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雪山

柳鸿文

                                                                         追 忆 雪 山
      雪山已经走了，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他走的突然，走的匆忙，匆忙的都来不及与荒友们打个招呼。雪山69年9月和他姐姐一道来到十二团十三连，雪山分在后勤猪号，她姐姐也在后勤，是奶牛饲养员，她姐姐也已经走了，听说比雪山走的还早。
      我和雪山实际接触不多，我们不在一个工作岗位但住同一宿舍，白天上班他在猪号我在食堂，下班回来咱们这帮知青就在一起天南海北，云山雾罩，一通穷聊。雪山爱说话，说起话来嗓门挺大，他说话总爱站在宿舍中间的通道上，手上还比划着。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自打雪山不在了，我的脑海总是闪现他的影子，思绪总是连着他的往事。
      那年冬天我还在农工排，第一次到猪号干刨糞的活，十八岁的南方小伙子没有见过这个，更别提干这活，站在冻的又实又硬又是猪糞又是猪尿的糞冰上，抡起大镐就刨，刨着刨着，糞冰开始松动，再一镐下去，糞冰一下子就炸开了，有的还炸的老高老高，我挺好奇仰着脖子去看，这一仰脖不要紧，一小块糞冰渣就进了嘴里。雪山是刨糞“总指挥”，他看我“占了这么一个便宜”，就像个教练式的过来教我，刨糞像游泳，什么时候要张嘴要换气是有讲究的，你要是老张嘴，一会儿还得占便宜。哦！我恍然大悟。
      还有就是那块上海表引出的事情，这要从71年夏天的一个傍晚说起。吃完晚饭我们几个不甘寂寞精力过剩的小青年，在食堂门口那块坑坑洼洼简单铺了些黄土的篮球场上玩“三打三”半场篮球，现在称“街头篮球”。忽然，连队西边机务排那个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叫声：“着火啦！猪号着火啦！快来救火呀！”，顺着声音西望，只见猪号那边已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火光就是命令”这句话在那个年代绝对没有夸张。没人号召，没人带头，所有的人都是毫不犹豫的冲向火场。救火的救火，搬东西的搬东西，争先恐后，奋勇当先。火乘风势越来越大，房子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但大家全然不顾。“不要管我，抢东西要紧”，类似这样的豪言壮语在火灾现场此起彼伏。我当时从猪号的仓库里往外抢运豆饼，身上的衣服被救火的水浇了个透，有人拉住我的胳膊不让再进屋，“房顶要塌了，进去危险”，但我还是拼着命的往里冲…… 。
      天黑了，火灭了，大多数的猪和饲料等一些物资抢了出来，可用土坯和茅草盖成的猪舍倒塌了。我们灰头土脸筋疲力尽的回到宿舍，这时我才从救火的“剧热”中冷静下来，想看看表几点了，一伸胳膊，坏了，我的上海表怎么没了，脑袋嗡的一下傻了！我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是戴着手表去打球的，那块表肯定是救火时丢的。没办法，天这么晚了，火场又一片凌乱，只能等第二天再说了，可不巧的是第二天我还要到宝泉岭师部医院去做脚上的一个手术，这是与师部医院巡回医疗队下连队时约定好的，沒法改期了。当时全连近百号男知青都住在食堂旁边那个由俱乐部改成的集体宿舍里，大家闻讯后过来安慰我。雪山在猪号工作，找表的事只能交给他了。他说你放心住院去吧，等清理火场时一定会好好找的。第二天在雪山的带领下大家寻找的格外仔细，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可是事与愿违，手表像是被施了魔法，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年夏天，我已调到团部供销社工作，一天，十三连的一位战友到团部来给我捎话：“柳鸿文，你的那块手表找着了，是雪山找到的 ”，丢表有一年了，真是意想不到。在十三连，雪山把那块他拣到的上海表亲自交到我手上，当时真是激动，不知用什么言语感谢他。要知道那时候买这样的表需要120元钱，而雪山并不为此而动心，“勿贪意外之财”的教诲或许早已植入雪山的心灵之中。雪山跟我说了拣表的经过，那天下午，他路过猪号旁边头年清理火场时留下的渣土堆，老远看见有一块被太阳照得似隐似现闪闪发亮的东西，就好奇的过去看看，拨开杂物拿起来一看，是一块手表，当时就高兴的大声喊叫着：“手表找着啦！柳鸿文的手表找着啦！”。随后他把表上的泥土稍稍清理后一上弦，这块在泥土堆里沉睡了300多天，经历了北大荒天寒地冻风吹雨打的“大上海”又滴答滴答、滴答滴答的复活了。
      “大上海”失而复得，这件事距今已有37年，手表也换了好多块，但这块“大上海”表却始终和我在一起，因为它是我在北大荒奋斗过的见证，因为它叙说着我与雪山的这段往事。雪山走了，但这块手表还在，手表上仿佛还带着雪山的体温，留着雪山的指纹。雪山姓王，王雪山，北京知青。
   

                                              2009年元月于北京


这就是那块失而复得的上海表

老土豆

拜读雪山和手表的故事，睹物思故人，为雪山姐弟俩早逝深深的遗憾，清明开到了，为她们献上一束花吧。

颜逸卿

    撰文忆往事，
    睹物思故人，
    雪山若有知，
    欣慰亦安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