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为战友守灵 —记十一连北京知青张久琳 杨捷
春节前联系十一连战友聚会,电话中得知张久琳因脑血栓刚刚出院,执意劝他不要来了,没成想当天他是第一个到的,早早在大厅等着,让我一阵心热。见到他,满头白发,一脸沧桑,比上次见面又老了许多,让我一阵心酸。
想起刚下乡到连队,久琳是北京知青中的美男子,白净的皮肤,大眼睛下一对酒窝,高高的个子细长的腿,要是现在,准是个舞蹈演员的材料。据听说他出身不好,父亲是资本家,那时到兵团多少还要讲点儿成分,他没有资格报兵团,只报了嫩江农场,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来到十二团十一连。
在连队,久琳不善言谈,但干活儿一点儿不偷懒,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每次收工别人都往家往宿舍跑,可他总是最后一个回来。后来他分到了马号班,成了张老板的徒弟。那时候在连队跟马老板当差,着实是个不简单的差事,既要胆大心细又要能吃苦,不是一般知青能干得了的活儿,马号又脏又累且不说,吃饭睡觉更没个点儿。张老板是个倔老头,一般人不好打交道,但久琳人踏实肯吃苦,没多久张老板就把他那套赶车的绝活儿传给了久琳。久琳为人厚道,看到张老板家里有困难,每月还拿出十块钱给他补贴家用。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那几乎是长年累月不变的绑腿,每天把腿绑得结结实实漂漂亮亮,活像一名新四军,还真成了十一连的一景。他告诉我,打绑腿走路轻快,干活儿利索,上下车方便,夏天小咬蚊子叮不住,冬天又保暖,雪还进不了裤腿。
在漫天大烟泡儿的寒冬,晚上大家都早早钻进了被窝,久琳却一个人打着手电筒出去了,几乎天天如此,神秘兮兮的。开始大家都蒙在鼓里,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半夜三更大家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却又隐隐约约地听到,他浑身带着一股马尿味儿悄悄钻进了被窝。后来才知道他每天晚上是去马号给马喂料。为此我曾问过他为什么不早点儿喂料,他一本正经有板有眼地说,晚点喂料马能长膘干活儿有劲。瞧,他就是这样一个默默无闻自找苦吃的人。
后来他调到了十二连。这次我们相聚时自然聊起十二连连长上海知青徐本初之死,又让我知道了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他说,徐本初来十二连时间不长,他作为一连之长身先士卒,脏活累活带头干,分配活儿公平,深受全连爱戴,没想到因煤气中毒离开了大家,真是太可惜了。去世的当天,遗体送到老团部医院,需要有人看护,知青们都胆子小,没人响应,是张久琳主动承担了守护的任务,排长当时还派了一个当地的小伙子和他搭伴,没想到当天晚上这个小伙子就溜之大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担当这光荣又艰巨的任务。
老团部医院没有太平间,只在医院西边200米有一间小木屋临时停放遗体。当时的北大荒,晚上经常有狼出没,老鼠也很猖厥,为了保护好本初的遗体,张久琳一个人默默地陪伴着本初。晚上困了他就在医院的长椅上迷一会儿,但他放心不下,每隔一小时就到小木屋掀开白布看看本初,生怕他的遗体有半点儿损伤。我问他害怕吗?他说一点儿都不害怕,就和家里人一样,连长走了我陪他多呆一会儿,也是对他最好的哀悼。就这样,久琳整整守护了本初七天七夜,直到本初爸爸和妹妹从上海赶到。悲痛之余,本初爸爸紧紧握着久琳的手深表谢意,但也不解的问,本初的同学怎么不来守护他啊?久琳解释,连长的同学都不在十二连,我来守护他不一样吗,我们都是兵团战友。
久琳的一席话,深深打动着我的心,“兵团战友”,我们常挂在嘴边的称谓,她包含着多少深情多少内涵,可能目前汉语大词典中还没有选用这一特定历史条件下产生的名词解释,我想久琳的故事不就是对这个名词的最好诠释吗!
我在想,本初在天之灵要知道有位北京战友曾经为他守灵,他会感到欣慰和满足的。走笔至此,我不禁对久琳肃然起敬,多好的战友多好的人啊!
祝愿好人一生平安! 2008年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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