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山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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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国光: 清清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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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28 21:31: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颜逸卿 于 2019-5-31 10:02 编辑

清清旱河



  1969年春天,我下乡到黑龙江畔江滨农场的新建连队,在旱河部落度过了几年青春时光。光阴荏苒,那几年在人生岁月里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小,但在我记忆里所占的比重却越来越大,以至于到了魂牵梦萦的程度。
  1993年初访北大荒,再次踏上黑土地,思绪万千,感慨无限,我曾写过一首小诗:“魂牵梦萦过旱河,十五春秋思几何。今日重回江滨地,此生无憾吟新歌。”而如今说起第二故乡,不曾忘记的地方,依旧是旱河。既浓缩个人情感的流露,也集结了群体精神的解读。
  就旱河而言,背景是完整的,记忆是破碎的,细节是清晰的,感受是复杂的。我的情感与旱河纠葛在一起,我的记忆与旱河交织在一起,旱河也见证了我的成长过程。忆往昔,我与旱河相伴的日子,渐渐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欣读旱河

  江滨农场,以濒临黑龙江边而得名。黑龙江在农场内一段西北起大坝水闸北侧,东至向阳干渠,长5.7公里。一般年份黑龙江两次高水位,一次是开春,叫做“桃花汛”;一次是秋初,称为“秋汛”。江洪来时,倒灌旱河,有时出槽成灾。于是,黑龙江岸筑水坝,在旱河河口修建水闸,水位被控制,以利于雨季排涝、旱时灌溉和淡水养殖。农场区域原为黑龙江古河水网,河床底平坦,多草炭淤泥,是改土肥地的好材料;地表1米以下多水冲沙,有丰富的地下水,自然有利也有弊。利于种麦改种稻,弊在低洼排涝难。
  旱河,是一条天然的黑龙江溢洪河,西起名山农场于海桥江通,向北接黑龙江,向东与肇兴乡五马架泡相连,直到“大亮子”入黑龙江。全长45公里,场区25公里。旱河弯弯曲曲,在江滨农场流经9个连队,长25公里,水位随黑龙江水与自然降水的多少而变化。阳光下的旱河闪着粼粼的水波,清清亮亮地向东流去。场内旱河沿河有12个泡沼,多在河床低洼处,还有许多“泉眼”。这些泡沼的水量随旱河水位的涨落而变化,水位高时各泡沼相连,水位低时互不相通。
