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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巷留痕(130) 城里人 乡下人
城市里有少数人藐视、排斥“外来人口”,上海也不例外。尤其是个别读书不多,却自命不凡的年轻人,视上海之外全是荒蛮乡野,七八十年代称外地客为“阿乡”,九十年代又称为“巴子”。 所幸我那年届花季的女儿倒从未吐露过这种语汇,可能是因为我常对她说:百分之九十的上海市民,都是开埠百年来从四面八方来的,今天的“外乡客”也会成为明天的“新上海人”,再说,爷爷、奶奶亦都是异乡客,爸爸也是到农村做了十年乡下人后返城的知青。 我父亲到上海很早,十五岁就出来谋生,不过成年后却把家安在丹阳老家,当然景况好些的时候,他也把妻儿接来上海住。当时先到上海的人也排斥后来的,不过似乎没有现在这样直接与外露。 小时候家境不好,经济拮据,与幼儿园无缘。每天除了数数字看图片外,便是去逛街。路边有变戏法、拉洋片、唱街头戏、测字算命……这些外来艺人小贩伶牙俐齿、口若悬河,我常驻足而听;还常去小人书摊,没钱看书,便站在捧书看的孩子身后窥看,一站就是半天,从未遇到有人说:“小阿乡,走开点!”由于频频出没于市井,我们在家依然用丹阳方言与父母交谈,出门也能用上海话与人交流。 上学后,班里有一半小同学是苏北籍的,他们不太会讲上海话,老师和其他同学并不歧视他们。我是班干部,与他们接触机会更多。熟悉后,我常去他们居处玩。他们的父母大多是工人、摊贩或手艺人,家庭都不富裕,待人却很诚恳、爽直。有趣的是,他们都以讲苏北话为荣。我欣赏他们这份自信,于是又学会了一口苏北话。 如今,四十年过去了,年轻的苏北籍邻居多半不愿讲苏北话,从苏北来上海的打工者亦以学讲上海话聊以自慰,有的甚至对自己的籍贯也讳莫如深。我的这种“语言能力”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前年去盐城参加会议,空闲时走街穿巷,观光购物,痛痛快快地讲了几天苏北话,感觉好极了,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代。 (原载于《上海轻工报》1999年8月1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