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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访(19)黑土姑爷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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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25 19:55: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回访碎片(19)
黑土姑爷赵二

    去年夏天,我重返北大荒看望父老乡亲。回队里那天,农场电视台派员随行摄像。走到场院前,呼拉涌过来很多老职工和家属,握手问候交谈,我却见有个中年人不扎堆,在人群后面站着。是上海的女婿赵二,我走过去招呼他。于是,赵二怯生生地第一次走进了摄像机的镜头。
    下乡当知青那阵儿,我曾对自己发誓,我绝不学赵二那样,一味泡在地里,无论落到何种地步。瞧他光脚穿鞋卷裤腿,还披着七十年代的老式布衣,再扛把锄头,盖上一顶棕黑草帽,万里挑一的中国式农民,够寒碜的了。
    赵二的大名叫赵玉民,兄弟五个,他排行老二,与父母、弟弟从辽宁投亲来到咱这儿落户的。几年后,一上海女知青与他结婚,又先后给他生了俩儿子,他乐得合不拢嘴。知青大返城后,赵二总觉得对不起媳妇和儿子,愁得紧锁眉头。数年后,总算有办法让媳妇和儿子回到了上海,他则留在北大荒养猪、种地。每逢过年前他将挣的钱带到上海,他知道城里花销大,媳妇扫大街挣的钱,糊口都不够,更别说孩子上学等花销了。
    他刚过不惑之年,却让人觉得是知天命的年龄特征了,想不到每天吃的酒肉饭菜,都化作滴滴苦涩的汗,挤落进脚下的黑土地。经受风吹雨打,他黝黑,矮个,而他的梦,总是碧绿的、高大的。
    种菜种粮食,养猪做豆腐,他干过的营生不少,可总无法使自己一夜暴富,只一股犟劲与天与地斗,与自己的命运过不去。他说:那年,我包下了队里的猪舍,不相信汗水会白流,可命运偏偏与我作对,钱没挣着多少,猪舍着了一把火,烧掉了两三万。养猪损失种地补,年底一算帐,这一年算是白忙活了。
    “那咋整呢?”我问。“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庄稼不收也得年年种呀,猪还得养、地还得种。”赵二回答得很干脆,不像城里有些人炒股输了钱,谁跟他说话就跟谁急。他去那南山脚下,包下了10垧地。把血汗都投向这个世外桃源。连我也留恋起那个桃源胜地,山泉淙淙,绿树成荫,良田美池,鸟语花香。可当我看着他的寒碜,我便打住了。守望一方黑土,汗珠子摔八瓣,他女人不要,名利不想,真的成了圣人,一点欲望也没有?
    我问他时,他笑笑道:都习惯了,跟土坷垃打交道,想离都离不开了;咱啥也不会,这黑土地,翻上翻下,春种秋收,算是容易。其实,说说容易,我想,一年到头,手拿的,肩扛的,烈日下,风雨里,没有吃苦的耐力怎么行呢?除非他能分出三头六臂来。再说了,一家人隔着七千地,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
    “你就没想过到上海去打工吗?” 我问。“咋没想过呢!咱去了能干啥?”他接口很快,也许想过不止一回。“养猪,种地,也可以呀。”“别扯了,大马路上能养猪种地吗?”“到郊区可以,还有包鱼塘、包苗圃、包菜园的。”赵二听了没吭气,抬手挠了挠没剩多少头发的脑袋。谁也没有想到,这次近乎玩笑的对话,不久以后,竟然成了他到上海郊区养猪、种菜的决策依据。其实,人活得简单些,也挺好的。
    我是很同情赵二的,尽管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有点瞧不起,可当我在冷眼的圈子里转累了之后,我便常常想起赵二,他纯朴如乡土,以致我拼命读书,拼命爬格子的当时,我说,我与他并没有啥两样,不过是在不同的地方耕耘而已。
(原载于《黑龙江农村报》1997年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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