  弯弯曲曲的旱河南岸,是一道几十公里的长坡岗,高约五六米,形成了旱河的自然堤坝。有人管它叫“河坎儿”,坎儿南,坎儿北,一高一低,又叫“坎儿上,坎儿下”;有人称之为“岗”,北边的人称其“南岗”,南边的人称其“北岗”。这些名称,都比不上“老龙岗”叫得多,传得广。或许是因为这个名儿,既颇为形象,又有神秘感。晴朗的夏日,在“坎儿北”遥望这道蜿蜒的堤坡,越看越像一条苍龙。坡顶上密密的林带,恰似龙的背鳍;河沿茫茫青草,在微风中此起彼伏,犹如滚动的龙身;岸边片片绿叶,在艳阳下闪光耀辉,更像碧玉般龙鳞。如果赶上旱河水涨,堤坡半没半露,确实像一条青龙静卧水中。然而,当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知青好奇地问及“老龙岗”的由来时,江滨“老三屯”的老人很少谈及这些自然景象的想象,却煞有介事地渲染着一个美丽的神话故事。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黑龙“秃尾巴老李”被小白龙打败,栖身黑龙江,选中这静静的旱河水域,养精蓄锐,以利再战。过了七七四千九百年,黑龙元气恢复,尽带着旱河之水腾空而去,寻到小白龙与之苦战三年,终于取胜,凯旋黑龙江。为了感谢休养生息之地,黑龙在它原来卧过的河岸上蜕下了一层老皮,让其积沙土、生草木,形成一道长岗,以拦洪水、挡风雪,造福于本地。这道岗被叫做“老龙岗”。又因黑龙与小白龙交战时把水带走,河中三年无水,这条河被称为“旱河”。
  向阳干渠是一条人工排水渠,1967年开通,西南起莲花泡,经军川农场、名山农场及场内10个连队,北通黑龙江,全长45公里,经场内30公里,北段10公里谓“向排总干”,西南段20公里谓“向排南干”,平时水少,干旱时断流,雨季水多。
  1969年3月新建10个农业连队,其中在旱河北建1连、2连、3连、4连、5连、19连等。我下乡江滨,被分配到新建的4连。因地势低洼,多雨遭涝灾,1970年3月,旱河北新建4连、5连撤离,我所在的4连迁移到18连西3公里处建21连。1972年7月,江洪冲垮旱河大坝水闸,倒灌旱河持续20天,洪水过后,1连、3连重建,2连、干训队撤走。农场几次重修旱河口水闸,修建干渠分流,水位终于被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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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28 21:51: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颜逸卿 于 2019-5-31 10:03 编辑

