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联趣谈（连载）

王国荣

十、正对、反对、串对和无情对

  今日话题中我们加一点对联常识性的内容，也许对有兴趣学写对联的荒友有所帮助。对联由上联和下联组成，它们不仅在形式上要对仗，而且在内容上也是紧密地、有机地联系的，这种内在的逻辑关系及其表现的结构，姑且称之为内容上对仗。这种内容上（语意）对仗，可分为正对，反对和串对三种。

  正对：也称同类对。就是上下联的内容基本相同，它们互为关联，互为补充，没有主次之分，结构的方式是并列的。正对能够充分描述事物、阐明事理，易于集中表现主题，因“一面性”，平铺直叙而缺少波澜、曲折变化。如清代阮元撰沈阳故宫衍庆宫联：
      水能性澹为吾友
      竹解心虚是我师
  澹，恬静；竹解，把竹子剖开。联语以“水”和“竹”两个比喻道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一是要心绪恬静，切勿急躁；二是要虚心求教，力戒骄傲。以“水”为友，以“竹”为师，给人以深刻的启示。      

  又如毛泽东引用过解缙的一联：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
     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通过两个并列的比喻讽刺那些徒有虚名而无真才实学的人。再如上海豫园点春堂联：
    桂馥兰芬，水流山静；
    花明枊媚，月朗风清。
  以桂馥、兰水流．．．．．．风清八个主谓词组并列，对仗工整，有扇对（即隔句对），第一句对第三句、第二句对第四句；又当句对（一句中自成对偶），如“桂馥”对“兰芬”，“水流”对“山静”。“点”出了堂前动人的“春”色。
  特别要注意的是，正对上下联内容基本相同，是同类对，但不能上下联内容完全相同（同义），那样就犯了我们在谈“数字联”中提到过的“合掌”的毛病。下面就是一副典型的犯“合掌”的对联：
      云泽清光满
      洞庭月色深
  此联写晴朗的洞庭湖夜景，“云泽”就是“洞庭（湖）”的古称，“清光”本身就是指“月色”，“满”与“深”用词不同但却同义，这里都是表示月朗光足。又如：
     韬略孔明分禹鼎
     神机诸葛列封疆
  此联虽然对仗工整亦有气势，可惜犯了“合掌”。“韬略”，原指古代兵书《六韬》、《三略》，后称用兵的谋略。《三国演义》有“此人胸怀韬略，腹隐机谋”。可见“韬略”与“神机”同义。“孔明”就是“诸葛（亮）”，“鼎”为古代立国重器，有问鼎、分鼎、定鼎。“分禹鼎”和“列封疆”又同义。  
  关于“合掌”的毛病我们在此又提及了一次，写对联时要注意避免。我有时也会犯这样的毛病。如看到出句中有“光阴似箭”，对句时会立刻想写“日月如梭”，看上去似乎对仗工整 ， 其实词义相同，“合掌”了。我们了解了此规则，就应提高鉴赏能力，在欣赏中既能看出别人的毛病，自己撰写时亦要注意避免。

  反对：即上下联内容相反，一正一反，互相映衬，形成鲜明强烈对比的艺术效果。也就是联句采用转折的结构，但转折要贴切自然。如：“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生为人杰，死为鬼雄”。又如徐特立1938年题赠青年联：
      有关家国书常读
      无益身心事莫为
  再如一副咏炭联：
      一味黑时犹有骨
      十分红处便成灰
  “一味”，犹言一直。联语以炭喻人。上联正说炭一直黑着的时候尚有形（骨），下面转入反而说，当它十分火红时就变成了灰烬了。人有顺境、逆境，当以“炭”自警。
  再如明代胡居仁撰联：
    敬有恒，何必三更眠五更起；
     最无益，莫过一日曝十日寒。
  上联正说“有恒”， 下联反说“无益”，把治学处事之道阐述得十分透彻。要学有所成，功有所就，必须要有恒心，长期刻苦学习，艰苦奋斗。

  串对：又称流水对。上下联紧相衔接，或连贯，或递进、或选择、或因果、或假设、或目的等等。像流水一泻而下，一气呵成。清代诗人王遵宪在《入境庐诗草自序》中曾极其概括道出流水对的特点，就是以“单行之神，运排偶之体”。而周振甫在《诗词例话》中说得更通俗明白：“流水对既有均齐之美，又自然而不呆板，意思连续而并不损害内容，所以是很好的对偶”。通俗言之，就是把一个意思分成两句来说。正因为流水对有这样的特点，诗人作诗经常运用，对联作者也乐于使用。如集句联“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以如对联：
      不入巫山峡
      焉见神女峰
  又如：昆明龙门达天阁联：
     高山仰止疑无路
     曲径通幽别有天。
  再如广州鼎湖半山亭联：
     到此处才行一步
     望诸君莫废半途
  再如有副大家熟悉的联：
     一失足成千古恨
     再回头是百年身
  串对，除了从联意（内容）上去辨识之外，还可以从关联词语上加以辨识，如常用“但觉”、“但知”、“但用”、“但将”、“但须”、“不知”、“不用”、“不必”、“不经”、“莫用”、“莫管”、“莫学”等等。
  无论正对、反对，还是串对，只要联意好、构思巧、对仗工整，都可以成为佳联。

