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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路的两边已经堆起了高高的雪墙,还没有来得及清扫的非机动车道,被一条条踩出来的小径替代了,走在上边听着咯吱咯吱地响声,加上脚下那种柔软的感觉,不禁有些惬意。起风了,不时有被吹落的雪从树上落下来又散开去,落在肩头或是眼前,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倏然掠过心头。
那是1972年的冬天,大雪连续下了几天,从连队到大公路的路被大雪封得严严实实的。因为雪大那几天都没有出车,连里组织集中学习,当然主要是放假。到了第五天,团里感觉雪情严重,于是安排推土机把主要路段推开。及至大路之上,也是这种刚刚推开的路,两边一米多高的雪墙,风口雪墙高达三到四米。这样的路与其说是路更像是沟,相隔一段距离推出宽一点路面可以会车。就是这样的一条“单行路”,竟绵延100多公里。由于推土机推铲的宽度不及解放货车的轮距,所以汽车在这样的路上走起来也相当费劲,原来到鹤岗两小时的路程,现在要走5、6个小时。一路上也是亦趋亦滑,遇上会车只能相互退让谨慎慢行,那一年冬天路最难走,但出的交通事故最少。
公路虽然难走,到了城里更难走。城市道路上的残雪经过车轮碾压结成了冰。那时城里人拖着小爬犁拉东西的随处可见,也算东北城里的一道风景。鹤岗是煤城,依山势而建,上下坡特别多,几个上坡是必经之路,坡上路面光滑锃亮,重车上坡一般都要换档,换档时离合器与油门配合不好就打滑,一打滑就上不去还停不住车,只能往后倒车。城里车多人多,倒车是边刹车边下滑控制不住,只能不停地按喇叭让人躲着点,真是提心吊胆。记得那次开挂车上到一半上不去了,一带刹车,车一下子横在路上,主车与拖车形成一个直角并且还慢慢地往下滑,一瞬间吓出一身冷汗。干脆一加油门调过车头,重新再冲坡,这样一连冲了几次终于上到坡顶。当时路边聚了不少看热门的人齐声高呼加油给我助威,如果是现在可以算一条新闻了。
卸下粮豆再装上货往回走天就黑了,一个人长时间地驾车也觉得寂寞,于是到犯困的时候就放开嗓子唱歌。有时遇上暴风雪,强劲的风卷着雪从车前横着飞过,许多路段被雪封堵,通过这样的路段是对司机的考验。有加油猛冲的,有不急不徐通过的,此时开车像是表演杂技,看着前车左右摇晃地通过雪野,听着时而咆哮,时而舒缓的发动机的轰鸣,和着呼啸的风雪,不由地心生一种悲壮。当然,几十辆车堵在路上等待救援的情况也是常见,正是因为环境的恶劣,所以在司机之间形成了相互谦让,相互帮助的好风气,大家都在这种氛围中快乐着、兴奋着也感动着。
其实那个年代的雪景一定非常美,可惜因为生活的苦涩而没有察觉到,更没有留下照片,只有隐隐约约的记忆:那雪与冰的路,那挂着冰溜子的工房,那冒着热气的帐篷食堂,那用白胶布封贴的汽车防霜玻璃,那形影不离的狗皮帽子、棉手扪子,还有那些曾让我感动的熟悉和不熟悉的笑脸……
2011年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