生态旱河

  场部通行旱河北岸的几个连队时,都必须要经过旱河桥——一座木结构的桥。当汽车、拖拉机开上桥面时,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令人提心吊胆。不过,虽说木桥陈旧,桥面声响,甚是吓人,但木桥立柱构建牢靠,当年未曾发生桥塌车翻。后来由木桥改建为水泥桥了,那过桥的声响依然记忆犹新,甚至成了一种念想。
  我们站在旱河桥上四下张望,大荒原在阳光下,迷人的风景如画,同一个角度,半年水墨画,半年水彩画。人们不由感叹:这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两岸的景色,随着季节变化着,我觉得春末夏初的景色最为美丽。堤岸守护着蜿蜒曲折的旱河;坡顶小树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河边水草丛生、岸柳成行;庄稼地、草甸子连成一片,如一床厚厚的绿毛毯,平铺在大荒原上。风儿徐徐吹来,绿茵微微波动,蓝天莹莹飘云,水面粼粼闪光,旱河清清流淌,令人赏心悦目。
  每当春风阵阵,吹绿了一河春水,吹绿了旱河流域,我喜欢黎明即起,极目眺望。广袤的湿地泛着潋滟的水光,笼罩在一片雾霭中,老龙岗在晨雾中忽隐忽现,不知远近。岸边的芦苇丛中,有时会飞出野鸭,掠过平静水面,激起串串涟漪。离岸不远处,有一两只苍鹭,人称“老等”,但见伸长脖子,全神贯注地盯着水中游动的鱼儿,随时准备出击。芦苇深处,隐隐传来几声不知名鸟儿的鸣叫声,那样地动听悦耳。河里生活着鲫瓜子、大鲤子、白漂子等,忙活在水草丛中咬汛交尾,还有河虾、河蚌、河螺等,分享赖以生存的自然条件……多少次,在梦中,回到这个地方。
  在我的梦境里,经常还会出现这样一幅画面:清晨,天光放亮,近处大草甸子里,弥漫着一层乳白色的薄雾,在微风中缥缈不定,时而卷起,露出一片青青的草儿,时而聚拢,像一位白衣素裙的仙女。远处雾海的上方,现出一条朦胧的龙影,背鳍挺立,静卧其间,忽隐忽现。天地乍亮,到处洒满金黄色阳光,晨雾在阳光的追逐下渐渐退却,那龙影清晰地现出原形,原来是一道孤独地屹立在草甸子中的沙土岗,在田野草甸的包围中,显得那样与众不同、孤傲不群,这就是江滨的老龙岗。
    人们叫老龙岗,是因为自然,也因为传说,绵绵几十公里,数米高的土岗与旱河作伴,还有沼泽水泡子比邻,为野生植物的繁茂提供了得天独厚的生长条件,有多达6个植物群体。岗坡上树木有杨、柞、桦、柳、榆等形成一块块混叶林。林间柳条、笤条、榛材等组成了一片片灌木丛。土坡草地里长有大小叶樟、三棱草、羊草、芦苇,还有桔梗、百合、芍药、车前子、艾蒿、大钊、黄芩、防风等十几种中草药,供人们就地取材。树根草丛中生有榛蘑、草蘑、油蘑、花脸蘑等食用菌类,给人们带来口福。遍地野花五彩缤纷,从春天开到夏天,黄花菜、红百合、白芍药……风吹花摇心随动,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馨香。入夏,走进荒草甸子,将野黄花骨朵撷回,用开水滚烫一下,与肉丝或鸡蛋小炒,就是一盘绝妙的草甸风味菜。入秋,走在长满榛材棵子的漫坡上,一会儿就可拎回一袋榛子,剥去青衣,丢进嘴里,马上就变成让人惊喜的一个个欢快蹦跳的音符。
  繁茂的植物为野生动物提供了充足的食物和良好的栖息环境。“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是50年代中期老垦荒生活的真实写照。60年代末期,知青下乡时,旱河流域飞禽、水鸟还有几十种,见得最多的是麻雀、燕子、秫雀、喜鹊等,野鸡、野鸭、苍鹭在此比邻而居,大雁等候鸟来此落脚歇息。我们有幸见识的野兽有狼、狐、貉、狍子、野兔、黄鼠狼等。在这里还繁衍成千上万只麝鼠,不仅其皮毛珍贵,而且可提取麝香,肉细嫩可食。
  旱河流域,俨然一个良好的小生态系统。旱河在江滨人心目中,是一种标志,也是一个部落,还视为神佑。老人们甚至能从树林的颜色和上空的云彩预测阴晴。当人类的贪婪让林木越来越稀少的时候,江滨人却从未在老龙岗砍伐树木,直到我们来到江滨,它仍然完好无损地矗立在那里。我们远眺老龙岗,走近旱河,它是那么美丽,那么神圣,风景依旧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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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28 21:55: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颜逸卿 于 2019-5-31 10:03 编辑

