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轶事之：口腹之欲

冯绪杰

黑土轶事之：

口腹之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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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兄弟姐妹四人前后脚的离开京城奔赴“广阔天地”，就生活的幸福指数而言，不可否认黑土地是最高的。二哥在陕北安塞县插队，那里非常艰苦，面朝黄土背朝天，赶着驴车驼着两个桶下山汲水也要半天。劳作一整天，工分只值一毛来钱，秋后分完粮食还要倒欠生产队若干银两。从没见过大米白面，日子苦的根本不是在三江平原屯垦人所能想象的。北大荒气候虽然恶劣，但粮食很富足，加上有工资，就果腹而言，黑土地养育了我们，称这里是第二故乡名至实归。111
   连队有个大食堂，每天三顿饭保证共给，内容千篇一律。虽然缺少动物蛋白质，比较“忙时吃干，闲时半干半稀”的领袖教导，还是让我插队的哥哥们羡慕不已。黑土地盛产萝卜土豆大白菜，其他菜肴少见。初时稠稠的大碴子粥感到香甜无比，日复一日就有胃酸的感觉，萝卜土豆丁、丝、块、片缺油乏味，馒头蒸得好，一顿四五个，碱大碱小也得适应。吃顿包子就要与司务长斗法，偷偷的往外带。大盆的面条上撒点浮油，先到的几位用勺撇光，后到的全无滋味。而食堂病号饭的面条还是不错的，油汪汪荷包蛋令人垂涎三尺，偶尔泡个病号，无非是想骗碗病号鸡蛋面，前提是要与医务室大夫搞好关系。平台上连队“六大厨”靓照钩起几十年前的回忆，七五年赛诗会一位老兄曾油诗赞曰“一盘精美餐，一张迎春脸，双手端上门，慰问伤病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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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忙或节假日杀猪改善，聊补缺油少肉的肚皮。记得七零年我在团电业所时，在机关食堂用餐，有个罗姓司务长，平时萝卜白菜清汤寡水时从不见其踪影，偶尔节日会餐，饭菜上齐，八人一桌，罗司务长面对大家要求全体起立，首先祝伟大领袖万寿无疆，再要大家牢记旧社会的苦，新社会的甜，谁知道是会餐还是忆苦思甜？给大家整顿好饭，还要招骂，这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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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粮食富足的黑土地也缺少动物蛋白，单一的果腹食品时日久了也难熬。兵团建制，半军事化管理的过程中纪律性是压倒一切的，年轻人偷鸡摸狗的事鲜见。每每望着天空的大雁，泡泽中的鱼儿，林中的野兔令人垂涎三尺。无奈中自我调侃“不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是好癞蛤蟆”。劳作之余，总在思念小时候母亲给我做的蛋炒饭。记得一次与同宿舍的哥们探亲回京，两天的路程奔波饥肠辘辘，相约要犒劳自己，狠狠的吃上一顿。王府井湘蜀餐厅，点了四凉六热十个菜，四大扎啤酒，两大碗米饭，哥俩旁若无人，风卷残云如饕餮般，瞬间盘碗杯告罄！假如那时佛祖派咱哥俩去做净坛使者，必不辱使命。抬眼望到四周食客们惊诧的目光，咱毫无羞愧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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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队每户家属房都有一小块儿自留地，种植些时令蔬菜，养几只鸡鸭，傍晚时分，炒蛋香味飘来，令人心痒难挠。偶有相熟的老职工约请到家中小酌，炕桌上摆满了炖鸡炒蛋，咱举杯大嚼时却不见女主人与孩子们上桌，顿觉惭愧无比。这些孩子其实比我们更需要摄取营养，朴实的老职工一颗火热的心让我一生不忘。当知青们陆续离开黑土地，男女宿舍只剩下几十个人，不安分的心开始躁动。小卖店的“四鲜烤麸”“沙丁鱼”虽然美味，却难耐囊中羞涩。