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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韵痕(56) 登泰山
泰山有条自岱庙至极顶,用花岗岩石条铺成的石梯,俗称云梯,又称天梯。相传登上泰山,就能登天。 其实,登泰山犹如读历史。坚硬的石阶如钙化的竹简,层层叠叠铺向松涛云海;我每踏一步,都在有意无意叩响历史的门扉;十八盘天梯,是通向历史额头的几道皱纹。 对于登泰山者来说,最轻松的路程,大概算是从山脚的岱宗坊到第一个“十八盘”之间,约有5000余级峰回路转、盘旋而上的台阶。到第一个“十八盘”时,云梯随着陡峭笔立的山势,突然一下呈六七十度角,如一堵矗立的高墙竖在人们面前。 十八盘共有三段,是登岱顶前蜿蜒于南天门前一段近似天梯的山路。来泰山前曾看过泰山的风光片,游客那“之”字型登山的身影,其背景就是十八盘,成为一道颇具特色的景观。从下往上十八盘分为“慢十八盘”、“不紧不慢十八盘”和“紧十八盘”,这“紧”和“慢”指的是坡度的陡缓。 不过一路登山而来,让人感觉最耗体力的,竟然是那开头的“慢十八盘”。我们站在“慢十八盘”起始处的开山口,需要仰天遥望南天门,而等走完“慢十八盘”到了龙门坊时,南天门却已近在眼前。转眼再看看周围的游客,多数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人在陡梯上不得不减缓步伐节奏,奋力往上攀登,回身俯首看下面,觉得自己的脚仿佛踩在别人的头顶上。抬头仰视,自己的头仿佛也被别人踩在脚底下。此时,许多人试图增强自己继续往上攀登的力量,纷纷在云梯旁的小摊上花钱买一根漆得油光闪亮的赭色的拐杖。 山间深处不时传来一阵阵拐杖敲击云梯时发出的“嗒一嗒一嗒”声和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云梯上没有嬉闹声,人们似乎都想把谈笑所需的一丝丝力气节约下来,再把它全部灌进沉甸甸的双脚里去。 “老兄,你也买根拐杖,借借力也好。”同我一起登山的朋友举着刚刚买来的拐杖,对我说。 “不,我要凭自己的意志,自身的力量,自身的信心登上泰山!”我抹了一把汗水,婉言谢绝了朋友的好意,喘了一口气,继续提起因极度疲劳而引起剧烈颤抖的双脚,机械地朝上奋力攀去。不是么,这些年来,我闯北走南,全凭自身的信念活在这世上,就凭它们去寻找新生活,去攀登新高峰。 我鼓足了勇气,给自己加油,随着无穷无尽的人流,踏上没完没了的云梯,跨进了雄峙在云梯尽头的南天门。泰山自山脚的岱宗坊到岱顶,经过几个小时的奋力攀登,沿途分别通过三重天门,步步把人引进“登泰山如登天”的意境中去。正如南天门左右侧的石刻楹联:“门辟九霄仰步三天楹迹;防崇万级俯临千嶂奇观。”人站在南天门前,放眼脚下烟波浩瀚的茫茫神州,自有一番如登天的感觉袭来。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是古人用来描写岱顶高耸临天的妙句,虽然在饱览河山的现代人看来,多少有些过气,但对我们这些亲历十八盘、浑身直冒汗的“好汉”来说,却足以自慰了。南天门那条著名的天街上,筋疲力尽的游客纷纷聚拢天上街市,买卖依旧兴隆;集中了泰山多处人文景观的岱顶风景优美,道观庙宇和摩崖石刻数量之多,让人叹为观止。 我在泰山顶上,既没有看到日出奇观,也没有目睹云海奇景;伫立在无字碑前,也不知说些什么。但是,我却被泰山那种独具匠心的风景布局所折服。不是么?让人在一个“登”字中感悟。我用脚与泰山交谈,脚步丈量不出她的高度;我用眼睛与泰山交谈,目光穿越不透她的深邃;我用心与泰山交谈,整个身体融入了她的博大。 我仿佛依稀听见,走在我前面的先哲们,那动人的绝唱。摩崖石刻,风月轶闻,只是飘在山间的云,泰山史诗般的凝重,沉积成亘古不灭的灵魂。 (原载于《漓江日报》1996年1月31日) 注:补发原文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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