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何曾羁旅
我国古诗词描绘山水田园,不乏神来之笔,可谓字字珠玑。尤其是唐诗,一句一景,三两字一景,一首五绝二十个字,至少可以画出四幅水墨写意。除了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这样的个案外,基本都是作者云游四方、观察体验的忠实记录。细想起来,作为一个群体,他们何曾羁旅,他们永远在路上。 以“诗圣”杜甫、“诗仙”李白为例。杜甫享年59岁,去过山西、陕西、河南、山东、湖北、湖南、四川、江南,途中与李白三次相遇。安史之乱被叛军俘虏于赴宁夏途中,居然和同样命运的王维关在一起。晚年乘船辗转往返湘鄂两省,最终病累交加,凄苦地死于船上。杜甫年少优游,中年以后逢安史之乱,于颠沛流离、生活窘迫中忠实记录国家乱象、平民困苦,其“诗史”作品基本出自于这段时间。以当时的交通,他走过这么多地方,得用多长时间。李白享年61岁,走过四川、江苏、河南、湖北、陕西、山东、安徽等地,途中结识李邕、孟浩然、元演、崔成甫、贺知章等人。李白沿长江,从东到西,扬州、金陵、当涂、浔阳、江夏、武昌黄鹤楼、江陵、白帝城、三峡直到渝州,都留下了足迹和诗作。阴差阳错,李白被罚长流夜郎(遵义),春天从浔阳(九江)出发,冬天刚入三峡,到了白帝城,意外受朝廷特赦,扭头顺流而返,心情大爽,挥笔写下了《早发白帝城》的千古绝唱,舟轻如箭,激流送仙,“千里江陵一日还”。之后不久的762年,李白病逝于当涂。 以上仅列举了李白杜甫的行踪,那时的交通工具都是非机动的,出行几乎全靠腿,人腿、畜腿,“行行重行行”,或一叶扁舟“欸乃”着摇曳前行,圣上的龙舟也快不到哪里去,日行百八十里就算快的了,夜泊观渔火、叩寺求住宿是常事。但正是这样的踽踽独行,景致看的真,风情参的透,比兴悟得深,推敲得精细。同时期、时段,有多少诗人墨客跋涉徜徉在旅途中,如同布朗运动。当然同是云游,心情迥异,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也有哀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的。终南山在长安南边不远,大唐不少诗人去游过,留下了各具特色的诗篇。乾隆皇帝没有他们的经历和才情,诗作虽然高产,却少有打动人心的。古今对比,同样的旅程,古代走多少天几个月,现在才数个时辰,比如上海到北京,近三千里,高铁四小时二十四分钟,时速保持在三百公里以上,风驰电掣,沿途能看清楚什么?现在的文人,天上飞着,高铁坐着,宾馆住着,风景名胜浮光掠影蜻蜓点水,沿途风光一闪而过,他们写出“纵做鬼,也幸福”和“屎尿体”新诗不奇怪。网上宣传某段新建高铁串连了多个著名景区,美不胜收,不能信那个,还得身临其境,才能赏到佳景。 石予民(20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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