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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巷(28—32) 鱼头比鱼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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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5 15: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颜巷留痕(28)
鱼头比鱼肉香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鱼头的,我理不清了,但我吃鱼头是由另外一个原因起始的,那就是奶奶爱吃鱼头。
  小时候,家中经济拮据,我们兄弟五个要吃要穿要上学,还是按月给在丹阳老家的爷爷奶奶寄生活费,父母的工资显然不够花,加上又碰上三年困难时期,日子显得艰辛。吃鱼,在那时可以说是一种奢望。不过每当爷爷奶奶从老家来城里小住,饭桌上便会有老人喜欢吃的红烧鱼。于是便有了奶奶爱吃鱼头的记忆。但那时奶奶爱吃鱼头不是鱼头好吃,而是城里口粮不够吃,肚子填不饱,我们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小子,正是需要把肚子填满以补充营养。
  好不容易吃回鱼,我们哥儿个几乎是在抢鱼吃,哪还顾得上父母在一旁大眼瞪小眼,先吃鱼肉,后是鱼汤和着米饭,得把肚子吃饱再说。不知怎的,奶奶此时总是不动筷吃鱼,看着几个孙子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儿,笑眯眯的,似乎比自己吃还要高兴。当我们吃饱离桌的时候,桌子上便剩了鱼头、鱼骨。这时,奶奶便把鱼头、鱼骨头再仔细吃一遍,吃得干干净净的,她的饭也就饱了。
  后来日子好过些了,全家人聚到了一起,一吃鱼,奶奶仍习惯地把鱼头夹到她的碗里,我们争抢着吃鱼头,把鱼身上最肥的肉夹给奶奶吃,奶奶死活不要。她说,她就爱吃鱼头,鱼头比鱼肉香哩。奶奶虽然这么说,但我们是绝对不相信的,她是节俭惯了,舍不得丢掉。因此,我心里总有一些愧意。奶奶辛劳一生,却老是吃这没人吃的东西。我想我成家后,请奶奶来吃鱼,一定先把那鱼头扔掉,看奶奶吃不吃那鱼肉。这个愿望存留到奶奶离开我们都没能实现。
  如今,我也爱吃鱼头,也许有奶奶的原因,也许是鱼肉吃腻了,但主要是了解鱼头是好东西。那里面有极为丰富的营养,已逐渐成为一种佐食的美味佳肴。于是我这种深埋在心底的对奶奶的愧意才减轻了一点,脑子里便常泛起奶奶的一句话:“鱼头比鱼肉香哩!”

(原载于《中国老年报》1994年2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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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5 15:25:45 | 显示全部楼层
颜巷留痕(29)
霉干菜蒸肉

  记得我小时候,最爱吃、最吃不够的菜,是奶奶烧的那碗已在饭锅上蒸了好多次的霉干菜蒸肉。
  平日,奶奶把它放在蒸笼里,待有客人来吃饭,才把它端出来放在饭锅上蒸。我家有条规矩,即小孩不能与客人同桌共餐。为此,小孩们只好坐在门边的小桌子吃饭。每当奶奶把那碗黑里透红、油光光的霉干菜蒸肉端到桌子上时,满屋就散发着诱人流涎的肉香。我们几双小眼睛就会盯住那碗肉不放,弟弟还不住地咽口水。
  只见奶奶大方地把那蒸得酥烂的肉一块块地挟到客人的饭碗里,一边用筷使劲地把肉往饭里压去,一边还大声地说:“吃呀,多吃点,这肉很好吃的。”其实她自己连霉干菜都舍不得吃一点,而只是象征性地用筷子在菜碗里沾了沾。五六十年代,人们最想吃的莫过于红烧肉了。在客人心安理得地大口大口地吃肉,吃得满嘴油乎乎,吃得满脸堆笑,吃得我们又馋又急时,大弟会忍不住站起来,大胆地走到八仙桌边要肉吃。奶奶也会拣一块黑油油的瘦肉给他。小弟们看着他得意地美美地翻来翻去嚼着肉,馋得边用筷子敲碗边边嚷嚷:“我也要吃肉肉!”最后终于熬不住一齐向八仙桌扑了过去……
  我身为长子长孙,历来被大人称为最懂事的孩子,虽说我也馋得不得了,但还是死要面子做老大样子,不参加弟弟要肉吃的行列。不过心里却想,总有一天,我会吃上一大碗霉干菜蒸肉,也像客人那样,吃得满嘴油乎乎的,像大弟那样把肉放在嘴里翻来翻去。
  30多年过去,我不知多少次做霉干菜蒸肉,但总没有奶奶做的那么好吃。如今美味佳肴吃多了,即使偶尔吃霉干菜蒸肉,我的女儿也只是挑些霉干菜吃,从未发生我小时候弟弟争着要肉吃的情景。