  无情对，先看一副对联：
     赤橙黄绿青蓝紫
     柴米油盐酱醋茶
  上联讲七种颜色，下联讲“开门七件事”，两者毫不关连，这种对联就属于无情对。清代徐珂编著的《清稗类抄．流水联》：“对联仅对字面，而命意约不相同者，世所谓流水联是也。”这里的“流水联”就是指无情对。“流水联”与前面所讲的“流水对”（也称“串对”）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流水对”是将一句话分成两半说，上下联分别独立开来都没有意义。为了明确起见，以后“无情对”就取代了古称的“流水联”。
无情对除文人茶宴聚会用作余兴外，多用作对儿童进行对句训练的“对课”。由塾师出句，学童对句，不管内容如何，上下句是否有关连，只要对上就行。这种“课联”多为简短的无情对。
  人名对、地名对、书名对、物名对（当然也可交叉对，如人名对地名、人名对物名等）一般只要求每个字都能对上，在内容方面不作任何要求，所以几乎都是无情对。二字的如：
     “盘庚”——“管子”；
     “团鱼”——“扁鹊”；
     “海口”——“江门”；
     “雨果”——“冰花”；
  三字的如：
     “马齿菜”——“鸡冠花”；
     “西门豹——“南宫牛”
     “独角兽“——“比目鱼”
  除二三字的对仗训练的课联外，文人、联家所制的无情对已成为一种趣对妙联，特别是运用借对，虽句意风马牛不相及，而妙在上下联字字工对，真可谓看似有情（相对）实无情（不对）。如：
      庭前花始放
      阁下李先生
  上联写景，庭前百花正在盛开；下联却是个人物的称呼，意义无法相对，但细读之下，却能发现下联三用借对（“阁下”既指一种尊称，又指楼阁之下“李”既指姓氏，又指李树；“先生”既指尊称，又指最先长出）巧与上联字字工对：“庭”与“阁”小类工对，“前”与“下”方位名词对，“花”与“李”植物名词对，“始”与“先”副词作状语对，“放”和“生”动词对。又如：
     公门桃李争荣日
     法国荷兰比利时
  上联出自司马光《资治通鉴》：“天下桃李，悉在公门矣！”指唐代不畏权势著称的名臣狄仁杰门下门生之多。下联欧洲的三国国家名。上下联意思南辕北辙，对不起来。但字字对仗工稳，“法国”对“公门”，“荷”对“桃”，“兰”对“李”，“比”对“争”，“利”对“荣”，“时”对“日”。
  梁章钜《巧对录. 卷六》载有一无情巧对：
     避暑最宜深竹院
     伤寒莫妙小柴胡
  “小柴胡”为治伤寒的药汤名。相传某达官贵人出联，一医生“三句不离本行”对下联，虽牛头不对马嘴，但妙在字字能对。又 如：
    岑春萱拜陆凤石
     川冬菜炒山鸡丝
  上联言人事。岑春萱，清末两广总督；陆凤石，即清同治状元。下联说菜肴。上下联内容毫不相干，但字字能对：“川（水）”对“岑（山）”，“冬”对“春”，“菜”对“萱（草）”，“炒”对“拜”（动词相对），“山”对“陆（地）”，“鸡”对“凤”，“丝”对“石”（古代乐器“八音”金石土革丝木匏竹八类对）。
      乃武归天
      斯文扫地
   上联指《杨乃武与小白菜》中杨乃武之事，下联为成语。此无情对中唯“扫”与“归”对之欠工。又如：
      珍妃苹果脸
      瑞士葡萄牙
  相传为清代光绪皇帝和珍妃所对。珍妃长得比较丰腴，所以光绪讲她苹果脸；珍妃则以两外国国名相对。“珍”、“瑞”同样是祥称，“妃”、“士”是人称，“苹果”、“葡萄”皆是水果，“脸”、“牙”是人体部位。此无情对对仗工整。又如：
      饮马四眼井
      驮人陆耳山
  相传清代纪昀修《四库全书》之陆耳山出城访友，归途过四眼井休息饮马，得上句，一时未曾得对。某日跟纪昀提起，纪言陆本身便是好对，陆不解，纪含笑对出下联，以陆耳山微驮背而对，两对罢大笑。

      精裱唐宋元明古今名人字画
      拣选云贵川广生熟道地药材
  清代纪昀和友人同游琉璃厂，见一家裱糊店门口所悬招牌。朋友请他对个下联，他稍加思索，就告诉朋友西单某药店的招牌恰可为对。朋友过去一看，果然天作之合。

     黔河乌江皆黑水
     素园雪山齐白石
  此联也属无情对。上联黔河、乌江、黑水皆河名；下联作家（韦）素园、画家（白）雪山和齐白石。

  1990年春节，辽宁营口市节水办公室和营口电台联合举办“节水杯”春联征答活动，其中有一巧妙的无情对：

     营口市节水办公室
     寨中城开山置私宅
  出联为下句，所征上句出联者已有最佳上句，就是由此制出下句的，其实是让征答者去揣摩猜谜。虽然联语并无义，但极富趣味。
（未完，待续）