雪天到林边套野兔，攒上三两只剥皮去内藏，再偷偷地把屋顶中上海知青晾晒的蘑菇顺来一串，能炖上一大盆，佘上两瓶六十度，把蘑菇的本主叫来一起大快朵颐，而后理直气壮的告诉他“吃的是你的蘑菇”，虽遭白眼儿，心里却也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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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时节，南来北往的雁群络绎不绝，夜幕降临时，带上一包夹杂有氰酸钾铝的玉米粒，撒在远方的地里，时有斩获，硕大如鹅的大雁炖上一盆鲜美无比。哈尔滨知青司务长是个中高手，我们关系不错，时常受其眷顾。这老兄乐此不疲施展着十八般武艺，常向大自然攫取动物的高蛋白。一日清晨，他急切的呼唤我起床，拎进的麻袋里装着一只仙鹤，当时只在解决口腹之欲，毫不顾忌野生保护，潜意识里感觉吞噬南极仙翁的座驾似乎罪不可赦，好在他老人家很忙，否则取咱项上人头也未可知。师工作队成员跟随机车秋翻地时猎杀一只野狼，半夜时分，这老兄炒上一大盆狼心狼肝邀我们几位共进美味，有人说：狼心狗肺不能吃，我却想：江湖传言不足信。大家都懂：“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的道理，都是一个“馋”字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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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花泡烧炭的知青常在“鱼哈”旁捕捞野生鲫鱼，一扎多长的鲫鱼不去麟，刨开脊背，晾晒成鱼坯子，用炭火烧烤，撒些盐，极佳的下酒菜，若能打上条大狗鱼做成杀生鱼，再拌上一盆撒上辣椒油和白糖醋精的白菜丝，真香！泡子中的泥鳅成堆滚成团，两铁锹就有一土篮儿，清水煮缺油少盐不好吃，若能用油炸肯定入口爽滑，可惜没有油。冬日打冻网，冰块煮鱼，加上几条花椒枝子，余味缭绕，较之如今的野餐，简直不能同日而语。光顾过几次萝北县城，肮脏的小餐馆，一溜一炒一拉皮，大快朵颐，就差把盘子吞入腹中。鹿号死头鹿，剥皮去尾，食堂炖上一大锅，有些腥味，分到每人没两块儿，远没有雁肉来得爽。古人把鹿脯作为求寿敬仙的上品，在我看来他们的口味实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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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堂后有一个大泔水缸，常有柴鸡在缸边觅食，悄悄用木棍把鸡击入缸中溺死，然后心安理得的拎回去开膛去毛，三两知己又一次的开怀畅饮，当然这是知青年代的后期，前期会让别人拔高到“阶级斗争新动向”实在是吃不了兜着走。有时“打赌”也是蹭吃蹭喝的好方法，抓住一个主题辩论，不论对错曲直，输者两瓶罐头一瓶酒是别想赖掉。只要能吃想吃的东西，就要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我在马号时，那里有两头奶牛，一位上海女知青负责挤奶，然后给连队家属房的老幼妇孺分送食用。这位女知青每天挤完牛奶都给我盛上半茶缸，掰一块烤热的豆饼就着牛奶实在不错，而马号的老职工们似乎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一冬天的饮用感觉神清气爽。有机会再到上海见到那位女知青咱还真要躬身一揖。连队有一片瓜地，瓜熟了就令我们这些“馋人”蠢蠢欲动，白天看瓜人看的紧，晚上行动颇有斩获，半麻袋香瓜，大家分而食之，瓜皮瓜蒂统统塞入宿舍的火墙里销尸灭迹。在这里问一句：弟兄们，这事你们谁没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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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九年回归黑土地，站在连队早已面目全非的大道上，瞭望一望无际的庄稼，往事如烟，历历在目，思绪萦绕心头。想起年轻时的荒唐事，不胜惶恐。真的想念那片黑土地。

老土豆

“这位女知青每天挤完牛奶都给我盛上半茶缸。”




冯兄：为啥呢？

冯绪杰

老土豆 发表于 2017-7-27 17:56
“这位女知青每天挤完牛奶都给我盛上半茶缸。”

窦教授兄问为啥？答“是啊，我有时也在问自己，为啥？”，现在也不告诉您。

黄成兴

很有同感，人必竞写的就是我们的经历，苦也有幸福，这个幸福就是吃的贼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