夏日旱河

  知青下乡到江滨,连队里有大宿舍、大食堂,却没有一间浴室。初来乍到的城市知青没地方洗澡,觉得很不习惯。后来到场部,有商店、招待所,也没找到洗澡的地方,就觉得纳闷了。一打听,说是百里以外的县城有个澡堂子。然而,知青上一回县城谈何容易,洗澡便成了一种奢望。于是,收工回到宿舍,只能就着一盆水擦巴擦巴。
  夏日的旱河,是知青们天然的游泳好场所,是我们夏天的乐趣所在。太阳毒辣辣地晒着大地,人们干活汗流浃背,连脚底下都有滚烫的感觉。中午休息的时候,就相约去清凌凌的旱河游泳。下河试水才知道,即便是夏天,表面水有点热,底下却冰凉如井水,凉得微微地刺骨。河水清澈透底,连河中游动的鱼儿都能看到。大热天的,水的诱惑太刺激了,谁不想痛快地在河中畅游,到中流击水呢?但面对着冰凉的河水,就像初下游泳池不敢去深水区,大多数人选择在河边扑腾几下,权当洗澡玩水。
  年轻人血气方刚,自有不服气挑战的,也有下本钱打赌的。“谁敢下河游到对面,我给午餐肉罐头一个。”奖励确实诱人,众人跃跃欲试,但有几个人游出几米觉得河水冰凉,便退了回来。其中一个自言自语道:“下河游不到对岸,脚一抽筋等于送半条命了。”有人在原先一个罐头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包“迎春”烟。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马上就又有几个勇夫出现了。不过,这回游出三分之一距离,还是选择回头是岸,哆哆嗦嗦地退回原地了。有一个勇夫在众目睽睽之下,浑身打着颤,终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勇敢顽强地游到了对岸。对此,当时有人评价说:“堪称浪里白条(梁山好汉张顺),更是拼命三郎(梁山好汉石秀)。”使今天的我们感叹道:“要在今天,打死我也不干,不要命了。”
  时逢盛夏,无论是农工、机务,还是放牧人来说,旱河边不啻是天堂。天是蓝蓝的,时有白云飘过,地是绿绿的,时有花儿摇拽。徜徉期间,岂不美哉?有时甚至异想天开:天当被地当床,来个裸身日光浴,反正也没人看见,那是多么的惬意!日光浴完了再滑入旱河中,与河水来个亲密的接触,更是舒服万分了。当夏天的太阳正在头顶晒着的时候,向远方眺望,只见大地热浪翻腾。定下心来,有时还能看到仅仅几秒钟发生的海市蜃楼情景,使人产生幻想与联想,其美景留在我的脑海中。
  夏天的旱河,最美的时刻是在夕阳西坠的时刻。红红的圆球挂在远处天空,在缓慢起伏的岗坡的映衬下放射出万道霞光,映红了西边的天际,也映红了妩媚无比的旱河。在晚霞的映照下,旱河已经变成时隐时现的金色的带子,闪闪发光。我们就是在这样的一幅美景下三五成群地来到这里,脱巴脱巴就到河里扑腾,洗澡撒欢,卸去一身的泥垢,更卸去一身的疲劳,在满天的霞光映照下舒舒服服地返回连队,睡觉会很快进入梦乡,为第二天的辛劳积蓄力量。
  当然,有一个这样的美妙去处,自然也是女知青涉足的地方。她们相约来此地洗澡,洗去污迹、汗水和疲惫,高兴起来就逗就闹,快活的笑声溅得满荒野都是。男知青不无理解,只要女知青来了,必然会让出地方走人。但偏偏会有意外的情况,记得有俩位男知青就死活也不肯让,一直泡在水中不愿出来。原来,那俩男知青那天是光腚洗浴。真是无巧不成书,偏偏在他俩舒坦的时候,来了几位女知青,要他俩让地走人。这可咋整呢?不让,太没风度;让,便会“露光”!于是他俩只能埋在水里不敢出来。一边是羞赧地埋怨对方不依不饶地不肯离去,一边则艾怨地指责对方不按常理办事让地方。就这样双方僵持着,直到女方先行撤退,才解了男知青的困境,当然在她们的心里,留下了男知青“自私没风度”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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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28 22:03:0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颜逸卿 于 2019-5-31 10:04 编辑