王国荣

十一、同旁联

  今天我们介绍一种在形式上颇有趣味的对联——同旁联。以偏旁相同的字撰成联语叫“同旁联”，它具有特别整齐的形式美，但选字颇费心思，不以律害意，不显拼凑痕迹，文从字顺，惟妙手偶得之。依照偏旁字组成结构的不同，同旁联可分为横同、全同、竖同三种。
1、横同，即上下联各用一种偏旁。如：

      泪滴汉江流满海；
      嗟叹嚎啕哽咽喉。

  此为明代一书院长岳父作古所撰挽联。写出上联后卡住了，由书院小学生熊迁弼对出下联。上联有夸张之嫌，下联字字是真，绘形绘声。联语上联字字三点水同旁，下联字字口同旁。偏旁同在左边，形式格外整齐。
又如：
     寂寞寒宵空守寡
     惆怅忧怀怕忆情

  出句流传甚广，对句联意亦巧，以竖心旁字充分表现了守寡者孤寂惆怅而又无奈的痛苦心态。
  再如：
     梧桐枝横杨柳树
     汾河浪激泗洲滩

  上下联分别同旁，对仗工稳。上联描绘了树枝穿插的茂密树木，下联呈现了一幅大河激浪的雄伟画面。上海作家沈善增所撰的同旁联，工雅且含哲理：
       泾渭流河汇清浊
       暾昳映晷昭明珠
   暾（tun,），刚出的太阳。昳（die），夕阳。晷（gui），古代用来观测日影以定时刻的仪器。

  有一副同旁联是写水利工作者和纺织工人的：
       泛江湖，游泾渭，潜渊渡海；
       绕绿线，纺红丝，绣绢织缣。

  西安市曾举办“爱国储蓄征联”活动，有一副紧扣主题的获奖联为：
         涓涓细流汇江海  （出句）
         丝丝细纱织绫绸  （对句）

  2005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有副对联：

         水泽源流江河湖海   (青海)
         金银铜铁铬镍铅锌  （甘肃）
  青海是长江、黄河之源，青海湖又有“西海”之称，故此联以“水泽源流江河湖海”出句；甘肃是我国有色金属之乡，故下联以“金银铜铁铬镍铅锌”应对。上联各字均含“水”，下联各字均含“金”，构成同旁对。

  下面一联也是“横同”的同旁联：
        澄清浊水污泥滋淡泊
        荟萃芳兰茂芷蕾芬菲

   也有的“横同”同旁对，上联和下联使用的偏旁不止一个，而是几组偏旁边组合成联。如有幅题黄山玉屏楼联：

       游山来此，渴饮饥餐，岂只秦湘滇浙客；
       辟馆于斯，欢迎远送，不分晴雨雪霜天。

  上联中，“饮饥餐”为“食”字偏旁，“湘滇淅”为三点水偏旁；下联中，“迎远送”为“走之”偏旁，“雨雪霜”为“雨”字偏旁。

   我见到资料中最长的同旁联是唐时睿所撰的16言联：
       消滴汇洪流，浩渺波涛，光泽澎湃泻江海；
       森林集株树，楼桁檐柱，樟楠柏梓构梁椽。
  上联写“水”，由“汇”而“泻”；下联写“木”，由“集”而“构”，浑然天成。

  历史上曾有这样一个传说：1900年八国联军侵略中国，镇压义和团运动，并占领北京，联军提出《义和大纲》，迫使腐败的清政府全盘接受。在谈判中，有个自称“中国通”的日本人出句要清朝代表应对：
       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
出句中，“琴瑟琵琶”四字各有两个“王”字，八“王”都在字的上部，故曰“王王在上”，意指八国联军可在中国称王称霸，气焰十分嚣张。清庭官员惊得张中结舌，吱声不得。这时一位随员拍案而起，厉声应道：
       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犯边。
对句中，“魑魅魍魉”四字均为“鬼”字偏旁，合称“四小鬼”。四“鬼”都在各字的左边，故曰“鬼鬼犯边”。痛斥八国联军是犯边侵略的小鬼。对句针锋相对，给挑衅者以有力的回击。

2、全同，即上下联均用同一种偏旁。如：

      波流浪涌，冲洗污泥浊水；
      潮涨汐消，浮沉江渚沙滩。
  
  全联20字，都用三点水旁。联语不仅平仄谐调，对仗工稳，且具深刻含义。同旁联绝非单纯文字游戏，此联所言“大浪淘沙”，污泥浊水终被冲洗；潮汐涨消，自然有沉有浮，至理也。

  1990年春节，营口电台和营口节水办联合举办“节水杯”征联，有位杨先生以同旁联出句，有位王先生足对:

      清河沿，深池渗滤汲源水；
      渤海湾，浅滩清澄泛浪波。

  上联字字三点水旁，写政府开辟清河水源，解决市内水源，紧扣“节水”主题。下联也字字用三点水旁，以营口特色盐对之，颇切地方特点。只是在个别平仄、词性欠谐，当是微疵。但出句较难且对句联意甚佳，仍不失为良偶。
又如：
       迎送远近通达道
       进退返速遊逍遥  （旧时马车店联）
     
