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除四害
1958年2月12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关于除四害讲卫生的指示》。提出要在十年或更短一些的时间内,完成消灭苍蝇、蚊子、老鼠、麻雀的任务。渐渐地麻雀被“平反”,由臭虫代替。之后,臭虫又被蟑螂取代。麻雀平反是因为动物学家的一致反对。 那时正上小学四年级,学校动员大家消灭苍蝇,时值春天,老师让我们到厕所外墙根、垃圾箱外墙根挖苍蝇蛹。上海那时的居民区隔一段距离用砖砌一个垃圾箱,两米多长,一米多宽。里面水泥墁地,上面有木板掀盖儿倒垃圾,下面有能开启关闭的小门,便于环卫工人往外撮垃圾。厕所、垃圾箱墙根,是苍蝇下蛆最集中的地方。我们用小铁铲或竹木扁签,顺着墙根刨挖,很快火柴盒就装了多半盒的苍蝇蛹。厕所臭气熏人,垃圾箱的味儿也让人难耐。但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戴着红领巾,就是没想起戴口罩,男生女生没人嫌臭,一蹲半天,挖出来的蛹交给班主任,老师查数,记下我们的战绩。 那时住的地方还是郊区,新村里植被茂盛,冬青树、梧桐树、杉树、黄杨树、桑树,大草坪,四季常绿,各家房前房后种了葡萄、丝瓜、葫芦、豆角、花生、蔬菜,矮冬青围一圈,加上横贯新村的小河,颇有田园野趣,自然也成了蚊子的孳生地和乐园。晚上睡觉没有蚊帐绝对不行。晚上起夜一开灯,蚊帐外停满了蚊子,蚊视耽耽地盯着蚊帐里的睡客。进出蚊帐一定要快,跟着飞进来几个蚊子,那是常事。因此,除四害,数消灭蚊子最起劲了,它们太可恶了,尤其是它喝饱血胀鼓鼓半透明的肚子!小学生灭蚊子的最佳时间是傍晚,蚊子成群地在乘凉的人们头上盘旋,黑压压的一团。我们在搪瓷脸盆内涂抹一层蘸过水的肥皂,靠近蚊群站着,嘴里嗡嗡嗡地哼哼,蚊群越来越靠近我们的头部,当它们将要扑到我们脸上时,举起脸盆,朝蚊群紧着搂几下,只听脸盆里啪啪啪的声响,再看脸盆,密密麻麻的一层,蚊群让肥皂液给粘住了。带着胜利的成果,凯旋回家用水冲到马桶里,根本数不清有多少。其实北大荒的小咬,也可以这么治它。 轰麻雀,最刺激了。全市统一行动那天,天不亮人们就出门了,带上铁皮饼干桶、水桶或铜脸盆,最好的是铜锣,只要是能敲响的都行,声越大越好。天蒙蒙亮,各地敲击声齐响,不绝于耳,把还没睡醒的麻雀惊恐的上下翻飞,一刻也不敢停歇,生生的飞着飞着就飞不动了,坠落下来。学校操场上,课桌摞课桌,整整摞了三层,上面站着男老师或高年级男生,不停地挥舞着长长的竹竿,竹竿头上挂了红旗。麻雀被到处翻卷的红旗吓得往高处远处飞,一会儿就连吓带累地成了自由落体。半天下来,饼干桶、水桶、铜脸盆都敲瘪了。 在北大荒,第一次看到那么小的蟑螂,也是第一次听说它还有个绰号“老张”。上海的蟑螂得吓死北方人,身长一寸多,深咖啡色,翅膀油亮,盖过尾部,会飞。晚上做作业,经常有蟑螂从户外扑簌簌飞进来。拉开抽屉,抽屉下面黑乎乎一群,四处乱串,膈应人。蟑螂不太好除,一般都是用药了。如果养鸡,鸡见到蟑螂兴奋得咕咕直叫,追着啄吃。 六十四年前的往事,还没忘记,因为那是这一辈子唯一的一次。 石予民(202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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