(原载于《湖州日报》1994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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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5 15:30:02 | 显示全部楼层
颜巷留痕(30)
奶奶吃剩饭



  奶奶出生在清朝末年,过惯了苦日子,喝惯了大麦粥,偶尔煮一顿米饭也舍不得吃,好像非要放馊了才肯吃,其实是想留给小辈。
  到了有饭可剩的年代,奶奶还是专门吃剩饭。因为她吃饭不上桌,总是最后一个吃,不仅饭是剩的,菜也是剩的。可她照样吃得津津有味,新鲜饭菜到了她嘴里似乎难以下咽。放了几天的剩饭有了异味,她就用清水淘净,切几根韭菜或葱,炒了以后自己吃。
  不仅吃饭如此,儿孙们孝敬的任何食物,她都不肯当即享用,非要放上一段时间,早已过了保质期,甚至等到食物开始发霉变质时,才下决心吃掉。任何东西到了她手里都变得“奇货可居”。
  记得六十年代末那年冬天,我去农村务农前回老家探望二老,奶奶翻箱倒柜取出一块月饼。也许奶奶老眼昏花,看不见月饼上长满白毛。月饼是中秋节亲戚送的,她竟收藏了四个月。我被奶奶疼爱之心所动,可实在咽不下半口,结果还是她晚饭时自己吃了。
  常年吃剩饭剩菜的奶奶无疾无病,活了八十多岁。我曾问过奶奶为啥爱吃剩饭?奶奶说剩饭有营养。我又问既然剩饭有营养为啥爱吃的人少呢?奶奶笑着说,爱吃剩饭的人少,能活到奶奶这般岁数的人也少呀!可我还是不明白,总觉得奶奶说假话哄我宽心呢。
  待到自己做了父亲,面对孩子吃剩的饭菜和其他食物,也会心甘情愿地去吃了它,没有觉得不干净抑或难吃,而是一种享用。我终于明白,因为吃剩饭里有爱心。而爱心,恰是世上最好的营养。

(原载于《闽北日报》1996年5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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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5 15:34:46 | 显示全部楼层
颜巷留痕(31)
夏日看云彩

  看云是一种乐趣,特别是在农历七月。
  小时候放暑假,常到丹阳颜巷里老家住些日子。乡下的七月不如城里燥热,老家村西头有一条小河环绕,故园老屋外的树林连成一片,中午蝉鸣不息。我躺在树荫的竹椅上仰望天空,一碧如洗,少有云彩。偶有闷热天气,奶奶就会摇着自编的麦秸扇,叫我看天上的云彩。
  看云彩最佳日子是七月初七,人们重复着那个牛郎织女鹊桥会的故事。这天的云彩也让人难以忘怀,尤其红日西沉,残阳如血,云彩便是书上说的火烧云。那云儿就如现今的科幻片一般,纷呈异彩,悠悠移动,时时变幻各种形状:一忽儿众多仙女飘飘而至,一忽儿骠悍骑手摧马而去;刚刚显出亭亭玉立的少女形象,眨眼变成张牙舞爪的怪兽模样;时而像草原放牧的大地,又幻成崇山峻岭的危崖……心随云游,神随云驰,你心里想象什么,云就会酷似什么。似乎世间所有的,天上的云都会变幻出来。奶奶说,天就是地的一面镜子,天上一颗星代表地上一个人,地上有多少人,天上就有多少星。
  三十多年过去了,奶奶早已过世,我为生活奔波,很少再有坦坦荡荡地躺在树荫下仰望天空看云的机会了。每当我跟随经典文学作品的情节悲欢起伏,又涌起了小时候看云的心情,蓦然想起奶奶说天是地的镜子的话。我想,文艺就是生活的镜子呢。记得小时候看云的时候,奶奶特别提醒过我,那种黑云衬托红得发紫变化多端的火烧云最应该提防,它的背后,随时可能就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暴雨,让你猝不及防。
  现在虽然很少看云,特别是七月,但总在用看云的心情读书中的故事,写平民百姓平淡的生活,没有了儿时的幼稚和神秘;用看云的性情,看周围的人和遭遇的事,无时无刻像云儿一样变化着,真真假假地诡谲地变化着。自然也有那种火烧云侵袭浇透的时候,水珠儿一抹就过去了,第二天湛蓝的天空又是白云飘飘,奇妙而又精彩。

(原载于《福建环境报》1995年7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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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5 15:38:01 | 显示全部楼层
颜巷留痕(32)
永远的风景

