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国光：金满屯记忆

颜逸卿

两次“送死神”

   走在林间的小道上，不见树枝乱颤动，但闻风声呜呜地在树梢上飞速而过，如千军万马的奔腾声，震撼心灵。站在工棚外远眺，楞场上原木整齐地垛得像小山，等待着装车。
  那一天，归楞的活干得差不多了，还有最后几根木头需要抬上一个楞堆。我们有条不紊地随着号子，迈着步子，起劲地干着。也许快下班了，也许今天太顺利了，能早一点儿收工是大家的心愿，有的人无意中情绪有点涣散，警惕有些放松。
   “哈腰挂呀——嘿哟！”“往上走哪——嘿哟！”……一根8米的原木随着号子缓缓地移动，人慢慢地往楞堆的高处走去。正在跳板上要甩尾时，我的搭档忽然踩滑步子，人一晃滑杠了。说时迟，那时快，肩上的蘑菇头唰地一下子甩过来，打在了我的脸上。我眼前只觉得金星在乱舞，身子在摇晃。眉梢被蘑菇头划破了，顿时鲜血直流，疼得我大叫了一声“啊”。幸好，此时已经抬到了位置，放下杠的时候，突然间的失手，只是加快了放下肩上杠子的速度。
  见此突发事故，号头急忙叫道：“卫生员，快快快，拿纱布……”他的声调都变了味，还带着哭腔。远处的卫生员，听见呼喊声，急忙跑来，掏出急救包，帮我擦去血迹，撒上止血粉。包扎之后，连忙派车送到林场医院进行急救。医生清创后缝了4针，打了破伤风针。医生问我：“疼吗？感觉如何？”我那时连痛带吓的，哆哆嗦嗦地讲不出话来，只是摇摇头，一脸的泪花在闪烁。
  唉，大难不死，但给我留下了一个永久的伤疤，给我一个深刻的教训。万幸啊，当时全仗着年轻力壮，在“轻伤不下火线”的鼓舞下，激情战胜了伤痛。
  如果说第一次的事故是意外的话，那么第二次差点酿成的事故，就纯属于我的无知了。整天光是自己抬木头，也想去看看别的组在干什么。趁着这天楞场没活儿，我便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去伐木组那儿转悠。顺着倒套子的辙印，我来到了林子边上，然后向山上走去。山上有的地方还能见到树叶子，怪不得东北是黑土地，多半是植物的腐殖质，厚厚的一层。茂密的森林里，看不见人影，只听得人声鼎沸，人欢马叫的。
  正走着，猛听得一声大喊：“顺山倒！”随后，一阵噼里啪啦地撞击其他树木的声音，又轰隆隆的一阵乱响，呼啸着朝我这个方向传来。我带着一脸的惊恐，回头一望，我的妈呀，一棵巨大的红松铺天盖地朝我这里倒下。原来这条路是禁止通行的，我却是个无意闯入者。早就听说过，万一遇放倒树木，千万得看准方向，不能乱跑。慌乱之中，我转身朝前面一个坑扑过去趴下。一个小坑不怎么大，再说我的身后还有一棵横向的倒木。已经不容我思索，那棵树已挟着风声，急速朝我砸了过来。
  一阵“暴风骤雨”后，树林子安静极了。伐木的人以为我一定被大树砸死了，吓得两腿发抖。而我经受着铺天盖地的惊吓，早已尿了裤子，小脸吓得煞白。树木倒地之后，我已经被惊吓得爬不起来了。这个洼地正好可以卧下一个人，身后又有一棵大树挡了一下，不幸中的万幸。假如向其他地方扑过去，犯方向错误，那就完蛋了，也就没有后来这一连串平凡又普通的事儿了。
  待风平浪静以后，我哆哆嗦嗦地扶着树杈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剩下的只有惊恐与害怕。别人架着我，离开了这片大难不死的林子，送到工棚里，躺在铺位上，半天也没回过味来，也没缓过劲儿来。只要有人用手搭着我，我都会惊恐地跳起来，是精神上受到了刺激。接下来的几天，白天看到大树就会哆嗦，晚上梦见大树就会惊醒，甚至吓得浑身打颤，冒出一身的冷汗。
  一个人的一生会遇到各种危险，有的侥幸躲过，有的避之不及。一个冬天的林区生活，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自以为是最幸运的人，也留下了岁月背后的记忆，难忘惊险瞬间，至今恐怖惊悚。这是深刻的教训，时刻提醒我，安全意识第一，人的生命第一，失去的生命永远不会回来的。当伐木连宣布上山任务结束时，全连欢声雷动，我则百感交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一直认为，如果没有北大荒的磨砺，就没有我如今的一切。

  我曾对我的年轻同仁说，没见过北大荒的广袤，真是遗憾；没见过兴安岭的巍峨，仍然遗憾；没见过大森林的神秘，依旧遗憾。世上有不绝的风情，我有涉世的心情。我也知道，大荒有严寒，大山有坎坷，林区有惊险，即便是这样，我依然喜欢。我想，从大荒那里学习沉稳，从大山那里学习深刻，从林区那里学习机敏。我还想，学着品味一种缤纷的人生。
  （作者应国光  原载于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的《青青旱河》）

颜逸卿

宋宝安 发表于 2019-4-16 06:46
去过大山里，路过金滿屯，也当过倒套子的纯爷们。我们去的林场普遍用“牛套子”。因为牛的刹车能力要 ...

    山里倒套子，都是纯爷们，跟套紧忙活，有惊无险吧。

颜逸卿

黄成兴 发表于 2019-4-16 08:28
北大荒有说不完的故事，只要在北大荒生活工作的的人就是一部生动的小说，

    是啊，下乡又上山，故事说不完。

吴菊英

读了颜老师的金满屯记忆，让我们仿佛穿过时光隧道来到当年以苦为乐，乐在其中的伐木工人身边，一幅幅场景就好像铺展在眼前。我曾去过金满屯，没能看到伐木工人，但对那里的夏秋美景印象极为深刻，那是个好地方!

颜逸卿

吴菊英 发表于 2019-4-17 08:47
读了颜老师的金满屯记忆，让我们仿佛穿过时光隧道来到当年以苦为乐，乐在其中的伐木工人身边，一幅幅场景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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