       湛江港清波滚滚
       渤海湾浊浪滔滔

       缔缘绾结红丝缕
       纳綵缠绵绿绮絃    （贺婚联）
  三副联分别用三种偏旁的字，目视整齐有趣。

  3、竖同，即上下联各有同偏旁的字。“竖同”因字字有偏旁变化，所以出句和对句难度都比前两类大得多。相传乾隆皇帝游杭州西湖得句：
       烟锁池塘柳；
  出句中五字，含“金木水火土”五行偏旁。对句也要符合此条件，十分不易。时值举行科举考试，有两位考生名列前茅，主考官难分上下，便将两卷呈皇上定夺。乾隆帝命如两考生，就以“烟锁池塘柳”命题续对。甲考生见题大惊失色，惶然而退；乙考生苦思冥想良久无对，怏怏离去。结果，甲被钦点为本科状元。众皆不解，问其故。乾隆帝简说：“朕所出题乃绝对，谁人能续？ 能在瞬间断定定，其才必高！”当然，这仅是民间传说，其实该联早在明代就已经流传。晚明陈子升在所著《中洲草堂遗集》的《枊波曲》中对以：
       灯垂锦槛波
  后自觉欠工，又对以“烽销仍塞鸿”相对。
  后人也有佳对，如：
          烟锁池塘枊
           灯深村寺钟

           烟锁池塘枊
          炮镇海城楼。
  后面一联流传最广，不少书报多有转录。此联传为广东虎门绝对。虎门以林则徐抗英闻名，扣合虎门炮台，颇有气势，故声名远播。
2011年第二届“对联王”互联网超级擂台赛夺冠联为：

          钱塘江桥五行缺火  （出句）
         李清照墓千古抗金  （对句）

  出句的“钱塘江桥”的四个字分别为“金土水木”，所以说是“五行缺火”；对句的“李清照墓”四字中分别含有“木水火土”（四点水通“火”），单缺“金”，所以说“千古抗金”。通过“缺火”和“抗金”的弥补，该联也算得是一副完整的竖同偏旁联。

  关于同旁联的例子和趣闻还可以举出许多，限于篇幅，今天我们就聊到此吧。

（未完，待续）

王国荣

十二、叠字联

  今天我们来聊聊叠字联。运用一些相同的字重叠作成的对联，就称作叠字联。叠字联看上去排列对称有序，读起来节奏鲜明，真可谓娱目悦耳。我国诗词曲赋常用叠字，叠字富有很强的艺术表现力。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声声慢》一开头就用了七个叠字：“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淒凄惨惨戚戚”，最为脍炙人口。元代乔吉散曲《天净沙•即事》全用叠字作成：“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着力渲染了一位美丽天真的少女的神态和风韵，十分传神动人。对联脱胎于古代的诗词曲赋，自然也就多用叠字了。叠字联要声音响亮大雅，不显臃肿堆砌，并非易作。
  叠字联所重叠的常为名词、形容词（形容词的后缀），也用动词、助词等。叠字联大多数为部分叠字，也有少数全部用叠字组成的。如岳飞故乡河南汤阴县岳飞家庙联：
       凛凛正气
       悠悠苍天
  上联歌颂岳飞正气凛然，永垂史册；下联痛惜其因“莫须有”而冤死，感叹万千。又如杭州九溪十八涧联：
      重重叠叠山，曲曲环环路；
      高高下下树，叮叮咚咚泉。
  描绘景色，自然生动，用字清通。联中连用叠字，状写的山光水色，如闻其声，如见其形，令人不禁心驰神往。

  浙江奉化县上山公塘赤泥岭山路边，有一供往来行人休憩用的凉亭，亭柱上有楹联：
       行行，行行，行且止；
       坐坐，坐坐，坐何妨。

  清代文学家李渔撰兰溪且停亭联：
      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
      来者往者，溪山清静且停停。
  此联比上联道理说得更透彻，于追名逐利者，无疑是一帖清醒剂。还有一联意思相仿：
     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且到这凉亭坐坐；
     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常把那笑话谈谈。
  
  再看上海豫园花神庙联：
    花花叶叶，翠翠红红，惟司香尉着意扶持，不教雨雨风风，清清冷冷；
    鲽鲽鹣鹣，生生世世，愿有情人都成眷属，长此朝朝暮暮，喜喜欢欢。
  司香尉，掌管百花的官员。鲽鲽、鹣鹣，据《尔雅•释地》：“东方有比目鱼焉，不比（并列成双）不行，其名谓之鲽鲽；南方有比翼鸟下焉，不比不飞，其名谓之鹣鹣。”后以“鲽鹣”比喻夫妻相亲相爱。《西厢记》中有“愿普天下有情人的都成了眷属”句。联语运用叠字，词雅意深，以鱼鸟喻人之恩爱，自然贴切。

  苏州虎丘古刹客堂联：
     干净地常来坐坐
     太平时早去修修
  这纯用口语写成的楹联却充满禅理机锋，劝人常到古刹佛地修炼，特别指出“太平“时早去修修，临时抱佛脚是修不成正果的。动词“坐坐”、“修修”叠字予以强调，发人深省。

  1908年，丧权辱国的慈禧太后驾崩，时人撰联讽刺靴挞：
      垂帘甘余年，年年割地；
      尊号十六字，字字欺天。
  慈禧被清皇室尊为“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联语运用顶真叠字，一针见血地抨击慈禧“割地”、“欺天”的罪行。
有全用叠字组成楹联的，如穿珠成串，节奏鲜明，饶有趣味。如镌刻在“西湖天下景”亭柱上的一副有名的叠字联：
       水水山山处处明明秀秀
       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
  联语全用叠字表现了西湖山水晴雨皆好且奇的特点，并且还是一副回文联，倒读顺读同样佳妙。
  
