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宋宝安 于 2013-4-1 18:02 编辑
购物卡 十四连 宋宝安 老李头儿想当年也是知青，下过乡，扛过枪，就是没渡过鸭绿江，因为那时他还穿着开裆裤。返城回来分派个工矿企业大船厂。在北大荒，老李什么活儿都干过，什么苦都吃过，就是没上过机务学点技术，要不然也不会当壮工。老李查过字典，壮工，就是从事技术含量为零的体力劳动者。保守点讲，约等于兵团的农工。虽说船厂造船不如买船，买船不如租船，租船不如修船，可船厂年年捷报频传，年年报喜。老李觉得以自己卖了胶水买浆糊一年不如一年的日子衡量，不报忧光报喜，疑似东北的忽悠。国家的全民大厂攀比忽悠，蝴蝶效应，极易形成社会的混乱。老李五十出头终于被忽悠离了岗，那一时期兴砸大锅改小灶，仿佛砸了大锅，改革就会一蹴而就。实际改革的成功与否，不在锅的大小。有大锅，小锅，再有微锅，多种炊具做出的饭才会花样翻新，才香呢。刚下来那会儿，老李心里好一阵儿酸溜溜地，自家养的小猫小狗的咋一失去还难受呢，别说养自己这麽多年的单位。单位稳妥的苹果算是吃不上了，（梨）离就离吧。 离岗不像革命那样，早革命不如晚革命，晚革命不如反革命。真要离岗，还是早一点好，趁着徐娘半老的体魄尤存，精力尚且旺盛，还能打拼一把。于今已是霜打的茄子，干啥啥不中，吃啥啥没够。幸亏与老伴儿身体都挺好，为儿子成家立业还能咬牙拼呲拼呲。老李与老伴儿是同学，曾经并肩战斗在北大荒的艰苦岁月中，如今他们的宝贝儿子已是大小伙子了。结婚老加码，谈婚论嫁阶段的孩子像电影《南征北战》中的队伍，“越往北，越不好带了”，两代人紧忙活，啥时才能把媳妇带回家？亏得是“软着陆”，不然老李这把老骨头非颠荡散架不可。 一个大人物曾经说的话没错，不知是话用反了，还是现在的人行动迟缓怠倦，总要等问题成了堆，闹出许多乱子才去解决。也许这样也有一定的道理，由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反正乱的那阵子，苦了找活儿不容易的老李。如今好了，下岗职工有了安排，老李安排在街道委员会当了协理员。老李大半辈子，从没奢望过发财，稳定就好，老李知足。这不，年根儿又发了350元的不记名购物卡，把老李高兴得大鼻涕泡都快出来了。他一定把卡交给老伴儿，好让她也高兴高兴，回来这麽多年第一次感到过年的富裕。老伴说，这钱咱就买年货，专款专用。 老李歇班那天，晨练回来老伴儿不在家，那张购物卡就在桌上，心想，置办年货多暂有空多暂办，想起什么买什么，大年夕的要抓（chua）功夫，别等屎顶屁股门儿，老李翻出两个购物袋，揣上卡，去指定的超市置办年货。 大街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年味儿十足。兜里装着购物卡，老李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老李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没文化不代表不懂艺术，他特别欣赏一幅摄影作品，画面是一个婴儿摸着母亲的乳房；标题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老李此时的心境与摄影中的婴儿应该雷同。 超市门口，一位素不相识的人迎面走来，与老李打招呼：大叔和您商量点儿事，求您帮个忙。老李停稳，只搭一眼就知来人是外地农民工，穿着厚厚的电焊服，裤管挂着的水泥疙瘩像戴了副脚铃······吗事快说!。民工倒也开门见山：大叔，我这有个玉佩，想和您换点钱。说着从他的颈项上摘下玉佩递给老李。玉佩是一尊拇指大小的立体大肚子弥陀佛，笑口常开的弥陀佛被皮脂打磨得油光铮亮，老李看看佛像瞟一眼民工，如此往返多次，心中狐疑······前几天街道刚开了会，年终是各种犯案的高峰期，一些不安份的民工借回家，趁机捞一把，骗一把的事情时有发生。老李心想，真有不怕死的往枪口上撞，老子是打雁的，绝不会让雁穿瞎了眼。民工似乎猜出老李的心迹，补充了解释：大叔我真的不骗您，工头今年没发钱，赶上家中有大事······，这话我好像在哪听过，能不能上点新鲜的？老李嘴角裂了裂讥笑。大叔，同样的话有真也有假呀······。精辟！同样的话，的的确确有真有假。民工继续补充说：您要有心思要，周围就有玉器店，典当行，可以去鉴定。老李信了，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别人挂金戴银的，跟咱大半辈子的老伴儿可一件没有。下乡前后那会儿不兴，兴了，又把精力转移儿子身上，没钱追兴，总觉得有所愧疚。要多少钱？老李问。大叔，不坑您，这样的事我也第一次来，我到典当行问了，保守估价500元，您若要，就给400元。敢不敢和我再去鉴定？老李嘴说着鉴定，心中做了最后的决定。行。不用了，小伙子，老李说：我就有350元的购物卡，换你佛像，给个痛快话！，行是行，可我需要的是回家的路费。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到收银口，替别人刷个卡，钱不就换了。大叔，这是我媳妇的稀罕物，您可别骗人。大叔当年也出门在外，哪能骗你。 成交了。老李没进购置年货的大门，用卡只请回了一尊佛。回来的路上，老李进了典当行，民工讲的是实话。 晚上，饭桌上，酒过两盅，老李把佛像玉佩呈给老伴儿，老伴甚是喜欢，倒霉鬼，亏你还有这心思，哪来的钱？用购物卡换的。哎呀！你个缺了阴的，那张购物卡我买了年货，只剩下三块五了。老李茫然......。 屋外传来不知哪家大人教给孩子的童谣： 老李，老李， 《三字经》里没有你； 《百家姓》里查一遍， 孙子（字）下边就是你......。 2010-12-6于北京·亦庄。 | 
发表于 2013-4-1 17:4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