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山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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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巷(13—16) 故园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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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26 19:03: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颜逸卿 于 2019-5-26 19:22 编辑

颜巷留痕(13)
石板桥足迹

  江南的春雨,总是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奶奶说是母亲想儿的眼泪。那雨丝落到村西头的石板桥上,一头流向家门口,另一头流向萧梁河。对奶奶来说,家门口是婆家,萧梁河是娘家。
  奶奶搬一个小凳子坐在家门口,把我抱在膝上,看着桥上的行人匆匆地来,匆匆地回,看着桥下的河水涨了又落,落了又涨。奶奶不知是在说人还是在说水,又像自言自语:过年了,就会回来的……
  每当春暮雨绵绵的日子,细雨泽润着石板桥满脸的沧桑,倘徉在桥上恰似一首古诗平平仄仄。光着脚走在桥上,脚底痒痒的,滑滑的。一座小桥,两方天地,是人们无奈疏离,也是历史自然并存。
  每当我受了委屈,抑或被人欺负,抑或有了开心事,都会赶紧往家跑,脚刚踏上桥板时,口里就喊出了声:“奶奶,奶奶……”
  每当我和小伙伴玩得不想回家,便躲在桥下,不理会大人呼唤,窥视奶奶焦急的神情。可太阳一落山,奶奶总能把我从桥下找出来。
  每当吃过晚饭,月亮挂在树梢上,一泓月辉落在桥面上。我桥头桥尾来回走,直到奶奶说:“别走了,我眼都发花了。”我才拉着奶奶回家。我依偎石板桥长大,石板桥给我包容爱抚,就像我的奶奶。
  记得我7岁那年,父母回来了,整理我的衣物,全都放进包包里。我知道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那晚,我在桥下哭了很久。
  第二天,奶奶泪眼婆娑把我送过桥,我一步一回头地看着奶奶,晨光中奶奶挥着手,终于挤出一句话:“有空了,就回来看奶奶……”踩着石板桥,踩着我长大的足迹,我再一次从桥头走向桥尾。从此我走出了石板桥,走出了生命里最快乐的童年。
  那年,居住上海的三代人走过石板桥,给同年属虎的爷爷奶奶做八十大寿。一年后,父母回丹阳老家探望奶奶,回来后告诉我,奶奶走了,走得很安详。还告诉我,村西头的石板桥被拆掉了,建起了水泥桥。我闻讯冲进夜幕拼命地跑,很久都没有停下来……
(原载于《长宁时报》1996年1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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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26 19:16:0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颜逸卿 于 2019-5-26 19:23 编辑

颜巷留痕(14)
荷花塘记忆

  岁月流逝,许多事儿在记忆中渐渐地淡化了。然而,故乡的影子,时间愈长久,记忆愈显清晰;离别它的时间愈长,乡情愈醇厚。
  颜巷村西有一泓池水,面积不过一亩半,既无浓荫围岸,又无荷莲飘香,像一面银镜镶嵌在绿野上,老辈人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荷花塘。村西头几十户人家吃水、洗涮、浇灌少不了它;每逢过年它还给每家提供几斤鱼。那时村民生活困难,平时鱼、肉很少上桌,多半喝大麦粥就咸菜。只要大人下塘捞鱼,孩子们便知道要过年了。
  儿时,我常和小伙伴在塘边打“水飘儿”,临岸手拿瓦片向水面甩去,瓦片紧贴水面像一艘快艇般飘越,塘里便会开出几朵漂亮的小水花,随着一圈圈水波向外放大而慢慢消失。盛夏的中午,大人们在巷道里树荫下歇晌,我和几个小伙伴便到荷花塘里洗澡,一会儿“卟嗵卟嗵”地“狗刨”,一会儿分两伙打水仗,败的一方被水打得睁不开眼哇哇乱叫,赢的一方便会特别开心,笑声溅得满塘岸都是。
  每逢婚配嫁娶,荷花塘会给村里平静单调的生活带来欢乐的色彩。尤其是送新娘的队伍刚到荷花塘边,村里的孩子们会边跑边大喊起来:“看新娘罗!看新娘罗!新娘已经到荷花塘了!”这时荷花塘边顿时热闹起来。大姑娘小媳妇领着一帮孩子在塘边手拉手拦住新娘的队伍,一个劲地要新娘唱歌才让路,一边是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接不上亲,一边是腼腆的新娘低着头不出声,急得新郎直叫:“快发糖!快发糖!”嘴里尝到甜味的人们,自然也就不再难为新娘唱歌了。
  村里有条规矩,接送亲友,一定要过荷花塘,否则就没尽主人的情意。记得有一次舅舅来串门,我当时正在放风筝,未回来将舅舅送过荷花塘,奶奶数落了我好一会儿。几天过去了,奶奶还在我耳边唠叨:“你舅舅来看你,你该送他过荷花塘。唉,要被众人说的。”
  离别了故乡,也离开了荷花塘,却离不开童年的梦。孩提时代荷花塘的记忆,如散落的珍珠串不起来,却时常在我脑海中闪光发亮。
(原载《人民日报市场报》1996年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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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26 19:21:57 | 显示全部楼层
颜巷留痕(15)
屋顶无名草

