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岁月(6) 摸 秋
摸秋,是江南老家的乡俗,就是在立秋的夜晚,孩子们到瓜园去偷瓜。平日里,瓜田李下,园主看得紧;立秋了,瓜园多半败了,索兴让孩子们去偷好了。在这一天,才算不得偷的,人们便说这叫摸秋。 下乡到黑土地的头一年,日子过得清苦,树上长的沙果,地里种的香瓜,便成了我们这些城里来的少男少女们最奢侈的食物。记得马号后面的西坡上有块瓜地。看瓜的山东老头脸黑,平日样子挺凶,地里的瓜看得紧,谁也不给面子。队里男女老少都挺怕他,背后管他叫“包黑子”。但他却挺喜欢和我们这些小青年唠嗑,讲他淮海战役时在山东老家推着小车支前打国民党反动派的往事,讲他随山东青年垦荒队支边来黑土地拓荒的故事。 夏夜,我们常到瓜地的草棚上去,一面拍打着蚊子,一面听他讲故事。虽说西瓜、香瓜挨挨挤挤的一地,但我们还是挺守规矩的,最多不过朝地边那几堆瓜瞅几眼。“包黑子”故事讲得开心了,他会挑瓜给我们吃。一个故事讲完了,他说“要抽口烟”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他不想讲了。这时,我们就给他卷烟、点火、搔胳膊,他的胳膊过去受过伤,痒。在我们又把“大叔”叫个响的时候,他又拿腔作调了:“那是到关外垦荒的头一年……” 立秋了,我们也会去摸秋。月明星稀,我们借着月色伏在瓜地里,将瓜装进背上的袋子里。忽然有人吆喝:“干什么的!站住!”我们撒腿便跑,到相约的苞米地站定。这时,远处却传来阵阵笑声,我们才知道,是“包黑子”在吓唬我们。 其实,我们摸来的多半是些只能腌咸菜的生瓜蛋子。白天,“包黑子”他们早有防范,熟瓜早已摘得差不多了。但摸秋的乐趣不在吃瓜上,尽管那年有一张馋馋的嘴。
(原载于《北京晚报》1999年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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