  苏州网师园看松读画轩联：
    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
     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
  此联写景状物之中，表现了青年男女爱恋的丰富而复杂的内心世界。与此联形式相似的还有杭州孤山花神庙联：

     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花神庙联，旧时评为“曼调柔情，情景恰称”。但茅盾先生却说：“从文字看，可以看出作者神思巧想，确见功夫。但是从内容看，这画对联可以挂在杭州的西湖，也可以挂在嘉兴的南湖，甚至可以挂在苏州、无锡、扬州等地，只要是风景好的南方庭院所在，都可以用。这正是这副对联的弱点，就是一般化，没有突出的个性。”可谓的评。

  福州西禅寺也有一副联：
     翠翠殷殷，处处花花果果；
     朝朝暮暮，时时鼓鼓钟钟。

  又有一副叠字联，更见妙趣：
     燕燕莺莺，翠翠红红紫紫；
     鸾鸾凤凤，盈盈举举翩翩。
  似是一副贺婚联，上联写春日美丽景色，下联喻夫妻恩爱如同鸾凤和鸣、比翼双飞。但全联10个叠字，均是古代美女之芳名，又是一副集名对。如唐代诗人张祜之妾名燕燕，唐代有崔莺莺、名妓郑举举，明代有诗妓翩翩，清代有吴盈盈等等，不知是偶然巧合附会，还是善意为之，反正女子以花鸟之名命名是一种习俗，不足为奇。

  全用叠字组成的叠字联最短的是四言联，上下联各由两个叠字组成，如广西南宁镇北桥有一副楹联：
      来来往往
      往往来来
  联语融叠字、顶真、回文于一体，环环紧扣，意思顺畅，突出此桥上行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特点。有一副叠字联长达二三十言。如甘肃兰州广武门外的仰园楹联：
    曲曲弯弯，前前后后，花花叶叶，水水山山，人人喜喜欢欢，处处寻寻觅觅；
    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雨雨风风，莺莺燕燕，想想来来往往，常常翠翠红红。
  二十八组叠字相对，堪称奇联。联语写山写水，绘风绘雨，讲花讲鸟，仰园旖旎风光，尽收眼底。

  有一副写军阀混战给人们带来极大灾难的讽喻联，也全用叠字写成：
   南南北北，文文武武，争争斗斗，时时杀杀砍砍，搜搜括括，看看干干净净；
  户户家家，女女男男，孤孤寡寡，处处惊惊慌慌，哭哭啼啼，真真惨惨凄凄。

  董必武同志为浙江嘉兴南湖革命纪念馆题写了一联：
     烟雨楼台，革命萌生，此间曾有星星火；
     风云世界，逢春蛰起，到处皆闻殷殷雷。
  上联“星星”二字，准确描述了革命之火当时处于“星星点点”之际，也留给人们“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想象；下联“殷殷”则是仿拟雷声，象征革命力量的发展和声势。

  有一种多字叠，即联中运用了两个以上的叠字。如济南的趵突泉联：
    佛脚清泉，飘飘飘飘，飘下两条玉带；
    源头活水，冒冒冒冒，冒出一串珍珠。
  联中“飘”和“冒”的多字叠用，给人以强烈的动感，把趵突泉刻画得十分传神。

  又如有副写赛龙舟联：
   扒扒扒扒扒扒扒，扒到龙门三级浪；
   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出仙姬七姐洞。
  联中连用七个“扒”和“唱”，有力地渲染了赛龙舟的热烈气氛。

  还有一种多组叠字，即中有几组不同的叠字。如佚名悼师联：
     迢迢伤远，碌碌伤忙，汤药疏尝无限恨；
     谆谆善诲，循循善诱，衷心难忘启蒙师。
  上联叠有“迢迢”、“碌碌”，映衬了作者强烈的愧疚感；下联叠用“谆谆”“循循”表达了对老师的深切感谢和怀念。
又如清代李调元结束充军伊利，返家时应夫人对：
   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夏夏秋秋，凉凉暑暑，严冬过后始逢春。
  上下联各用了四组叠字来渲染充军别离的漫长岁月，衬托出“黑夜尽头方见日”、“严冬过后始逢春”的欣喜。

  江常先生为首届期刊展览题写的一副110字联，上下联叠字各有23对之多。联为：
  铺铺展展，林林总总，蔚蔚大观：鱼鱼雅雅，厚厚薄薄，花花绿绿，熠熠煌煌，字字行行，页页期期，季季年年，辛辛苦苦，真汇成形形式式全新画卷；
   活活泼泼，好好奇奇，多多益善：正正堂堂，康康乐乐，武武文文，聪聪慧慧，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家家户户，处处时时，都喜欢郁郁葱葱一片刊林。

  叠字和复字联在一般情况下是容易区分的，但有时也会出现混淆的情况。如：
      出对易，对对难，请先生先对；
      开关早，关关迟，迎过客过关。
  联中“对对”“关关”很象叠字。但由于前一个“对”、“关”在联中作动词，后一个“对”、“关”为名词，它们的意义各不相同，虽然“对对”、“关关”在联中连接使用，但它们不算叠字，该联也不能算叠字联，只能称作复字联。

