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喝酒的我

王显庆

不会喝酒的我

王显庆

    这把要写“命题作文”了。成兴兄想必是要开启一个“酒系列”了吧？点名让我写点“酒话”，这可够难为我的。因为我压根就不会喝酒。好比是“蝲蝲蛄钻箭杆儿——不是那里的虫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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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喝酒体现在哪儿？首先是沾酒就晕呼，就“头重脚轻”。喝一口酒就脸红脖子粗。严格说不只是脸红，而且是全身都红，从手心到脚心都红。还喘不上气来，就跟只露个脑袋泡在深水里似的，感觉气儿不够用。也有人说我这叫酒精过敏。可能根子在遗传基因上吧？说来惭愧，我们家祖辈都没个会喝酒的，“祖坟上就没有那根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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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这，我这辈子可没少遭罪！因为人在江湖混，滴酒不沾是不行的。今儿个我就说说我喝酒最多的一次吧。那一次让我终生难忘，因为那一次差点惹出大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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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还是在名山农场水利队的时候，我因为痴长几岁，一直就当班长。有一次我带着一个武装班去百里外江滨农场江边看守咱们团的木头。那是头年秋冬由各连队抽调人力进山砍伐的木头，砍伐后顺江流子放木排下来，就囤积在了江滨贮木场。要等待天暖和了，木头也干燥些再由汽车队从旱路拉回咱名山。在此之前为防失窃和火灾，必须要有人执勤，一天二十四小时守护着。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是全团这一年全部的基建和各种用项的木材用料哇；也是伐木队整个一冬天的血汗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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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换岗方便，我们班就住在离江边不远的一家旅馆里。那时候江滨农场的旅馆基本就是乡下“大车店”。门外有牲口棚，存放大车和马匹，相当于现在旅馆的停车场。一进门是一个很长的筒子屋，南北两趟大通铺，睡几十号人没问题。但我们因为带着枪呢，不能图便宜睡通铺。我们睡在里面的三个小间，每间四人。相当于“标准间”吧，出入可以锁门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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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这一天，正赶上我班里的哈尔滨知青来北大荒一周年，大伙强烈要求聚个餐庆祝一下。“民意不可违”呀，想想这群孩子们都比我小好几岁，也和我一样告别父母，背井离乡来在这苦寒蛮荒之地已经一年了。我只好冒着违犯“军纪”的风险勉强同意了。除了安排两个不是哈尔滨的知青在贮木场站岗，其他人跟我一起到街上找一个上点档次的饺子馆。“好吃不过饺子”嘛！吃顿饺子还不行吗？我想。可是很快我就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悔了！这帮愣头青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好几瓶北大荒酒，还有一整箱的佳木斯啤酒！

