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巷(47—48) 老屋 灯火

颜逸卿

颜巷留痕(47)

故乡老屋

  老屋，是故乡丹阳城外颜巷村西一座土木结构的旧房子，也是一座装满一家三代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的老房子。
  据爷爷讲，那是上世纪20年代一家老小节衣缩食建成的，当时能盖得起这前后屋加阁楼的大屋，也着实为祖上“光耀”了一番。一家三代人挤在一起，热热闹闹地生活。直到40年代，老屋才显得有些“落伍”。爷爷种地糊口，喂猪养羊、养蚕织绸攒了几个钱，将茅草屋顶换上了青瓦，南北土坯墙换成了砖墙，老屋才有了些新模样。
  上世纪60年代姑姑出嫁，小叔去南京上大学，爷爷和奶奶便守着这两间旧屋打发着日子。当时乡村还未通上电，但每次回乡总看见奶奶忙里忙外，即使在夜晚，奶奶也如白天一样行动自如，对老屋的每一件物品的放置都了如指掌。
  80年代初爷爷病逝，一直胆小的奶奶出乎众人的意料要独守老屋。父母要接她到上海来享享福，奶奶总以舍不得老屋而多次推辞。直到奶奶患重病入院治疗后，这才勉强答应在县城里姑姑家住。可是刚过几天，奶奶又絮絮叨叨放心不下的老屋，埋怨城里住不惯，隔三岔五回15里外的颜巷里（村），看看老屋或打开房门透透风，把易发霉的东西晒一晒。小住两三天，然后才放心地回到县城。她逝世前的最后要求便是送她回老屋，死也要死在老屋里。
  奶奶去世后，老屋便无人居住，20年里，老屋成了客居他乡的儿孙回故乡的动力源。但由于年久失修，加上东邻西舍不住人，老屋的土坯墙一层层剥落，屋顶开始漏雨，显得摇摇欲坠。父母担心老屋倒塌，催我们哥几个回颜巷整修，姑姑也赶到老家找来瓦匠，边收拾边感叹岁月沧桑。修房那天，几位长辈搬个凳子，坐在阴凉处观望。我看见父亲噙着泪花，眼光一直没离开过老屋，人也显得老了许多。
  如今,老屋像个修复的纪念品，也盛满沧桑和变迁。虽然在外地居住的三代人很少回乡，可总也断不了提起老屋的话题……

（原载于《上海铁道报》2004年9月18日）   

颜逸卿

颜巷留痕(48)

老屋的“火”

  30多年前，丹阳老家照明用的是一盏“火”。“火”，点煤油的罩子灯，节俭人家则用小油灯，挂在高处，堂屋灶间两边都有亮。“火”的叫法，无法考证，但一听即懂，也透出了村民淳朴爽直的个性。

  那个年代，村民天蒙蒙亮就出工，太阳落山后而归。“火”一上，意味着晚餐的开始。摇曳的“火”的光晕，顷刻间便令男人从疲惫中走将出来。尽管喝粥的小菜仍是老三样：腌菜、萝卜干、地生姜，但土烧酒是断然少不了的。杯盏中的喜怒哀乐、人世百态，以至品性和名声，“火”似乎最能洞察，因为它始终扮演着见证者的角色。

  晚饭后，男人常去串门聊天。这时“火”依然会在桌上守候他们。每人一只碗，撮些许茶叶，开水一续，茶香弥漫。毕竟劳累了一天，喝至九时许，有人始打呵欠，大伙儿始作离席状。女人起身持“火”送客，一边用手掌遮风防“火”熄灭，一边口中念道“慢走噢，明天来坐！”客人出大门，女人才回屋。“火”一熄，村子复归寂静。

  我最难忘是故乡老屋的“火”。记得半夜口渴难耐时，奶奶点“火”到灶头烧水给我喝；也记得暑天蚊子多，爷爷起身点“火”用扇驱赶：还记得那年奶奶为了让我过年穿上新鞋，便在“火”的陪伴下，纳鞋底缝鞋帮；更记得每每我回城的前夜，爷爷奶奶总是在“火”的光晕中，无语凝咽，泪湿衣襟，坐在床沿上呆呆地看着我……

  爷爷没有多少文化，奶奶不识字，但却知晓耕读文化的真谛。当年，爷爷极力鼓励姑姑小叔读书，从而走出乡村，成为大学生、教师。“文革”中学校停课，我回老家时，爷爷也不许我荒废读书。那天爷爷问我：“晚上坐在屋里，为什么看得见东西呢？”“因为点着‘火’呀！”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对呀，那读书是不是‘火’呢？”于是，爷爷天天擦亮灯罩，点“火”让我读他找来的线装书。

  如今“火”早已淡出故乡。但我想到“火”，总能牵回缕缕似近却远似苦亦乐的滋味来。老屋给我点燃的心“火”，永远不会熄灭。

（原载于《家庭教育报》1998年10月5日）    

黄成兴

一砖一瓦，一火一茶承载不灭的乡愁。

颜逸卿

黄成兴 发表于 2019-7-29 07:37
一砖一瓦，一火一茶承载不灭的乡愁。

    故园难忘，乡情永存。

刘宝华

老屋是一段难以忘怀的乡愁，老屋是几世亲情的寄托。

颜逸卿

刘宝华 发表于 2019-8-1 20:02
老屋是一段难以忘怀的乡愁，老屋是几世亲情的寄托。

     仁兄妙语美评，不无鼓励，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