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对我来说并不陌生,这已是第六次拜访。但新近归来,感想多多。也许是因为,不同于以往的走马观花,这一次为时两月之久,有充足的时间且行、且看、且想。 从古老的罗马到富足自负的苏黎世;从傲慢的萨尔斯堡到人头攒动的梵蒂冈;从沉重的纽伦堡到多彩多姿的布达佩斯;从阴郁的慕尼黑到冰冷的巴伐利亚山区(希特勒的老巢),历史,从远古到近代,在这里不是仅仅是书里的文字与数据。 君可见:古代帝王的兴衰颓落 古罗马广场的废墟 恺撒大帝颓败的陵寝 恺撒大帝死于公元前44年 偶也在坟上丢了一枚小币,不因尊崇千古伟人之幽灵,而为触景生情感怀人生。想来大帝的坟墓两千多年前肯定是堂皇体面、由专职人员维护的;推想两千年后的T-A-M广场和老人家的纪念堂会是哪般模样呢? 君可见:宗教的虚伪贪婪 18世纪中一个红衣主教用信徒的银子为自己建造了一座庞大的湖边别墅。现萨尔茨堡国际研讨中心 红衣主教还在湖的对面为他公开的情人建造了一座小巧的别墅 主教别墅里有个私人礼拜堂
根据红衣主教的遗嘱,他死后,心脏就埋在私人礼拜堂的地下
带我们参观的朋友曾在萨尔茨堡国际研讨中心工作。她告诉我们,传说,每当雷雨交加的夜晚,这块石板就会像心跳一样博动。 君可见:名人故居 到达罗马那天没给自己安排活动,只在街上闲逛。路过一闹市区,路边有游者指示,说这原是罗马的“土豪”区,拿破仑的妹妹也曾住在这一带。因为没有明确说明地点,便以为,那旧居已不存在。继续走,拐了个弯,猛然看见这个标志:拿破仑别墅 现为法国驻意大利大使官邸 君可见:战争的印记
二战结束时,美国坦克占领萨尔斯堡硬是开进这条小巷,给右边墙上留下一大块疤痕。这块疤痕被刻意保留下来,提醒人们萨尔斯堡人为德国法西斯作过帮凶,告诫大家不要再参与类似恶行。 君可见:近代法西斯的疯狂与残忍
慕尼黑城外的达豪集中营 这道大门的那一侧曾是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 这里关押、屠杀的大都是政治犯、共产党、不支持希特勒政权的神父和同性恋。直到二战后期,才运来很多犹太人。
纽伦堡审判旧址
原纽伦堡审判法庭,现在只有在非出庭日,游人才能参观
坐在法庭的长椅上,我想起电影《纽伦堡大审判》中法官海伍德的一段独白,在网上搜到如下: ……如果我们面对的被告都是些变态的人,如果所有的第三帝国领袖都是些残暴的怪物和疯子,那么这些事件就不会比地震或任何其它自然灾害更具有道德意义。但审判表明,在一个国家的危机时期,就连一些平时明确大是大非、能力超凡的人竟然也会自欺欺人到如此令人不可想像的程度,以至于犯下如此巨大和令人发指的罪行。…… 是啊,十年动乱中许多“平时明确大是大非、能力超凡的”成年人何尝不是如此。人性和人的思维与行为是最说不清的。
布达佩斯的恐怖之屋—楼外阳光映在大楼上的字是英文“恐怖”。
博物馆外墙上有受害者的照片、姓名、囚禁时间、如果被处死的有殉难日期等信息。
这幢大楼曾是德国纳粹在匈牙利的总部,后来又是东欧同盟时期匈牙利国家安全局áVH(类似苏联克格勃KGB秘密警察)所在地。展出的便是这两个血腥时期,包括楼里设有的牢狱、审讯室、行刑室、工作人员和领导人的办公室、总机室等等。实际上纳粹占领匈牙利是在二战后期,只占展览的一小部分。1956年匈牙利事件后,苏匈达成协议,只要匈国在社会主义阵营里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邻居,那么苏国也就高抬贵手,既往不咎,并且还给予相当的自主权。因此,áVH仿效KGB的恶行也在匈牙利事件结束后中止。可在我看来最意味深长的是,出口时必须经过一个不很宽,但很长的过道,两侧墙上贴满了当时在áVH的工作人员的姓名和照片。这些人,当时最年轻的现在也得有小80岁了(博物馆里面禁止照相)。反思到这个程度,人还会重蹈覆辙吗?希望不是本人一厢情愿。 然而,最让我感动的是在萨尔斯堡、布达佩斯和罗马的街上看到的人行横道上镶嵌的格式完全相同的铜牌。铜牌上记录着姓名、生辰日、被逮逋日、被囚禁的集中营,以及遇难日。这些人都是被纳粹从他们的住所或工作地点带走一去不复返的。看到这些铜牌,顿感他们不再是历史书中的数据、他们不再是电影里的演员、他们不再是照片和纪录片里千面一律的骷髅。看到这些铜牌,我真真切切地感到这许多年来看到的那些骷髅曾经有名有姓、有住所有工作、有生命啊。
萨尔斯堡:第三排中间:约翰·兰格医生曾住在这里,1878年生,1938年被驱逐,达豪集中营,1938年12月10日被杀 这些铜牌就镶嵌在受害者被带走的大门前 布达佩斯:凯梅尼·莫里茨曾住在这里,1899年生,1944年被驱逐,之后殉难
罗马:贝尼亚米诺·迪科里曾住在这里,1879年生,1944年4月23日被驱逐,奥斯维辛集中营,1944年6月30日被杀
历史事实历历在目,无法回避。这种参与国政府集体的悼念、忏悔和反思使我对人类灵魂的哪怕会是慢之又慢少之又少的升华净化感到些许希望。 当然,除了历史,欧洲各国的艺术遗产——浮华豪奢的建筑、庄严巍峨的教堂、街头巷尾的雕塑、刺破青天的石碑、屋顶上的马拉战车,更别提那些珍贵的绘画和美妙的音乐,展现出欧洲历来的经济强势,以及欧洲人的魄力、想象力和人文修养与素养。 之前读过余秋雨的《行者无疆》。他在《兴亡象牙白》一文中描写古罗马的遗迹时写道:“伟大见胜于空间,是气势;伟大见胜于时间,是韵味。”亲临罗马,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这雄浑的“气势”,体会了这迷人的“韵味”。
古罗马广场元老院废墟聚“气势”与“韵味”为一体 此次游走欧洲诸国给了我一个新的感概,这就是,有一种生活叫“认真”。对于文物,这种认真是自古以来有传统的和有普遍性的。前人通过认真地酝酿、策划、组织之后一丝不苟的建造起来美丽坚固的建筑、雕塑,但凡和平时期,后人会有意识地认真保护。在先生游学的大学,我们下榻的学校招待所是一座1461年(明朝前期)建造的农舍,用于贵族家庭的佣人和马羊的住所和存放车辆和粮食的仓库。500多年后,室内配备了现代化设施,而外表仍是原汁原味。由于前人建造的认真和后人使用的认真使这个原本谦卑的建筑得以益寿延年,并且风韵不减当年。 此外,我以为,如果说欧洲诸国,尤其是德国和奥地利,对二战的反思表现出其道德观念,而以实际行动来忏悔则表现出一种认真,对生活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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