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颜逸卿 于 2013-4-17 22:58 编辑
青春岁月(7) 剃光头
每每听到有人谈“剃光头”这档子事儿,在电视节目里见有“光头明星”粉墨登场,不由得想:光头,我也剃过的。那一份美好的印象,至今难以忘怀。 18岁那年,我下乡到黑土地。日子虽然艰难,到底是要俏的岁数,我们几个上海知青留一样的“青年式”头发,发长覆额,鬓可齐耳,有的人还随身带个小木梳,空下来就梳几下,自以为不胜潇洒。但那个发型终究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倒是由于头发长,引出了许多烦恼。干活出了汗,头皮间像有百千个虫蚁,奇痒难耐;洗了头,头发久久不肯干,倦极了也不能着枕;头发长了,沾上尘土、麦芒、草叶啥的,不几日变成油腻腻的,令人生厌。 适逢夏锄时节,我们几个痛下决心解决头发问题。上海知青里有个业余理发师小岑,我便请他先给我剃个光头。这位仁兄傻眼了,直楞楞望着我,说:“光浪头?不可惜?”“可惜啥?光浪头清爽。”我说。就这样,不一会儿,我的头发被他剃得精光。我朝小镜子一瞧,哈!那是我么?整个儿一只松花蛋。记得那天一起剃光头的还有小伏、小薛等,而年长的小潘、小高等见状临时变卦,打了退堂鼓。 光头,有碍观瞻不假,但感觉确实不错。再去铲地,那黑土地上的和风,一路托摸着脑瓜,只觉头皮荫凉,天庭清爽,通体涌起一种轻快欲飞的感觉。前腿弓,后腿蹬……累了,手掌一捋头,那硬硬的发根刷过掌心,令人觉着了男人的精力和青春的硬朗,顿时轻松了许多。我真想对着黑土地吼一声:光头真好! 虽然老职工和小孩也有剃光头的,但小青年的光头,却成了人们注目的热点。不管到哪里,总有人看着我的头,发出微笑来。那微笑的含意有种种,说到底,是出于惊讶,出于陌生,出于不习惯。大城市来的知青,一日之间剃了个“和尚头”、“秃佬亮”,谁会不惊讶呢。 但我是很舒服的。在黑土地没什么可顾忌的,我既不担心领导从我的后脑勺上看出什么“反骨”来,也不犯愁哪位妹子会因我的光头而跟我分手。我只是因光头而充分享受着。在风中走路,不再心烦长发会披覆我的视线;干活出汗,手掌往头上一捋,汗水便刷成滴滴小珠清清凉凉地飘下来;清晨睡醒,再不需要木梳侍候头发,却可以用冷毛巾往天灵盖上一贴,闭眼独享那种醍醐灌顶的趣味…… 以后的数年,我又几度光头。直到离开黑土地返城,我才告别光头。其实,在工厂干活那几年,我也曾想剃个光头。但我不能,变得很在乎别人的议论,失去了在黑土地生活的那种轻快不羁。即使如此,我仍一直憧憬着光头的境界,怀念着光头给我带来的那份新鲜陌生和舒适乐趣。 (原载于《农垦日报》1994年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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