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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小文作于一九七二年的名山面粉厂（十二团工业二连），今天我发表出来为的是祭奠那些曾经关心和影响过我们的人们，周指导员，孙连长，周立增师傅，腾玉坤师傅，徐德志师傅........。 尤其是文章中的杨兴志师傅，今年五月十二日是他离开我们一周年的日子。 杨师傅曾经是面粉厂许多知青的师傅，他在许多方面都给了我们帮助和指导，我深深地怀念他。这篇小文是对他的告慰……
大庆花开的时刻 刘宝玲
这是1972年初春一个星期六的傍晚，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工业二连的连部里传出《青年进行曲》的歌声，歌声嘹亮而清脆，传到很远的地方。 团支部书记小于进来宣布开会，歌声才停下来。 我坐在靠窗户的地方，微风徐徐地吹着，它带来了春天的气息。北大荒的春天来的有点儿晚，但它带给人更多的欣喜和希望。会议热烈地进行着，“嘟！嘟！嘟！”清脆的哨声响了，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我想起来了，今天是面粉车间新机器试车的日子，于是捅了一下身边的卫生员，小声说：“今天新机器试车"。她会意地点点头幷对我说：“等开完会一起去看看。”从她那惊喜又焦急的神情中我已理解了她的心情。 小于仍然在讲着。嗨！这个于书记啊，这当口儿话还这么多，我的目光扫了一下全屋的人，大家表情是一致的——“快点吧，快点吧”。 我知道，小于的心里比谁都急，她是排长，是面粉车间主任。之前从团里开了学大庆经验交流会，回来后为面粉车间改造废寝忘食，日夜忙碌在车间。找老职工开“诸葛亮”会，召集青年们献计献策，累得那张圆圆的脸蛋都变长了。可今天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却表现的如此沉稳，镇静。 可是我心里着急，后面她的话几乎没听进去，就等着她宣布散会。好不容易等到她的一声“散会”，话音还没落，全屋的人呼啦一下离开坐位拥向门外。 我随着司号员第三个跑进车间，一进门司号员就大喊：“快来呀，机器动起来了！”一转脸看见站在一旁与电工老张谈话的团长，舌头一伸赶快老实下来，这功夫青年们都跑进来了。车间里灯火辉煌，机器声隆隆作响，灯光映照着人们的笑脸，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这是面粉机改装的第五次试车了，老团长已经来了多次，他佷关心面粉厂也就是工业二连的面粉机改装，这是关系到全团吃饭问题的大事。今天，喷上油漆的新机器在灯光照耀下闪着光，巨大的上粮机皮带上下转动，它把圆滚滚的麦粒送进那个张着嘴的粮箱。升降器带着数十个挎碗整齐地排列着。 车间由两层改为三层，这里管道交错，皮带纵横，虽然拥挤，但经设计师巧手佈局又显得那样有条有理。木工们用巧手整修过了楼梯，虽然木料是旧的，但刷了一层浅黄色的油漆，栏杆显得格外漂亮。 我好奇的摸摸这儿又扶扶那儿，忽然看见“小心有电”的牌子急忙把手缩了回来。二楼上“铮铮”的声响惊动了我，我顺着楼梯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上去，呵，这儿的人呢可多了，卫生员小李，油房小胡，酒车间肖师傅，就连平时不爱凑热闹的老徐也站在机器旁，人们感叹着赞扬着：“这机房可真的大改了，苦战了几个月真的改出个样儿来了。”“就等着出面了”有人大喊着。 工程总设计师-修理班班长老杨正在认真地检查各个部位，他上上下下地不停的忙着，一会儿侧耳听机器的运转声音，一会儿又紧紧面磙旁的螺丝，今晚他是主角！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和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我很是感动，正是他们几个月的劳碌换来今天的场面，实在是不容易。 那是三个月前的一个下午，周指导员从团部开完工业学大庆的会回来，就把修理班的头老杨、电工老张和周师傅、一排长小于找来开会。他传达了会议精神，面粉厂主要任务是面粉车间改装，提高出粉率和面粉的质量，让全团人吃上好面粉。老杨前不久被派到十团学习回来，指导员最早点他的名，“怎么样，你到外面取经有什么收获？”老杨抓了抓头皮说:“看了别人的机器，咱们是落后多了。” 指导员郑重地说“落后了我们就追上去，从今天起改装组成立，我当组长你们各负其责，技术上老杨总负责”。指导员望着老杨，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期待：“老杨，有党的领导，有全连战友的支持，你就大着胆子干吧，你要人找我，出了问题我兜着！”