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韵痕(19) 呼兰河的女儿
初识呼兰河,是萧红笔下的《呼兰河传》。趁着到哈尔滨走访之际,我来到了松花江北岸。在呼兰河畔,寻觅着当年萧红的足迹。 恰是三九隆冬,北国风摇万木,冰镇江河,雪漫大地。乌蒙蒙的天空,溶不尽的慵倦。我默默地追思着,脑际不时闪现出萧红笔下那呼兰小城的风土人情:扬着灰尘的土路,老态龙钟的青砖瓦屋,碧波粼粼的呼兰河水,还有东二道街的大水坑……呵,岁月流逝了大半个世纪,眼前的景物不再依旧,唯有城东南隅的萧红故居,依稀可见当年萧红的踪影。 辛亥革命那年,中国文坛一位流星般的女性就诞生在这里。她叫张乃莹,笔名萧红。1930年,就读于哈尔滨一女中的20岁的萧红,为反抗包办婚姻逃离了养育她的呼兰河,从此一直忍受着情感上的压抑和伤痛,在苦闷的寂寞中流浪、抗争。1942年1月,病魔无情地夺走了这位仅31岁新女性的生命。然而她不足10年的创作生涯,却给祖国文学宝库留下了近100万字的珍品。柳亚子作挽诗云:“天涯孤女有人怜,病榻残诗泪泫然。” 我跨进那两扇半关着的黑漆的院门,脚步很轻,很慢,也许是对这位才女的爱怜,也许是不忍搅扰她那抑郁的心。她正端坐在院子里,仿佛在沉思,抑郁中透着刚毅的神情。皑皑白雪映衬着洁白的塑像,映照出萧红圣滞的心灵。塑像后面是五间青砖大瓦房,萧军题书的“萧红故居”牌匾悬挂在正门上方。正门堂屋中间摆放着故居原貌的沙盘模型,展示着昔日那个封建士绅家庭是何等的显贵。萧红的身世,曾让多少人泪洒江天,然而人们更崇敬萧红的精神,崇敬她叛逆于这样一个显贵的封建家庭,走上了左翼文艺运动之路。萧红出走后,至死也没有回去看看养育她的呼兰河。然而,女儿终生没有忘记母亲河。她用饱蘸血和泪的笔,写下了反映铁蹄下家乡人民“生的坚强和死的挣扎”的不朽名作《生死场》,写下了回忆童年生活的《呼兰河传》…… 堂屋两侧墙上挂着的萧红各个时期的像片,正是萧红义无反顾地走自己的路的写照。你看,她和许广平、丁玲、周海婴相聚在一起……当年萧红被困于旅店,走投无路,不得不向《国际协报》呼救,是萧军伸出了援手,使地逃离了旅店,从此两人结为伴侣,在流浪中辗转了大半个中国。他们合集出版了短篇小说和散文集《跋涉》。一起开始了文艺道路上的跋涉。鲁迅热情地为《生死场》和《八月的乡村》下写了了两篇不朽的序言。《生死场》在白色恐怖中无法出版,又是鲁迅以“奴隶社”的名义,协助这位无名的“奴隶作家”自费出版。鲁迅逝世时,萧红流浪在日本,她止不住眼泪,抑不止悲痛,从东京写来了《海外的悲悼》。1937年1月她返回上海,第一件事就是由许广平、海婴和萧军陪同拜谒鲁迅墓。随后,她随丁玲参加西北战地服务团,投身到为民族抗争的滚滚洪流中去了。望着墙上的照片,多么熟悉的面孔,多么珍贵的友谊,但影存人去,唯有逝去的如烟往事,让人们去采撷,去思索。 瞻仰了萧红故居,便去拜谒萧红墓。墓在城郊的一个土岗上。萧红与萧军1938年离异后,同年在武汉与端木蕻良共同生活。1942年1月22日,萧红病逝在香港浅水湾,1957年骨灰迁葬广州银河公墓。呼兰的萧红墓葬的是端木蕻良珍藏了半个多世纪的萧红的一缕头发。如今,她终于回到了养育她的呼兰河畔。岁月流逝,沧桑巨变,她该含笑于九泉了。 冰冻的呼兰河,似一条白色的缎带飘拂环绕;耳旁松涛声声,仿佛在为呼兰河的女儿奏鸣着一支壮丽的人生进行曲,我伫立墓前,手捧一把洁净的白雪,为长眠于斯的英灵,深情地献上银色的花束。 (原载于《中国旅游报》2002年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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