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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发小儿 冯绪杰 1
职场总有些应酬，面对的人多少都有点儿身份，酒桌边相互一寒暄：张总,王董，李处，赵局，刘书记……,一个个笑容可掬、衣着笔挺，真不知道是鸿门宴还是什么局？搂着哥们儿的肩膀向人介绍：“这是我的发小儿”，似乎会让上述一干人等嗤之以鼻。老北京的孩子们打小儿住在一个院儿或同一胡同的玩伴称为：发小儿。古人对一起长大的孩子归结为“孩童提手，总角之交”，那年代的孩子头上都梳两个纂，砸缸的司马光是参照物，估计“总角之交”从那儿来的。用老北京话解释：一起穿着屁帘子撒尿攉泥球，一起挖蚯蚓、抓蜻蜓，一起下河捞蛤蟆骨朵、一起满大街疯跑，一起上房揭瓦、偷枣采桑叶，一起和别的胡同孩子打架，回家各自挨父母揍，一起上小学,中学，一起闯祸而相互背黑锅的，电影台词“打死也不说，不做叛徒甫志高”是咱们从小的座右铭，也是发小儿的规则。
发小儿是；当年一把瓜子分着嗑，一瓶儿北冰洋分着喝，一根儿红果冰棍你一口我一口，一挂鞭炮数个分着放，从小到大只叫你小名儿或者外号儿，聊高兴了连他爸小名叫“狗子”都告诉你。是一直陪你一起长大的，你妈也是我妈，你儿子也是我儿子，只是你媳妇儿不是我媳妇儿。真正的发小儿无伦发生什么都与你不离不弃，甭管你有钱没钱，官儿大官儿小，有错儿就数落你，是喝了你的酒，抽了你的烟，还骂你个狗血喷头，穿上你的大衣摔门走了，你还不生气。是刚才还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动手揍你一顿，转脸又对你勾肩搭背、举杯言欢，是那个分开多年，见了面从不觉得生分，面对面坐着没话说也不觉得尴尬，不管遇到好事或坏事，都第一时间给你报信儿，是你快乐和你一起笑，你难过陪你一起落泪，是超越兄弟姐妹手足亲情的人。
发小儿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比有血缘关系还亲还近，甭管你现在多成功或多悲催，社会地位多高或混的多惨，既不会对你卑躬屈漆，也不会对你悲天悯人，一见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你连损带挖苦，让你没一点儿脾气。有个过不去的坎儿，偷了老婆准备换车的钱给你送来，让你渡难关的一准儿是发小儿，他回家跪搓板儿时还拿出一副理所应当的“穷横样儿”。发小儿情分比天大，更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情怀。
眼下物欲横流的社会里，随时权势、地位、金钱、利益的诱惑和冲击，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和关系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功利，越来越世故。亲朋之间疏远成了路人一点儿都不奇怪。江湖上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朋友”，不免有“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不关已事不开口，一问不知三摇头”的嫌疑，同事之间更免不了互相排挤以求上位的明争暗斗。多年不见的职场旧友相聚，大多是无休止的炫耀和抱怨。久而久之，给人的感觉就是忒没劲。对于承受着巨大城市压力的我们来说，疏离感和孤独感愈加强烈，连安全感都严重缺失，此时令人更加怀念儿时的发小儿。因为童年结下的发小儿之谊，少功利，多关爱，少拘谨，多放松，少客套，多随意。这种纯洁、真挚的发小儿之谊，让人觉得更踏实、更贴心、安全感更强。在“发小儿”面前，往往更容易做回真实的自己，不必炫耀，也不必哭穷，不必伪装，更不必设防，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是我的发小儿。
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发展，我们居住的四合院、胡同快拆没了，高楼大厦越来越多，居住条件改善了，可人与人的距离却远了，压抑感激增。住在一个楼门，“鸡犬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甚至对门之间的孩子，互相间都不认识，他们成为“发小儿”的几率变得越来越低。我们这些五零后谁还没有几个发小儿？连秦桧还有几个好朋友呢。随着年龄愈来愈老，发小儿们居住距离越来越远，都上有老下有小，忙啊，老哥几个想见个面，拍几根黄瓜，炸点花生米，整瓶二锅头，搓几圈麻将都凑不齐人。时不时的坏消息传来：张三胃切除，李四患脑梗，王五英年早逝，哎！这都是他妈什么事儿啊？
如今经常坐在电脑前胡思乱想，想念儿时细长幽静的胡同，想念放学后结伴呼啸于街头巷尾时“解放了的”感觉，想念四合院影壁后种植的美人蕉、院儿里的枣树，想念院儿中央葡萄架下大瓦盆水里悠哉的珍珠和望天儿，想念碧蓝的天空和哨声悠扬的鸽群，想念同院大爷大妈们亲切的话语，想念他们用两毛钱肉馅儿一棵大白菜蒸的包子，“回头这儿吃来”不是客套话，想念胡同里昏暗路灯下小伙伴们热火朝天的玩儿官兵捉贼的游戏，想念当年下乡时在火车站发小儿的泪雨纷飞，更想念同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发小儿。想念越多，就说明我们真的老了，只可惜再也回不到那个纯真的年代。不过到了什么时候，心里永远会有一块位置留给小时候，留给一起长大的、我们这代人所独有的发小儿们。
2014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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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7 19:30:09
发表于 2020-6-7 19:48: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