。 这位曾抗美援朝过的老战士仿佛又要上战场似的神情，感动着大家。那天的会开到天黑。 回家的路上老杨一直在回味着指导员的话，他的心里不仅充满激动，还有更多的压力。走大庆自力更生的路，自己动手改装面粉机，这可是个大活。自己这个旧社会出生的苦孩子，小学都没读完，机械设计、制图都没接触过，只是有一些机械修理的实践经验，要完成面粉车间成套设备的设计改装确实难。但是他琢磨着这活自己不干还有谁能干呢？自己是技术组长，又被连里派去学习，党支部把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自己，这是多大的信任啊。干！干！干！ 自行车轮滚动在熟悉的回家路上，忽然车身向内一歪，他赶忙跳下车。一只大手扶住了他，他吓了一跳：“唉呀，你个捣蛋鬼。”来人是电工老张，他个子比老杨高出半头，身材魁梧结实，是连队有名的大力士，一台两个人才能抬起的大电机，他抱起就走。别看他块头大爬起线杆比猴子还快。“指导员找你谈了？”他把手从老杨肩上抽回问到。“刚谈完。”老杨说。接着老张对老杨说：“今天班里也开了会，大家都感到难，一没有设计工程师，二没有图纸，三没有经验，但是再难也得干，咱得学习大庆人自力更生呀。”他看了看老杨，接着说：“人家十团的人能够干好，出好面多出面，我不信咱不能干，老杨，你带头咱边干边研究，需要我的时候你吱个声全力以赴。”老张的一席话说得老杨心里热乎乎的，回想起工业学大庆以来，班里齐心合力进行了改装制酒车间的锡锅，油车间温化器等设备。那也是经过多少次失败，多少次挫折才取得的成功呀。他俩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到了家。 老杨把车放在门外正要拉门，他五岁的儿子一下扑过来，：“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老杨一把把小儿子抱在怀里，抹去孩子脸上的鼻涕，用胡子扎了儿子小脸蛋一下，孩子被扎疼了，挣扎着从他怀里逃出来，大喊：“妈，爸回来了，爸说能多出白面。”老杨的爱人正在做饭，她一面往灶里添柴草，一面说：“出白面，出白面，就你们这几个人就能多出白面。“老杨站住脚问到。“你说个啥?”爱人瞅了他一眼，脸上透着担忧和不安，说：“要技术没技术，要啥没啥，就凭你们几个斗大的字识半升的大老粗，就能改装那么大的机器？”“改不成就等着喝西北风吧。”老杨对她笑了笑说：“我们几个不行，不是还有领导，有十团的工程师嘛，还有连里大伙的支持，这眼下学大庆改装面粉机也有你一份儿力量呀，烧火吧，别吹冷风，你得给我加油才对”。爱人没吭声，起身到外面拿柴火去了。 改装突击队由二十名工人组成，团里从外连队调来木工和钣金工，开了誓师大会，工程拉开了大幕。 北大荒的二月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北风呼啸着仿佛要把天地撕裂，气温已是零下三十几度。车间里机器全部拆除，要把原来地面往下挖一米半才能安装地下设备。铁镐刨在地上一砸一个白点，开始人们戴着手套都感觉冷，干了一会儿，小青年儿们把棉衣甩到一边去了仍然是满脸大汗。面对这铁板一样的地板有人发愁了。刚到连队一年的上海青年小李抡了半天铁镐手上就全是血泡，已经不敢碰镐把了。“这么硬的地啥时候能挖完呀？”说着他眉头一皱把搞头往身后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举动在一旁的周师傅全看在眼里，老周放下手里的铁镐，把小李的棉衣拣起来，掸去上面的灰尘，轻轻地披在小李身上，疼爱地说“快把衣服穿上，一身的汗别冻着。”他也披上衣服和小李并肩坐下来，撕了一张纸，把烟口袋从腰上取下来，取出烟叶撒在纸上卷完点着了对小李说：“李子，眼下全团一万多双眼睛都看着我们，这三个月的口粮吃完了，如果我们出不来面，那可出大问题了。农业连队响应农业学大寨的号召，在冰天雪地里也在轮大镐积肥，人家学大寨咱们学大庆，得跟他们比一比，你说对不对？”小李被周师傅说的脸红了，他起身抡起大镐刨起来，老周一把拉住他说：“先别干，快到卫生所把手包一包。”又对大家说：“咱们不能光蛮干，咱得动一动脑筋想个办法。”听他一说，大家都停下了手围拢过来，有的说到边防站要雷管炸，周师傅摇了摇头，这一炸会损坏了房子。小王提意用火烧，他的话让大家停止议论，小李搓着手说:"这个主意太好了“大家也都同意，周师傅拍板：“就这么干。”年青人说干就干，大家找来破板皮，烂木头从草垛抱下两捆干草堆成几个小堆，火点着了，红红的火苗映红了突击队员一张张笑脸，同志们喊着号子抡起铁镐干起来，一直到炊事班小孙端着热饭走进车间喊着“吃饭”，大家才停下来。 工程进展快了起来，车间里不时传出突击队员的劳动号子与铁锤砸钢钎的声响，汇成一曲特别的乐章传遍厂区。