相约旱河

  旱河洗浴的好时光,毕竟是短暂的,我们更多的是相约旱河堤岸上。习习晚风裹挟着庄稼地、荒草甸的气息飘飘而来,这是一天中最令人惬意的时光。知青三五成群来到这里,诉说自己的心事,捧读家人的来信,哼唱中外的名曲,吟诵喜欢的诗歌……在这里,既有回顾和诉说,也有理解和困惑,还有思念和劝说。
  当年,二三十个农业连队,撒落在江滨大地旱河两岸,人们在那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时没有电视机,也没有收音机,连报纸也是几天前的,消息总是闭塞的。外面的世界很是精彩和丰富,而我们的生活如此无聊与枯燥。于是坐在河堤上,聊一部放了又放的老电影,读一本翻了又翻的老小说,说一个讲了又讲的老故事,哼一首唱了又唱的老民歌,侃一顿东北吃不到的美味佳肴,谈一回永远说不完的童年话题,捧一封永远读不够的家里来信……虽说是一次又一次的“精神会餐”,但我们心里依然是那么的兴奋。于是,让离家伤痛沉淀,把沧桑留在心底,精神会餐融化成生活氛围,从而面对人生的各种挑战。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我们几个好友相聚在旱河的河堤上,用歌声贴近我们的心扉。有人拉二胡,手指娴熟地在弦琴上滑动;有人吹口琴,舌头随着节拍的运行拍打音孔;有人吹笛子,口风细如针发出透亮的音色。人们把未来的憧憬和知青生活的艰辛苦涩,都融入了高低起伏的旋律。伴着琴声、笛声与和声,有人唱起那忧郁的歌谣,有人唱起那高亢的歌曲,嗓音带着感情的色彩,把朦胧的夜色穿透。躁动的年华,渺茫的青春,都写在彼此的脸上。曲终人散,歌词还在我们心中徜徉:“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
  在旱河堤上朗诵诗歌,也是一道风景。有位北京知青朗诵:
  “解开情感的缆绳
   告别母爱的港口
   要向人生索取
   不向命运乞求
   红旗就是船帆
   太阳就是舵手
   请把我的话儿
   永远记在心头……”
  停顿片刻,他又吟诵另一首: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我为之一动,问作者是谁。“山西插队的郭路生。”北京知青说。朗读革命年代诗歌,除朗朗上口,有点像票友早上吊嗓子。我最初喜爱是因为革命加声音,待革命退烧,只剩下声音了,而郭路生的诗如轻拨琴弦,一下触动了某根神经。当时几乎人人写旧体诗,陈词滥调,而郭路生的诗别开生面,为我的生活打开一扇意外的窗户。
  下乡江滨,面对黑龙江、旱河、水泡子,使我想起故乡的瓯江、温瑞塘河、九山湖。这不,滚滚黑龙江,放眼望去,江岸上林木葱茏,荒草漫漫,脚下的江水黑森森坦荡东去;滔滔瓯江,干支流呈树枝状分布,大多与山脉走向平行,滩多弯多,奔腾不息东流。江滨母亲河旱河干渠水网密布,弯弯曲曲长几十公里;鹿城母亲河温瑞塘河支流纵横交错,大大小小数百条河道。旱河流域与水泡子比邻,水生植物繁茂,以利发展副业,方便淡水养殖、蓄水农田灌溉,床底多草炭淤泥两三米,水冲沙储量达亿万方;温瑞塘河有九山湖作伴,湖水安静祥和,湖畔杨柳轻拂,我小时候就在九山湖边长大,一帮小伙伴在湖里摸鱼钓虾,游泳玩水、打水漂,留下许多美好的记忆。
  旱河,是我记忆中最美丽的一条河。它那宽阔的胸怀,哺育着河两岸的黑土地,也见证了我知青10年的磨练和成长的经历,还记录了我在江滨所有的欢乐和痛苦,和我一起度过那些难忘的岁月。每当我思念远方的故乡和亲人时,是它为我释怀乡愁;每当我遇到忧愁和磨难时,是它抚慰了我的心灵;每当我得到收获和成果时,是它为我欢呼和鼓励。多少次我来到旱河边,向它倾诉,为之祈祷!犹如投入母亲的怀抱,感到特别温馨。即使在我返城的那些岁月里,心中也驻留旱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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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28 22:08: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颜逸卿 于 2019-5-31 10:05 编辑