    我滴那个天呐！这怎么行？我们可是荷枪实弹“离家在外”独立执行任务的！但事到如今已然势如决堤之水，怎么都拦不住了！我想只好“尽人事听天命吧”。至少我不喝酒，我得保持清醒！否则就这帮三青四楞子，天知道会捅出什么娄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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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没想到大伙还商量好了似的不让我独自离席：“咱们搁这旮举目无亲。班长，你就是咱们的大哥！这一年大哥对咱们那是没的说啦！今天咱们每人都得好好敬大哥几杯！”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还有人抹起了眼泪儿。这场景让我无法拒绝，不由分说也给我斟满一杯酒——高度数的北大荒白酒啊！——对我这个天生的“酒盲”啊！然后就是频频举杯，轮番轰炸！“你喝了他的也得喝我的吧？”不喝就是“瞧不起我？不够意思！不够哥们儿！不够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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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酒“绑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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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看也不看我的脸已经红的像墙上挂的那面锦旗。他们根本不听我不会喝酒的解释，更别提我们还在执行任务的警告了。那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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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小伙子们尽情的释放着情绪。大伙在吆五喝六的划拳中喝着；在震耳欲聋的喧嚣中喝着；在狂乱亢奋的心跳中喝着；在迷离恍惚的眩晕中喝着。转眼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外面天已经黑了，桌上已是杯盘狼藉，人们的棉衣已经扯开胸怀，有的棉帽子也掉到地上。没看清是谁已经夺门而出，扶着大树“倾吐衷肠”去了；那是谁翘着椅子腿，却掌握不住平衡摔倒在桌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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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的我，两条腿绵软得像驾云，感到头痛欲裂像得了重感冒似的，而且从来没有这么睏过，强睁着双眼，却怎么也数不清酒桌上到底还剩下几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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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想着：我可不能睡着了！我想着：还得赶紧回去替换站岗的那俩哥们儿来吃饭呢……就这样，我晃晃悠悠走去结清了账，然后叫上一位酒量好还没有喝倒的战友扶着我提前回了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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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本来就喝得顶到脑门子了，飕飕冷风一吹，肚子里一阵痉挛着往上顶，我也忍不住猫腰狂吐起来。胃里猛地抽筋儿，像被人用两手抓住揉搓一样。呕的什么东西冲进了鼻腔，两眼也止不住喷出泪来。我心想这是何苦来哉！真是花钱找罪受！吐完了还是直不起腰，蹲在地上歇了好一阵子才鼻涕眼泪的喘着气接着往回走。好在有人陪着，小伙子差点要把我背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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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连吃的带喝的全吐干净了，只觉得嘴里苦、口渴，倒是没有了醉酒的感觉。就是头好像更疼了，觉得浑身酸懒畏寒，而且有点发烧，我看我是真的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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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排他去替换站岗的人了。我不放心宿舍里的枪支，就赶紧回到旅馆。刚把枪支集中到了一个房间，锁上门，我们这帮兄弟脚划着圈儿手扶着墙，东倒西歪的就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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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瞧瞧、瞧瞧！这哪儿像是知青啊，活脱脱威虎山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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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回进屋，走过南北大通铺之间狭长的通道，人们少不了跟几位熟面孔打打招呼，不咸不淡的说几句话儿，有时候也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啥的。今天进来一个个酒气熏天的，免不了就有人问：“呦呵！那旮沓喝酒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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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搁平时也就随便支呼一句就过去了。本来也只是路人，不过同住了几天旅馆混个脸儿熟，没话拉个话呗。可今天不知咋的“酒壮怂人胆”？一句话横着就怼回去了：“管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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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躺着一天津人听了不忿地说：“不就你妈二两猫尿吗，有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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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另一位哥们儿腾的一下就火了！探身一把就把那天津人提娄起来：“咋地！我听说——你——要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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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得天津人一个劲儿的摆手，不敢吱声了。人家服软了，这事本来也就这么过去了，挺好。可是万没想到，我们副班长大个子此时气哼哼就往自己住的房间冲进去，不一会儿又冲出来，冲着我大喊：“枪呐？我的枪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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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你丫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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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用身体挡在我们房间门外。大个子愤怒地冲过来，把我拽开。可是他打不开门，就又面对着我，让我给他开门。他人高马大，一把揪住我的前襟几乎要把我提起来了。弄得我也火冒三丈了：“你丫的给我撒手!”我说，“今儿个这儿老子说了算！谁他妈敢动枪？我就地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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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个子不但不放手，还举起左手要打我。我说：“打吧！你丫要打就往死里打！要是给我留一口气儿，我让你活不到明天早上！你丫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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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拽着我的衣裳领子，两眼冒火似的瞪了我好一会儿，然后噗嗤一下笑了，嘴里虽然还是不干不净的，但是声音小了。他放开了我，谢天谢地，他总算冷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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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冲着看热闹的所有人喊：“别看了！都他妈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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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冲着我们的人喊：“睡觉去！别忘了按点换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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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就这么平息了，可是我那股睏劲儿早就烟消云散了，这一宿再也没睡着。我心里很乱：这帮小兔崽子，真他妈不是省油的灯！可是转念一想，他们今天这是想家了。记得我们刚来那年的中秋节，连队宿舍里不管男女哭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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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事儿后来被我“贪污”了。还嘱咐全班保密：“不是啥光彩事儿，说出去这事就大发了，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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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连队我们跟谁也没提过，就当这事儿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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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大半辈子都过去了，把它当个故事写出来，也还是隐去各位的真名才好。您说是不？

                              2020/7/2

老土豆

“现在大半辈子都过去了，把它当个故事写出来，也还是隐去各位的真名才好。您说是不？”


    嗯呐，可不是咋的。

老土豆

照片选自网络

张博览

酒里故事说不完，
蹉跎岁月蕴苦寒。
人生多少无奈事，
一醉方休筑荒缘。

宋宝安

给他们起几个网名也行，酒痞子，酒腻子，酒漏子，酒糟伍的。

黄成兴

这顿酒喝得值，否则哪找如此精彩故事。
字里行间描摹之生动，绘声绘色，景境丰腴，看来老哥还没痴呆，接着喝接着写，欣赏加点赞。

张博览

酒韵难歌笑尊严，
大碗曾经面苦寒。
一醉方休品世界，
量小还需历磨禅。

王显庆

黄成兴 发表于 2020-7-22 14:48
这顿酒喝得值，否则哪找如此精彩故事。
字里行间描摹之生动，绘声绘色，景境丰腴，看来老哥还没痴呆，接着 ...

成兴兄：
你一攒嘚，我就傻傻地去写。还说我没痴呆？
我看呐，就跟“梦系列”一样，我这儿抛砖引玉，大伙就有感而发，想起点什么写点什么。像宝安兄，宝起兄写的《凑一个梦的份子》，《梦》都挺有意思。“一花独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嘛！
这个“酒”的话题其实更宽泛，什么酒都可以往里面“装”。高雅的“李白斗酒诗百篇”，粗俗的“一人敢走青刹口”，北国的烧锅，南方的花雕。欧罗巴的白兰地，老毛子的伏特加……
总之，咱们酒逢知己千杯少！多动动脑子，动动笔，确实能够防治老年痴呆。

颜逸卿

   下乡一周年，借酒消愁愁更愁，再加上不会喝酒的大哥被“绑架”，事态确实不容易控制。幸亏大哥自有大哥样，否则“这事就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