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苔痕(21)
品
一日,朋友请我去他家“品茗”,说那茶叶是贡品,可遇而不可求。凭心而论,请我品茗,实属抬举。我虽天天捧着茶杯,但那水平若以“段位”论,“饮茶”而已,略超“喝水”水平。“品茗”二字,只能是附庸风雅。 在朋友家,总算见识了那贡品。一只精制的铁罐,约半两茶叶,色面如银毫,枝枝丫丫若仙风鹤骨。茶肯定是好茶,配以紫砂壶具和丝竹之音,氛围也有那么一点。大家闲聊一番,畅谈国事家事天下事。末了,朋友问:“品出什么味吗?”我说:“品者,三口也。”朋友难得聚在一起聊聊天,比茶味更醇。 回到陋室捧起茶杯,齿颊留香,仍思一个“品”字。 品,乃一种境界,品画、品瓷、品书,莫不如此。就说品茗吧,有了上等贡茶和茶具,再加上雪水、松枝炉火等,就可行茶道了么?未必。若不具大静之意念,机锋之悟性,依然无法升华到“品”的境界。我曾饮过西湖虎跑茶、成都盖碗茶、兰州三炮台、武夷小红袍,以及内蒙草原的马奶茶等,匆匆复匆匆,俱往矣。只有那次在厦门鼓浪屿饮功夫茶,使我念念难忘。 那是一个初夏之夜,竹椅藤桌,配以一套紫砂功夫茶具。眼望天幕一轮素月,耳闻沙滩几番潮声,在壶嘴对着一圈茶盅,“关公巡城”、“韩信点将”之后,一口浓涩,满嘴清香。只觉心境一片澄明,人生几十年,弹指一挥间…… 一个品字三个口,凡品必开三个窍。以口饮茶,仅是一窍。还有两窍尚待开凿,或念天地之悠悠,或观宇宙之苍苍,或听丝竹之天籁,或悟沧桑之大道。总之,一口是吃不出“品”味来的。唐朝诗人皎然说得好:一饮涤昏寐,再饮清我神,三饮便得道。信哉斯言! (原载于《长沙晚报》1995年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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