望眼旱河

  收工后,我们来到旱河边,远望西处,太阳正缓缓下坠,晚霞映红了天空。我们坐在河堤上,一个个认真地捧读着家乡的来信,感受父母的嘱咐、亲人的挂念、朋友的问候。一封封感人肺腑的信件,透出浓浓的亲情、厚厚的友情;一片片温情捧在怀里,带着亲切的问候、真诚的祝福;一次次撞击着我们这些游子的心,伤楚的泪珠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滴在黑土上,洒落旱河里。
  离乡背井的知青,身板稚嫩的知青,正需要社会的关怀、亲人的关爱的时候,尤其是感受母爱的慈祥,体会父爱的深沉。人们读着家信,思乡情悠然升起,遥望着南方的天空,心中酸酸地想着家乡。回到宿舍,摊纸落笔:“母亲,你近来可好,儿子想你了……”
    我这个人特恋家恋乡,到了黑龙江之后,思念故园记挂亲人更加强烈。每日里翘首企盼远方的家乡亲人早日给我寄一封信,以解心中的孤独、寂寞与苦闷,失落的心灵能得到安抚。我们都为自己收到一两封信而欣喜不已,有点得意,甚至炫耀;都为能在空闲时间里捧读家信而兴奋,把几天来的忧愁、烦恼与劳累,以及不顺心之事,统统抛到九霄云外了。而没有收到信件的人就不一样了,眼圈红红的,颇感失落,非常沮丧,甚至妒嫉,一直到收到信才缓过劲来。后来我把这一幕场景说给小女听,她闻之惊讶:不就一封信嘛,双方反应也太过分了吧?!
  当时通讯不发达,交通也差劲。从温州到江滨的信,要在路上走七八天,转送到收信人手上得十来天。通讯员隔天到团部邮局发信取信,碰到个下雨、落雪、刮烟炮的天气,或者农忙、大会战,还得耽搁几天。通信员是连队最受欢迎的人,当然更受欢迎的是他挎包里的信件。他骑着自行车快速地向连队而来,下地干活的人远远地看到了,顿时整个田间就会欢呼起来,人们扔下手中的农具,飞快地跑到公路上,团团围住通信员,急切询问有没有自己的信件。通讯员来不及擦一下满头的汗,望着一双双急切的眼光,拿出信件一一分发。拿到一封书信的人自然喜笑颜开,同时收到两封信的人就会蹦高大叫,比现在买彩票中奖还要高兴,还要得瑟。没有收到信件的人则脸色由晴直转阴,眼睛里满含着失望的眼泪,谁见了都会为之同情。身在远方的青年人,此时多么需要家信来抚慰心灵。于是,对古诗“家书抵万金”,不仅深入理解,更有切身感受。
  我与人有所不同,对于家里来信,不抱太大的希望,失望之中夹杂着更多复杂的心情。因为家里母亲识字不多,一封信不过几行字而已,字迹犹如花生米样大小,一句话还得从上到下连蒙带猜,才能明白其中意思。有时一封信如天书,叫人摸不着头脑,要想理解母亲的意思,得费些工夫的,半天才能弄懂。即便如此,还是期盼家书,期盼母亲来信。弟弟妹妹还小,没有什么感受,不会写信表达。
  经常通信的是我的哥哥、姑姑和舅舅,以及同窗好友,收到他们的一封来信,不论内容多少,我的心已满足了。每当我美美地捧读这些远方来信,心情总是沉浸在激动与兴奋之中,久久地不愿放下,恨不得把信吞进肚子里,融化在血液里。就这么几封信件往来,我也是细细算、急急盼,刚收到这一封来信,却又算计下一次日子。家信太珍贵了。
  那年月,写信不是联系的唯一方法,因其成本低廉而传递有效,是人们生活中选择和使用最多的方法。打电报和长途电话,需到邮局办理,而且花销不菲,一般意味着发生重大的事件,所以人们极少使用。一封家信,寄托着多少的情,包含着多少的意,是交流汇报,是牵挂抚慰。人们收到信后,一般不会只看一两遍,于是一连几天沉浸在喜悦中。唠家常、谈心事,仿佛亲人就在你面前;千叮咛、万嘱咐,仿佛父母就在你身边。
  而如今网络时代通讯发达,手机连电脑,电话、伊妹儿、短信、微信,瞬间就可连通,语音、视频聊天,立马展现眼前。科技发展进步,网络覆盖邮局,电报退出历史舞台,键盘替代了笔,动笔写信成了稀罕事,信件成了珍稀物。只要听到谁在写信,马上有人惊奇地说:“你正在写信啊,都什么年代了,还用那原始的方式啊。”我认为,书信一类的文本,起码是原始记录,可作为资料保存,日后当我再读信件时,就会引起无限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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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28 22:20:2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颜逸卿 于 2019-5-31 10:07 编辑

