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岁月(4)
刷 牙
1969年5月,我们作为知青从都市上山下乡,来到北大荒萝北县境内的青年农场。大家集中在俱乐部,乱成一锅粥,欢迎会也没开成,每人发了两个面包,就被队里来接知青的老职工老蒋领着去北山脚下这个老生产队务农。 我们这一拨21名上海知青,是继1968年11月哈市知青之后,队里的第二批下乡知青。办了几天学习班,刚对环境有些熟悉后,队里领导就把“接受再教育”这档子事儿,化解为最先要求我们过得“三关”:思想关,生活关,劳动关。其“三关”最基本的就是“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而所不同的大概就是刷牙了,成为知青带给这里的一大“景观”。 每天起床后,不管是男宿舍,还是女宿舍,一帮小青年都不约而同地端着一杯水,齐刷刷地站在宿舍门前刷牙,到了晚上临睡前也要刷上一遍。后来,天气冷了,就移到室内走廊里,或对着窗外,或对着炉炕,或对着脸盆刷。反正,早上从齿开始,晚上到齿结束。 也许是知青们一口白洁的牙齿看上去顺眼,令人羡慕;也许是刷牙毕竟是现代生活文明的一种体现,具有生命力,一些老职工与家属看了一阵热闹后,也不声不响地学了起来。好在当年的北大荒农场不像城市,牙膏要凭证凭票供应,而是敞开供应的,所以买点牙膏之类的日用品并不是件难事。 不知道当年学知青早晚刷牙的老职工与家属,日子长了以后会有些什么新感觉。当然,也可以说,当地人养成了刷牙习惯,跟“景观”不搭,与知青无关,是自身行为。城市与农村的影响,交融,似乎不是刻意进行,而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但不管咋说,如今在那里想找个不刷牙的人,恐怕不太容易了。 可以说,不管是谁,刷牙一旦成了习惯后,便是生活中的一种自然的行为了。1971年入冬以后,我领着一帮弟兄上北山到二号沟荡烧木炭。当时生活很艰苦,住帐篷,喝冻菜汤,啃玉米饼……有人写打油诗道:上山干活浑身汗,回营风吹透心战;满面尘灰烟火色,心忧无水怨天寒。早晨、晚饭后,想弄点水洗一洗更是一种奢望。有人便编了顺口溜:一三五不洗,二四六干擦;化冰雪洗脸,半杯水涮巴…… 原来,山上厨房里做饭和吃喝用的水,都是大家轮流到山下的一条河沟里,用镐刨下冰块,挑回后加热融化成的。河沟里的冰有限,得一冬均匀使用,故也不能尽兴。每人一天只分得几杯喝的水,被称为涮巴涮巴或三把屁股两把脸等用的水,自行解决。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人们还是千方百计地省下点水,或扒雪化水,坚持每天刷牙。 说实在的,山里烧炭这活儿,弟兄们的穿戴没法讲究,从伐木到出窑,都是满山转悠,其模样跟土匪也没啥两样了。脚上绑腿打,腰间一绳扎,裤袄露棉花,路遇准吓傻。过春节前,咱下山整点好吃的犒劳犒劳弟兄们。在连部门口见到张副连长,谁知这姐儿们双手掐腰,一抬头张口天津腔:“大兄弟,打哪儿来呀?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咱一听乐了,露出白牙。她哈哈一笑,赶紧补了一句:“这不是二排长嘛,咱还以为是土匪下山来了呢。” (原载于《黑龙江人口报》1995年5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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