  总也忘不了,丹阳山窠里外婆家的老房子,以及房顶上的那丛不知名的植物。
  上小学之前和后来的寒暑假,我不少时光是在外婆家度过的。那时,我正在换牙。听上了年纪的人说,上牙掉了往床底下扔,下牙掉了往房顶上扔,长出的新牙就会又好又整齐。于是,外婆家的床底下和房顶上就有了我的几颗乳牙。
  有一天,我又拔下一只摇摇欲坠的下牙,照例两脚并拢很虔诚地往房顶上抛。忽然,发现房顶上不知何时稀疏长着细细的短短的无名草,从根到顶长着一片片嫩叶的那种。幼稚的我,竟认为那是牙齿生命的延续。望着它们长长短短的青绿在蓝色天空背景下,想象着哪株是我的,哪株是别人的,因为我相信别人换牙时也会和我一样做过。以后,就每天不自觉地望它们一眼,希望它们长得齐刷刷的,以便能给我带来一副好牙,心中竟有了一丝期盼。
  如今,外婆驾鹤西去,舅舅及家人也早已搬入新屋,老房子只存半面旧墙,而我的牙齿也并没有因为那丛直立的绿色生命而整齐。儿时的幻想和期待,在了解了屋顶上之所以长草,是因为小鸟衔草籽掉落下之后,成为了无稽之谈,也成为一段美妙的回忆。
  幼年的情怀,是白璧无瑕中的凝结,剔透而美丽。这种想象的逻辑,是成人世界所无法涉及的,然而又是最真实的。生命的领悟源于此,在一个个期待和希望被现实或真相打破后,新的希望又诞生了。周而复始中,人们渐渐成长。
(原载于《镇江日报》1996年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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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26 19:27:14 | 显示全部楼层
颜巷留痕(16)
山村犬吠声

  夜在月的清辉中沉淀下来了,西家村庄宛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一扇扇窗口渐渐被流水一样的月光斟满,四周静极了,隔着一条又一条深巷,我听见了几阵犬吠,轻风般徐徐吹来,在我凝神捕捉的瞬间,又汪成一片清朗的月色,沿着村庄深巷流走,牵引着我的心绪。
  我披衣走进院子,想辨认犬吠是从村庄的哪个方向传来,吠声仿佛故意逗我似的,忽东又忽西。我慢慢蹲下来,月光拆开了一节竹篱,那吠声又到我跟前嗅我的裤脚,一直将我拽回到遥远的童年。
  躺在瓜棚里看瓜的夜里,那条大花狗在草埂上为我们守夜,偶尔的叫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月光和露珠已落满全身。在那些月夜,我童年的心思应和着大花狗汪汪的叫声,变得宁静而悠远。外公的鼾声清香如小风中渐熟的瓜园,我以为时光停留在那里,永远不会走远。
  一阵急促的吠声叫醒我,时光已流逝多年,大花狗永远睡在荒草杂芜的瓜园里,只剩下我伫立在这个月夜,在依然熟稔的吠声里,听听哪一阵来自我音讯久隔的童年的瓜园。
  在月光轻泻的夜晚听见犬吠,我想起更多的仍是流动在记忆里的往事。想起年少时黑灯瞎火的晚上,陪伴母亲走过一条条曲折高低的田埂路,这时候,只要听见远处传来一两阵吠声,一颗因胆寒而悬着的心便放下来了。母亲攥紧我的手笑着说:“快到外婆家了,听见狗叫了。”那吠声更像是盏灯,暖化我们眼中的黑暗。
  后来,在我慢慢长大的光阴里,曾多次一个人摸黑走过长长的夜路,哪怕风声和夜色再恐怖,一听见犬吠,便觉得前面就是家园了。吠声点亮的地方,有一座温馨的老屋小院……
  多少个深夜,我从梦中醒来,便能听见不疾不徐的犬吠穿过一条条深巷传来,月光般落到枕边,抚慰我这颗被焦虑和寂寞腌痛的心灵。这平和的声音宛如一盏灯火,照着我渡过深黑的夜河,一路抵达曙光中的堤岸。
(原载于《丹阳日报》2004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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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27 14:30:30 | 显示全部楼层
颜逸卿 发表于 2019-5-26 19:27
颜巷留痕(16)山村犬吠声
  夜在月的清辉中沉淀下来了,西家村庄宛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一扇扇窗口渐渐 ...

颜兄故园记忆,石板桥足迹等四篇散文,如行云流水,宁静飘逸。很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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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27 21:39:44 | 显示全部楼层
刘宝华 发表于 2019-5-27 14:30
颜兄故园记忆,石板桥足迹等四篇散文,如行云流水,宁静飘逸。很是喜欢。

    承蒙宝华兄妙语美评,不胜感激,躬身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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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27 22:36:29 | 显示全部楼层
读颜老师的散文,像欣赏一幅幅温馨的画,像观看一一幕幕小电影,文笔活泼生动,趣味横生。
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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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27 23:51: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颜逸卿 于 2019-5-28 13:18 编辑
涓涓 发表于 2019-5-27 22:36
读颜老师的散文,像欣赏一幅幅温馨的画,像观看一一幕幕小电影,文笔活泼生动,趣味横生。
学习了!

    语文老师多半认真严格,咬文嚼字。这里欣读涓涓老师妙评俺的乡土文字,便想起另外三位语文老师,因此至今也是青睐有加,一位是丹阳的姑姑,另一位是中学的老师,再一位是上海师大的荒友。故颇感荣幸,亦不敢懈怠,遂陈力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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