告别旱河

  大自然自有它的七情六欲,也会有风雨雪霜的变化。它会慈祥,风调雨顺给人们带来一个丰收年;它也会翻脸,暴雨洪水给人们带来一场大灾害。1969年8月,连续降雨25天,丰产的小麦不能丰收,秋作物四分之一受涝绝产。
  旱河并非总是展现它温柔美好的一面。1972年7月,老天连降暴雨,江洪冲垮大坝水闸,倒灌旱河发大水,洪灾持续20天。旱河北岸低洼连队无一幸免,毁坏房屋,淹没土地,正在抢收的小麦全泡在水里。1973年开春,由于上年夏秋多雨,土壤水分饱和,又逢冬春多雪,播种时一半耕地积水,竟达半米左右,播种期推迟20天。6月高温,7月多雨,小麦三分之二倒伏。
  记得那年夏天暴雨如注,旱河水暴涨,与水泡子、沼泽相连,旱河北岸低洼连队统统受灾,浸泡在近4米深的水里,即便大水退后,水依然有1米多深,几乎是灭顶之灾,谈不上种庄稼了。团部决定,撤销旱河北岸受灾严重的农业连队(以后有部分连队进驻旱河北岸重建家园,继续耕耘)。我们连队也在撤离之列。
  想到几年来在旱河边生活的日子里,我们与旱河建立起来的感情,真有点依依不舍。这里资源丰富,以便就地取材,并给我们提供了娱乐的场所,还有夏天的游泳场,冬天的溜冰场。几年来结下的感情,如今要就此告别,一下子真接受不了,使我泪水潸然而下。几乎全连的人员都泪潸潸,心沉重。我们相约而行,趟着水,穿过苇林,来到旱河边告别。
  撤离的日子终于来临了。由于当时连队还泡在水中,我们只能人背肩扛,把连队的物资、个人的物品装上小船、爬犁,运送到地势较高的公路上。望着自己双手建设的连队、辛勤耕耘的黑土地,人们思绪万千,十分不舍。想到几年来我们与旱河同忧同愁、同喜同欢,想到就此一别,以后何时能够再来到河边一望都不知道,心中酸酸的。说来奇怪,但见旱河水发浑,莫非这是天意,莫非它知情达意,含泪与我们告别。
  我转移到向阳干渠南大濠畔连队以后,只要有机会到团部公务,都要绕道到旱河边看一看,再度眺望这熟悉亲切的美景,再次呼吸这沁人肺腑的馨香,犹如看望有多年交情的朋友。眼前的旱河,依然还是那样可爱,小鸟依人;依然还是那么美丽,风韵犹存。不知怎的,只要看到旱河里苍鹭野鸭游弋,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情景,我的思绪就会拉到了故乡:那里有生我养我的母亲,有朝夕相伴的亲人,有童年玩耍的伙伴;那里有奔腾不息的瓯江,有缓缓流淌的温瑞塘河,有波光粼粼的九山湖。
  旱河的历史,旱河的存在,使我震撼、思考、初悟,引导我走好人生的道路。我从一个毛头小伙走向成熟、走向成功。在我返城的前夕,曾深情地对旱河说:“旱河,我要走了,今儿向你告别。今后我遇到困难就会想到你,给我力量,给我信心。10年风雨同行,此一别,再见也难。但我只要有机会回北大荒,就一定来看你。”谁知道这一承诺,竟在告别旱河15年后才兑现。一种难以说清的情感,一种难解难分的情缘,纵横交织在我的心头。
  旱河呀,心中的河,笔下的诗,流淌的歌……甚至,梦里化境:回第二故乡,旱河养老;包百亩水面,养鱼喂虾;撒一塘荷花,莲藕飘香;盖几间草房,冬暖夏凉;种几垄蔬菜,绿色营养。闲暇时聚三五好友,把杆垂钓,垄亩躬耕,猜拳行令,开怀豪饮,岂不快哉!梦醒时分,仍闭眼追寻:满屋子会聚老荒友,满墙壁挂上老照片,满桌子摆着野鱼、土鸡、蘑菇、蘸酱菜……
  我似乎洞悉造就一种完美的秘密,那就是在阳光里生活,和大地同餐共宿。这种自由精神、自我意识以及粗重音色,影响了太多的人,尤其是老知青。不是么?

   (作者应国光  原载于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的《青青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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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29 18:00:23 | 显示全部楼层
如今在名山农场老三连的地方修了一道水渠,工程很大,到了老六连的地方就向南去了,据说是通向江滨农场的。旱河可能能利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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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29 22:49:47 | 显示全部楼层
宋宝安 发表于 2019-5-29 18:00
如今在名山农场老三连的地方修了一道水渠,工程很大,到了老六连的地方就向南去了,据说是通向江滨农场的。 ...

    沿江农场,地连水通,地势低洼,多雨遭灾,龙江倒灌,水患更甚。河口筑坝控闸,修建干渠分流,水位易被控制,改善老天赏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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