指导员来了，看到这热火朝天的场面，笑着对大家喊了一声：“大家辛苦了，我告诉炊事班给你们加餐，今天杀了一头猪。晚饭吃猪肉炖粉条”。小青年们叫起来“太好了，有肉吃了！” 修理班里的灯已经亮了三夜了，桌子上摆着纸笔，卡尺，直尺，十团的工程师被老杨劝走了，他在灯下聚精会神的画着图，他画了又擦，擦了又画，已经返几次工，平时摆弄机器他那双比姑娘绣花还灵的手，今天仿佛不听使唤，不是角度错了就是搭不上架。他起身走到们外，想让寒风吹醒混乱的头脑，让冷风驱赶走几天来的倦意。他太累了，从改装开始他就没回过家，机器部件一出图，他就得跑机械厂加工零件，总体图又得尽快画出不然无法组装，按计划这几天一定要画完。他揉了揉发红的双眼，伸了个懒腰，赶走了睡意。就又趴在桌上划起来。 门被推开，指导员走进来。一进门儿就带着有心疼又责备的口气说：“你又在开夜车！”老杨站起身，一面给指导员让坐一边说：“第一次搞大改装，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这图画不出来无法组装，我哪儿睡的着呀！”指导员走到桌前，看了看组装图，问了进展情况，关切的对老杨说：“图要画完，但你今晚一定回家睡觉，你要是累倒了，那就糟糕了。”临走他不停的叨唠着，嘱咐老杨一定要休息一定要休息。老杨把指导员送出来门，目送着老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嘴上不说心里嘀咕着：休息，让别人休息，可你这老头没日没夜的忙。他又坐下来，决心今晚一定完成这张图。 机械厂翻砂车间一直忙碌着，为了支援面粉厂改造全连上下抓紧个各部件的加工，这时也有一些人在背地里吹凉风，他们编着顺口溜：“改造，改装，拆个精光，改装不成，废铁一筐。”三个月完成改装，吹大牛吧！等着各个连队来抢面吧！他们不敢公开叫板，只是在私下里叨叨。 新面粉机经历了多次的试验和改进，今天终于胜利完工了，那些人不敢露面了。 “嘟……嘟……”的哨声打断了我的思路，只见老杨站在二楼的楼梯口，面对着前来参观的人群喊着：“大家注意，试车正式开始。”听到他发布命令，我急丛丛地跑下楼。第一眼就看见老团长和我们的连长站在一起，老团长今天穿着一身新军装，显得格外威武。老杨走下楼面对着团长问：“您看可以启动了吗？”团长严肃地点点头，连长回身命令电工老张：“推起全部电闸起动。”老张象个战士一样喊了一声：“是！”立即用他那双粗壮的大手搬动起动机的把手。轰轰隆隆，大电机真的动起来了，发出巨大的声响，粗大的传送带上下飞转起来，四台大磨也跟着转动，各种声响汇成一股震耳的声浪。这声浪扣动着人们的心弦，只见几个面粉车间的战士楼上楼下地忙碌着，老杨更是一刻不停地忙，他一会站下来听，一会到面粉机旁认真的看。 此刻我的心情有些紧张，也被这动人的 场面所感动，心砰砰地跳个不停。“看，小于来了。”不知那个眼尖的高叫了一声，这时只见一身工作服，头带工作帽的一排长小于快步来到磨前，她全神贯注地观察磨磙的转速，然后蹲下来调试操纵杆，又用扳手调一调磨滚旁的大螺丝。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那双灵巧的手上，她熟练的操作着，就象个优秀老练的舞者表演着。二层楼上传来嗡嗡的声响，卫生员小张拉着我快步上楼想看个究竟。那声响是从由百十个布管组成的吸粉器中传出来的。我们好奇地围着它转了一圈，这时我的辫子被抓了一下，我转身一看原来是炊事员小孙，“你这个捣蛋鬼！”我笑骂着。她笑着对我说：“排长，你们快来看这边的箩，有血压高的一看准得晕这儿不可。”我跟着她来到箩床前，呵，真的，十二层箩床来回晃转着，让人一看就脑袋发胀。人们站在箩旁说笑着。 “出面了！”不知是谁的一声高喊，把二，三楼的人都惊动了，大家急忙往下跑，互相推拉着，天津青年小杜的鞋被踩掉了，他用浓重的天津味儿大叫“嗨！我的鞋！你们挤嘛呀？”大家都被他逗笑了。等我下了楼，接面室已是水泄不通。透过人群缝隙，我看见了老团长那张笑脸！ 连长站到炉台上高兴地宣布：“面粉车间机器改装胜利完成！”“好哇！”大家高兴地一边鼓掌一边欢呼，与机器的轰鸣混合成胜利的声浪，这声流冲破黑龙江畔的夜幕，回响在北国边疆的沃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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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7-27 18:44:08
发表于 2019-7-27 18:5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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