  山海关孟姜女庙有一副著名的对联：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通常人们都认为它是叠字联（叠七字），其实叠用七字只是它的表面形式。因古代“朝”与“潮”“常”与“长”同音，可以借用，这样，该联可以解读为：
   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
   浮云长，常常长，常长常消。
  这样看来，联中真正可称为叠字的，只有中间两个“朝”和两个“长”（常）。该联综合运用了复字和叠字，简称其为复叠联更为恰当。
另外，关于孟姜女庙联在读音上，有十种读法，亦颇有趣味，今天就不在此介绍了，因它涉及对联的别一个话题“多音联”，我们以后再聊。今天就到此吧。
（未完，待续）

王国荣

十三、方位联
  
  “东西南北，上下左右、前后内外”是人人熟知的方位词，就是这么简单的方位词入联，却可以演绎出许多佳联趣话。今天我们就来聊聊方位联吧。
  清代刘凤诰是乾隆年间进士，官至吏部右侍郎。其文才出众，济南大明湖沧浪亭名联“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就是他所题。他早年参加京城会试，中贡士，但其貌不扬，惜殿试时，乾隆皇帝有意考他一考，出了一上联：
     东启明，西长庚，南箕北斗，朕乃摘星手；
  刘凤诰应声对道：
    春牡丹，夏芍药，秋菊冬梅，臣为探花郎。
  以“春夏秋冬”四季对“东西南北”四方，尤其是“探花郎”一语双关，既可理解为“我是赏花客”，又别解为“我是高中探花的考生”，与出句“朕乃摘星手”，恰成妙对，谦恭中透出自信。乾隆听罢，龙颜大悦，当即钦定刘凤诰为探花。

  也有因为方位联对得好免受处罚的。清代，广西闹灾荒。两广总督派了两个官员去调查灾情。这两个官员一路风尘，调查了几天，回来路上，在一个小酒店喝得酩酊大醉，竟南辕北辙，走错了路，延误了回府误禀报的日程。总督闻之大怒，要痛打他两人三十大板。这两个官员苦苦求饶。总督说：“我有一联，你俩如能以这次灾情应对，方可免罚。”总督出句道：
    红白相兼，醉后不分南北；
  这两个官员嘀咕相议几句，对出了下联：
     青黄不接，贫来尽卖东西。
  总督听了点点头，便不再追究他俩的过错了。
  
  清代大学士纪晓岚也对过一副出色的方位联。乾隆年间，京师工部衙门失火，皇上命工部尚书金简承办重修事宜。工部别称水部，工部尚书又别称大司空。京城于是有人戏作上联：
     水部火灾，金司空大兴土木；
  出句嵌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久无人能对。某中书（官名）好事，知纪晓岚是联对高手，便以此去求对。纪晓岚听罢，看看面前这位中书虽是北方人，长相却像南方人，便笑着说：“要是对也不难，只是对足下有些妨碍。”中书连说，“无妨，无妨”。纪晓岚于是对道：
      北人南相，中书君什么东西。
  那中书听罢，羞愧而回。这个笑料很快传遍了京城。

  清嘉庆年间，广东才子宋湘任惠州丰湖书院主讲。一日，他打算赴京参加会试。知府伊秉绶在西湖湖心亭为其饯行。席间，伊秉绶知府出题要宋撰联，联中须嵌东西南北四字。宋湘略为一思索，举笔一挥而就：
      南海有人瞻北斗
      东坡此地即西湖
  上联中，“南海”是旧时广东的通称，其时伊秉绶守广东惠州，联中意指伊。“北斗”出自《新唐书•韩愈传赞》：“自愈没，其言大行，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联中借以赞誉伊秉绶。下联中“东坡”即宋代大文学家苏东坡，他一生政治上不得意，屡受排挤贬谪，曾知杭州、颍州、惠州。巧在这几处均有西湖。宋湘这一联巧嵌四个方位，怀古思贤，又暗颂主人，深得伊秉绶赞赏。
  后有刘树君题惠州合江楼联，也嵌“东西南北”方位，明显受到宋湘联的影响。其联云：
     此是东坡故居，应有文章联北斗；
     恰与西湖对峙，长留诗境在南州。

  昔有士子上京应试，兼程赶路，错过了旅店。日已垂暮，尚无宿处，便向荒野一农家求助。主人是落第秀才，便说：“我有一联，如能对，方可留宿。”因出联：
     北往南来，看斜日西沉，谁为东道；
士子拱手对道：
    冬寒夏热，望中庭春永，我打秋风。
  主人大喜，即与留宿款待，相交甚欢。

  还有一位老秀才，设馆教书，可是直到过年，还没讨到学费。一气之下，告到县令郑板桥那里。郑板桥说：“也许是你没有学问，误人子弟，要不人家怎么不给钱呢？我今天当场考考你。”老秀才答应了。郑板桥手指大堂上挂着的灯笼说：“就以灯笼为题，我出上联，你对下联。”郑板桥的出句是：
     四面灯，单层纸，辉辉煌煌，照遍东西南北；
  老秀才沉思片刻，对道：
     一年学，八吊钱，辛辛苦苦，历尽春夏秋冬。
  郑板桥很为赏识，传来被告，判定其付清学费。

