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95）背 篓

颜逸卿

背 篓

  我那回在神农溪放舟，波光云影之上听导游小姐唱当地的土家歌谣，真是情景交融趣味横生，后来导游又唱起了民歌《小背篓》，那歌声婉转优美，似比宋祖英唱的还强了几分。

  说来也巧，见岸边山路上出现了一支聚亲的队伍，居然是一色的竹背篓，除了抬花轿的以外，即是几位细吹细打的乐手，肩膀也不得空。再看那背篓上，高的大的是箱子柜子，厚的薄的是被褥衣服，端的异彩纷呈、姹紫嫣红。心想，山里人真行，不管道路崎岖，一只背篓连山也背得走。

  前些年，我出差走湘西入巴东，见过的背篓何其多：小背篓，编花着彩，是精致的工艺品；背石头的背篓则不然，质地坚实，式样粗犷，踩上去纹丝不动；闺女少妇的背篓则讲究妖娆灵醒，腰细细的，口圆圆的，尤其两根背篓带儿，活脱就是两根俏美的大辫子。山里人的背篓几乎是跟着身子走的，上山打柴要背、地里干活要背、溪边洗衣要背，到邻寨串门也要背上。

  到了赶场的日子，集市便成了背篓的天下，街巷两边，河沿石上，高的矮的、圆的扁的、新的旧的，各式各样，比比皆是；背篓里面，红的是橘子柿子，黄的是柑子柚子，还有紫的葡萄、绎的板粟。山里人苦巴巴地收一点山果，就为换点油盐零花钱。

  背篓有时让人觉得压抑，烧炭的人从深山出来，背篓上还摞着一只大箩筐，那大箩筐里装了满满的炭，高高的像小山。背炭人颤巍巍地走过去，腰杆弯得像张弓。学生娃上学也背背篓，为的是放学后打猪草，有时猪草打晚了，黑漆漆摸回家去。

  背篓让人难忘，它们盛过欢乐，但更多的时候却盛着忧愁，因为那年头，山里人的日子太穷了。

  今天在这神农溪上听美妙的歌，峡谷的风更送来聚亲的细吹细打，又见背篓，怎不令人思绪万千。同行的好友看得呆了，他说一定要买只小背篓捎回去，让它装满神农溪的故事。

  但直到我们踏上归程，也没找到卖背篓的店铺，巴东城算是地道的山城吧，但逛遍街市也寻觅不到，山城人已不屑卖背篓。而在下游大城市露面的新款时装，这里已霍然上架，让人惊叹商品神奇的渗透。

  背篓的年代已过去了么？

    （原载于《农民日报》1996年9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