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一段- <font size="6">我曾写的大山里:</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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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工作是临时的,十二团每逢冬季都要协助林场工作。这次上山的活儿是“倒套子”,即用牛爬犁从山上往山沟棱场运木材。我与龙军来自不分伯仲的两个大农业连,我为十四连,龙军十五连。他是车老板儿,这次是赶着牛车顶风冒雪上的山。“倒套子”这活儿,要指望各连带上山的辕牛。一具牛套子,俩人一副架儿,主角是老板儿,驮载圆木下山的套子全凭他驾驭。次者副手,行话“跟套子的”。 倒套子,活儿累,且危险。雁飞不到处,人被名利牵。山里一月工资净落七十多元,那年月是八级工的薪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们做了当年勇夫,也实属无奈。我与龙军虽不是一副架儿,投缘,渐行渐近,成为莫逆。那时我们正年轻,活儿虽累,无牵无挂,倒也洒脱滋润。 林密成屏的山里,天亮得晚。有时我们几副架儿搭伙儿,顶着平明月色赶着牛套子上山,一拉溜地排成队,活脱一支越境偷运的“牛帮”。一天定额两趟活儿,及早不及晚。 登上山顶,天光初媚,漫山雾气氤氲开来,清新飘逸,烟蒸霞蔚。小兴安岭原始莽林冬景素著,与浔江秋色,枫叶荻花的妖娆媲美,绝非逊色。 选中一棵伐好的枧子,合力捆在爬犁上,小憩一会儿。抽烟,神聊,养精蓄锐…… 旋踵下山,即是奔雷电掣,险象环生地挣命。 下山无道可言。道是爬犁承载着重木开创的。有经验的老板儿,常选择并不宽敞的小道。另辟奚径,只要慎重通常比较顺畅。而被众多爬犁拓宽的道,圆木在惯性作用下容易横滚。简陋的牛爬犁不具备GPS,辕牛会使向前或向后的力,横向扭力无法掌控。发生横滚,即是“人仰牛翻”。沉舟侧畔千帆过,不是玄说,几乎每天都有“血色浪漫”上映。 刚刚冒过险,惊怵未定的翘楚“提起裤子忘了羞”,抑或都这样,把曾经的“险象”纳为谈资,津津乐道。以至他们返城后,谈及“曾经的十年”也乐此不疲。“曾经的十年”何尝不是颇具漫长特色的“险象”?!语焉不详。 三个月后,林场工作结束。我坐在返程的卡车箱内,与龙军像有说不尽的惜别的话,龙军他们要赶牛车下山。龙军没忘予我的赠言。他认真地告诉我,是“傲慢”。错愕,欲言又止,还是情愿地点了头。汽车开拔。 如能谶出,这一别竟是三十年,我会毅然跳下还在缓行的汽车,与龙军一起慢慢悠悠,訇訇殷殷赶着牛车下山。饱赏,满目雪莽林茂,银装素裹;尽享,弥足珍贵的挚友之情。 龙军是我肝胆相照的一个朋友。他对我的评价,只两个字,殷实厚重,一语中的,知往鉴来。但也不尽然。鲁迅才谓真傲慢,他的傲慢有资历,有学识,有骨气,有仗恃,鲁迅傲慢在黑暗中,不为寻求光明,只想在黑暗中捣乱;我之傲慢,一穷二白,是和自己的前途作对,让本已渺茫的前途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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