  相传从前湖南济阳有个商人，父母同时亡故，议定予以合葬。按当地风俗，本应父葬东，母葬西。下葬时却误葬了方位，人已经入土，又不宜重葬。正值为难之时，有老先生给他出了个主意，在坟两边立两块石板，写一联补正。商人别无他法，只好求老先生一试。老先生提笔书成一联：
     生前既不离左右
     死后何必分东西
  众人见了，都点头称善。

  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先生也有一桩巧作方位联的趣事。抗战时期，于右任与郭沫苦若及复旦大学校长吴南轩同往重庆。一日，他们同游北温泉。途中暑热难耐，吴南轩买来西瓜给大家解渴。于右任才思敏捷，就此事含笑出句：
      游北温泉，吃西瓜，吴南轩作东；
  这信手拈来之句，就地取材，巧嵌东西南北。郭、吴两位大文人沉思良久，苦无佳对。当天，于、郭两人乘公共汔车返城。车抵上清寺时，售票员喊道：“到上清寺的乘客，请在这里下车。”于右任听罢，忽然来了灵感，对郭说道：“有了，有了，下联有了！”便吟出下联：
     到上清寺，请下车，于右任朝左。
  原来，于右任家就在上清寺左边。联中亦巧嵌上下左右四个方位词，几近天成。
  当代联家白启寰的一联也很有雅趣：
      坐北朝南，与西宾漫谈东道；
      从前至后，交外语翻译中文。

  抗战时期，《重庆日报》出上联征对，江西人幸我对出：
     谢家上一铁店，坐南向北打东西；
     晋天下两朝廷，自东徂西分南北。
  徂（cu），往，到。联语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词位置调换，重新组合相对，上联“东西”又转义指物件。

   有一副吃西瓜看左传的颇为有趣：
     坐南朝北吃西瓜，皮往东放；
     自上而下看左传，书往右翻。
  构思巧妙，语音流畅。上联嵌“南北西东”四方，下联嵌“上下左右”四面。民间流传也有写成：
     说南道北吃西瓜，面朝东坐；
     思前想后读左传，书向右翻。

  相传上海川沙县龚家湖畔，有一小茅舍，为过路渔民百姓供应茶点杂货。文人据此出上联，久无人对出。一天，一位落第秀才路经此地，想起自己曾在鹭背滩露宿的辛酸往事，对出下联：
  龚家湖口，一幢茅舍，坐北朝南卖东西，供家糊口；
  鹭背滩头，半床破絮，拉上拉下盖左右，露背摊头。
  联语嵌8个方位词，叙事写人，生动具体。茅舍经营的艰辛，落第秀才的窘境跃然纸上。上下联首尾四字谐音，更见巧思。

  还有一副楹联嵌入方位词达12个之多，实属不易：
     北雁南飞，双翅东西分上下；
     前车后辙，两轮左右走高低。

  流传很广，脍炙人口的当是清代乾隆皇帝与纪晓岚属对的：
     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
清代南通州，即今江苏南通市；北通州即今北京市通县。南北通州有大运河南北贯通。纪晓岚以“东西”想到“当铺”可叹为观止。

  还有以方位词与四季相对。如：
    搭东台，唱西游，南腔北调；
    耕春田，栽夏禾，秋收冬藏。
  上联嵌“四方”，下联嵌“四季”对仗工稳，且用两个常见成语，自然贴切。又如：
    冬夜灯前，夏侯氏读春秋传；
    东门楼上，南京人唱北西厢。
  与上联正好相反，上联嵌“四季”，下联嵌“四方”。联语充满书香曲韵的雅趣。

  清代汪升著《评释巧对》卷八载，宋代张耒与晁补之同行，至一四通八达的十字街头，张出上联，晁对下联：
    十字街，四隅头，东西南北；
    一年历，八个节，春夏秋冬。
  “八个节”，指立春与春分、立夏与夏至、立秋与秋分、立冬与冬至，故以四时对春、夏、秋、冬来涵盖。上联即景以方位出句，下联以时间来对极为工致。

  明代有个御史姓东名郊，巡按苏松。一姓许的御史以出句戏之，东郊不能属对，由梨园名士陆采对出：
     北台东御史，西人巡按南方；
     冬官夏侍郎，春日办完秋税。
  上联“北台东御史”，指北京御史台姓东的御史，即东郊。东郊乃陕西华州人，故称“西人”。下联“冬官”，指工部长官。“夏待郎”，指工部姓夏的副长官。联语以“四季”对“四方”，妙在“东”字既为姓氏，又为方位词；“夏”字既为姓氏 ，又为时令名词。
  今天关于方位联就聊到此吧。
（未完，待续）