  我的女儿在我椅背后玩着那把吱吱嘎嘎的小琴,音符从脑后尽来,给人一种跌跌撞撞的感觉,但我听得出来,这种还欠火候的琴声,依然在表现着一股生命的朝气,那是最真实最自然的音乐。
  而在我的眼前,在这种远非流水之音的背景上,我总能看到一幅永远的风景,无论我闭上或大睁双眼,那种要让人从心底涌出深秋之箫声的图景就会出现,那就是我的奶奶和她那永远灰蓝的衣襟。
  对于奶奶,在我心中已经是陌生的一种存在,我已经弄不清当年的奶奶是怎样拉扯着一代人走过那段风雨如晦的岁月,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她的鬓发的变化。记得儿时的奶奶,长长的黑头发盘在脑后。由我离家去东北务农前去看望她时花白鬓角,到我十年后归家时的华发漫生,直到她去世的前一年,我再踏进家门,见到奶奶满头银丝时,我的那颗在外飘流了许久的心,感到了一种难以言传的伤痛。可奶奶却是用一种略带几分客气的热情接待了我和我的妻女。
  临来的那几日,我就在心里暗自鼓励自己在临别的一瞬间,像小时候那样去拥抱一次我的奶奶。启程前的那个夜晚,我坐在灯下看书,奶奶在一旁洗濯着头发,边洗边对我说:“这头发已经全白了。”我急忙放下书,手忙脚乱地为奶奶倒水、拿毛巾,看着那缕缕白发在水波中游动,似乎所有的生命旅程都在炙烤着我,令我羞愧难当。而奶奶,用毛巾包裹着头发,抬眼看着伫立在她面前的我,眼睛里闪烁出一丝灼灼的光芒。我知道奶奶的心里一定比我此时想得更多,但奶奶只轻轻说了一句:“睡吧,明早要出门的。”那个晚上我梦见我的四周一片雪白,白雪已严严实实覆盖大地和那刀削斧凿的条条河床。
  黎明时分,送我们去车站的拖拉机已至门口,爷爷奶奶站在晨曦中,我去和爷爷握手告别,因为我没有勇气去抱别我的奶奶,可就在两手相触的一瞬,有了新感觉:在她眼里,我已经是一个长大的男人;在她的心里,我不仅仅是远归的孙子,还是一个久别的客人。

(原载于《山东老年》200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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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5 18:03:54 | 显示全部楼层
    驴友中有狂爱食鱼头的。鱼上桌,人家只要头。一通咀嚼嗦啰(这是我造的词,实在找不到能描绘那股劲的词了),风卷残云过后,桌上一堆碎骨残渣,剩下的就是抹抹嘴角、直呼好吃过瘾了。
    南方更擅长做鱼头,新安江游,鱼头铁锅,新笋、豆腐,一口比家里炒菜大得多的铁锅架在火上端上饭桌,鱼头大如南瓜,带着香味,诱人味蕾,挑动舌尖。笋新鲜到就是房前屋后现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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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5 18:06:38 | 显示全部楼层
    饥饿年代最难忘的是亲情、舐犊之情。我们这个岁数的差不多都经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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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5 20:03:10 | 显示全部楼层
奶奶的鱼头,鱼头比鱼肉香。
奶奶的霉干菜,她总是看着我们吃。
奶奶的剩饭,都是她的爱。
这此小故事都是奶奶的风景,原生态朴素无毕的故事,这此风景我们这一輩人一路走来都是感受前輩人留给我们满满的爱。同样我们也在传承父輩大爱无疆的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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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5 22:55:12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可爱的奶奶!

想起我的妈妈。

我家兄弟姐妹多,常常粮食不够吃。小时候吃饭,常听妈妈说,她爱吃豆角的豆,爱吃回生土豆,爱吃黄瓜瓤。于是我们也都抢着吃。现在明白,妈妈是不舍得扔,怕浪费,带头吃。
吃鸡时,妈妈爱啃鸡头。吃鱼时,妈妈爱吃鱼尾。现在明白,妈妈是不舍得吃,好的肉留给孩子们吃。
妈妈的爱,往往是藏在这些小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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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6 21:32:22 | 显示全部楼层
石予民 发表于 2019-6-5 18:06
饥饿年代最难忘的是亲情、舐犊之情。我们这个岁数的差不多都经历过。

    在俺看来,吃鱼头应算是日子过得好了。南北爱吃鱼头的人越来越多,大有要成为一种时尚的趋势。尤其江南水乡,河湖纵横交织,淡水鱼类丰富,食材因地制宜,鱼头各有特色,咀嚼津津有味,自然心满意足。而俺也见有些是属于附庸风雅的一类,为显示自己见过大场面,鱼肉吃腻了才吃鱼头。其实多半是瞎吃,只有鱼腮和脖子上的那点较为实惠的肉被吃掉,而鱼眼、鱼唇、鱼脑,却被囫囵一堆吐到盘子里。一个好端端的鱼头,被吃了个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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