她!”听到骆驼的话,李红军有点气急败坏的喊叫道。 “等等,等等!”小高在一旁拦住李红军。
“你们不是说让我们配合你们找一个被劫持的女知青吗?我这儿听着好像不是一回事儿啊!她,这个叫谷雨的,就是你们要找的是吧?可我听着可不像是被谁劫持了呀?反倒是你们,好像是要把她强行带走?” 见小高有了误解,李红军急忙解释。 “高同志,她确实是我们团的知青,有些思想问题一时想不通,离队出走。我们这才请你们公安机关帮忙寻找,现在人已经找到了,所以我就该带她回去向首长汇报,你们的工作也就算完成了!” “不对呀!这里边儿有事儿呀!”小高手摸着下吧,眼睛却向骆驼瞟了过去。 “她不是被人劫持出来的,而是自己跑出来的,这些我们管不着,但是她潜入我们县招待所里头来卖肉,这可就该归我们管了!” “高同志,我敢向你保证,谷雨绝对不可能做那种事情,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李红军对小高说罢,又转向谷雨道:“谷雨,你跟他们说,这王八蛋是在污蔑你,是造谣呢!” 谷雨抬起头,先是看了看骆驼,见骆驼对她微微点了下头,又看了看小高二人,然后咬了下嘴唇,涨红着脸对着李红军一字一句的说:“对,我是收了他钱了,我确实是想跟他--那样儿的。” “你看看我没说错吧!”骆驼对着李红军说道:“你丫就是一扫把星,专门破坏人家的好事,你丫得不着好报!”
骆驼现在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今天自己遇到的应该不是一般的小事,这里边也许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或是一个阴谋。 骆驼暗中对小高递过个眼神,小高思忖片刻,然后下了决心。对李红军说:“李同志,这个抓卖淫嫖娼,是我们公安局职权范围内的事,既然他们俩人都承认了,我这儿呢,就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让你把人带走了,这么着吧,你先回去,让你们领导呢跟我们局里头儿打个招呼,你再过来带人。” 李红军还要说些什么,被小高拦住:“我先带回去做个笔录,你抓紧时间,别让我为难!” 见小高如此说,李红军也觉得只能如此了,恶狠狠的瞪了骆驼一眼,领着他的人甩袖而去!
见李红军等人走出招待所大门,上了一辆吉普车疾驰而去,小高对骆驼说道:“兄弟,你这又是弄得哪一出儿啊?” 骆驼没有回答小高的问话,而是转头看向谷雨。 谷雨沉吟片刻,很认真的说道:“很严重的问题,我必须尽快的回北京去反映情况!” “啥时候走?我帮你们!” 小高一直认为骆驼是上头派下来的身负秘密使命的通天人物,能够为骆驼尽一份力,似乎是很神圣的一件事。 “你先让人送我们到李满仓那儿,要快!”骆驼道。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虽然谷雨对她所做的事情守口如瓶,但骆驼此时对她却没有任何的怀疑,并笃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并且绝对值得自己鼎力相助!
没一会儿,在县粮食局的家属院,骆驼和谷雨二人见到了李满仓,骆驼没有过多废话,只是提出要李满仓提供一个确保安全的藏身之所,李满仓当然尽心尽力的照办,正好金丽华家就住在县城边上的朝鲜屯,这里很少有外人往来,是一个相对隐秘的地方。
安定下来后,谷雨对骆驼讲,她还有一份重要的材料,放在自己的宿舍的箱子里,但是,估计宿舍已经有人监视不能回去拿,如果无法拿到那份材料,很有可能会被某些人强行搜走销毁,还会连累到很多相关的人。 如何能潜入女宿舍,打开箱子取出材料再安全返回,骆驼经过与谷雨反复筹谋,制定出一个周密的计划。
高个子青年李红军回到团部后,立即将发现谷雨的消息汇报给一号首长,包括县公安局怀疑谷雨卖淫,已经将其扣留的事。 一号首长听完,当机立断,立即给县公安局的肖局长打了电话,说谷雨有重大政治问题,要求公安局马上把她转交给219团派去的保卫股人员带回。 219团虽然地处本县范围之内,但属于军区领导下的建设兵团系统,一般与地方政府不发生横的关系。在行政级别上,县与团是平级的,县公安局长比团一号首长还低了一级。所以如果有事情需要协调,一般是由保卫股出面与县局接洽。
这次一号首长亲自打电话过来,肖局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并亲自到治安办公室查看。 他并没有看到有新抓进来的那对男女。 小高正在值班,见到局长亲自来了,赶忙放下手中的茶缸子站起来:“肖局,您怎么来了?” “今天抓的那两个人呢?”肖局问道。 “什么人?局长你说的是哪个?”小高顿时明白了局长的来意。 “说是在咱们县招待所抓到的那两个,搞破鞋的那两个!” “哦哦,他们俩呀?放了!”小高轻描淡写的回答。 “什么?怎么给放了?”肖局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人给放了。 “是啊,俩人都头一回,没有案底,而且都是兵团上的,不归咱们县公安管,所以交了罚款就让他们走了。” 为了让小高对上面有交代,骆驼还真的交了二十块钱的罚款,并留下案底。 “哎呀!怎么能让他们走了呢!我这刚答应219团,他们这就过来接人了!”肖局长连连拍着大腿叫道。 “局长,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小高凑过来低声对肖局长说。 “想说你就说!”肖局长没有好气儿的叫道。 “我觉得,他们这事儿不那么简单啊!”小高故弄玄虚的对肖局长掰弄着手指。 “第一,那个女的肯定不是鸡,咱们常年干这个的,是不是鸡咱一眼就能瞧出来!” “那又怎么样?是不是鸡跟咱们有啥关系!”肖局长不耐烦地说。 “别急,您接着听我说呀!他们219团来的人是在求那个女的回去,说什么都好商量啥的,我看这里边儿绝对有局,有问题!”
看到肖局长在仔细听着,小高问道:“这是趟浑水呀,咱们有必要趟吗?搞不好就是两脚泥!” “嗯嗯,你继续说!”肖局长频频点头。 “还有”小高继续道:“局长您知道刚才过来接他们的是谁吗?” “谁?” “就是在咱们县大牢里关了一年多的那个李满仓!” “你是说,粮食局的那个?”
肖局长诧异的睁大了眼睛问道: “那个刚翻案平反放出去,就把粮食局一把手干翻了的那位?” “没错,就是他!” “现在跟我是平级了呢,怪了,他俩是怎么认识的呢?” “还有呢!”小高接着说道:“李满仓翻案,就是今天那个小青年儿给办的,上边儿找的人!” “啊?”肖局长更糊涂了:“那,那小青年儿又是个啥人捏?” 见到肖局长一脸懵圈的样子,小高语调更加神秘:“他是一个北京的下乡知青,可实际上可不是这么简单!这话我也就跟您说,您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三叔不是在市局当局长么!他告诉我的!” “哦哦哦,明白了,多亏你提醒啊!小高,你不错!” 肖局长拍了拍小高的肩膀,心里知道该怎么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