王国荣

十四、拟人联

  今天展开我们话题前，先讲个对联小故事吧。有一年，明代英宗皇帝召见神童李东阳、程敏政，碰巧外省进贡螃蟹到京。英宗有心考一考这两名神童，便指着螃蟹出句：
      螃蟹浑身甲胄
  句中将螃蟹经拟作身着甲胄的武士。程敏政抢得先机，对道：
      凤凰遍体文章
凤凰是传说中的鸟中之王，羽毛艳丽。程以对句中以凤凰自比，自喻文章出众。李东阳接着对道：
      蜘蛛满腹经纶
  对句一语双关，表明自己有治国之才，立意显然胜出一筹。英宗见两位神童都出口成章，胸怀大志，十分高兴。后来程敏政成了翰林学士，果然是“遍体文章”；而李东阳官至吏部尚书，也成了经纶治国的重臣。
以上问答应对中，螃蟹、凤凰、蜘蛛都被赋予人的活动特征。像这样把没有思想感情的事物当作人来描写，叫做拟人。对联中运用拟人手法，不仅可以使所描写的事物生动形象，而且能鲜明地表现作者对所描写事物的感情。今天我们就聊聊“拟人联”。
  事物拟人入联的题材很广。有生命的动植物都可以拟人，如：
      母鸭无鞋空洗脚
      公鸡有髻不梳头
  这是林则徐童年与客人的属对。联中母鸭“空洗脚”，公鸡“不梳头”，都是把动物拟人。

  相传乾隆皇帝游江南，见一池荷花含苞待放，即兴吟道：
     池中莲苞攥红拳，打谁？
  大学士纪晓岚待立在旁，即以池边剑麻为题应对：
     岸上麻叶伸绿掌，要啥？
  联中，莲苞竟会攥拳打人，麻叶亦能伸掌要物，多有趣！这是将植物拟人。
  另有一副咏荷的对联也很出色：
     藕入池中，玉管通地理；
     荷出水面，朱笔点天文。
  把荷藕写成能通晓天文地理的的人物，更是身手不凡。

  不仅有生命的事物可以拟人，无生命的事物也可以拟人入联。明代著名文学家新冯梦龙少年聪慧，塾师出联要他应对，出句为：
     塔顶葫芦，尖捏拳头捶白日；
冯梦龙抬头一望，远处是城墙，顿时悟出下联：
    城头箭垛，倒生牙齿咬青天。
  出句把塔顶的葫芦比作尖捏拳头欲捶白日，对句则把城头的箭垛比作倒生的牙齿想咬青天，这些无生命的物都化成活生生人体的一部分。

  郑板桥曾题写过一副春联：

      春风放胆来梳柳
      夜雨瞒人去润花
  春风居然敢“放胆梳柳”，夜雨会“瞒人润花”，它们都成了有知有觉的精灵，生机盎然的春天就这样鲜活地展现在人们面前了。
  另一则古联则把青山绿水人格化了：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水会“皱面”，山有“白头”，这种拟人手法将山水写活了。
  又如：
     雪积观音，日出化身归南海；
     云成罗汉，风吹漫步到西天。
  由雪人形似观音，联想到日出后她化身（融化）回归南海；而云彩堆叠，好似罗汉，被风吹送，看上去好像他们漫步到西天去了。如此拟人妙语，把人们带进了一个童话世界。

  不仅具体的事物可以拟人化，社会生活中的抽象概念也可以拟人入联。这在古联中很罕见，现代对联倒经常可以看到这类作品。如：
      知识铺就通天路
      勇敢敲开幸福门

      文明正气催春暖
      礼貌新风扑面香

      政策指导康庄路
      祖国笑迎改革年
  上面几联中把“知识”、“勇敢”、“文明”、“政策”、“祖国”等抽象概念和事物当人来描写，赋予它们一些人的动作和感情，令人感到亲切自然。

  如果从拟人的内容来划分，拟人联有三类：一是拟人的动作行为，二是拟人的品格、心理，三是拟人的语言。

  拟人的动作行为的，如郑板桥撰的对联：
     怜莺舌嫩由他骂
     爱柳腰柔任尔狂
  任莺“骂”柳“狂”，仍对它们怜爱有加，只因莺“舌嫩”，柳“腰柔”，这充分表现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
  又如：
     绿柳舒眉迎新岁
     红桃开口笑丰年

     风摆棕榈，千年佛摇折叠扇；
     霜凋荷叶，独脚鬼戴逍遥巾
  以上几联中，柳“舒眉”，桃“”开口，棕榈如佛“摇折叠扇”，荷叶似鬼“戴逍遥巾”，无不在拟人的行为动作。

  拟人的品格、心理的对联，如清代陈芳朝联：
       人因爱富常离我
       春不嫌贫又到家
  春天不“嫌贫”而来，品格多么高尚！与爱富高去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又如著名画家李苦禅撰的一副题竹联：
       未出土时便有节
       及凌云处尚虚心
  把竹节引申为人的气节，把竹的空心引申为人的虚心，这种拟人描写，歌咏了竹的“君子之风”。
又如某教师挽妻联：
        夺我红颜天好色
        朽她白骨地无情
  丧爱妻悲痛欲绝，以至怒斥“天好色”、“地无情”，将天地也拟人化。此情此语，感人至深！

  又如安徽怀远县涂山关帝庙联：
        涂山西望心思蜀
        淮水东流恨入吴
  涂山因建有关帝庙，居然“心”能“思蜀”，准水流经关帝庙竟然怀“恨入吴”之情。山水如此有情有意，显然是受到了关羽大义大德的感化。用此拟人笔法，出关羽的高大形象，也表达了作乾鲜明的憎爱感情。

  拟人语言的，就是联中让物说话。例如：
       鹊噪鸦啼，并立枝头谈祸福；
       燕来雁往，相逢路上话春秋。
  依中国民间传说法，鹊报吉，鸦啼凶，它们并立枝头，想必是在“谈祸福”；燕和雁都是候鸟，春来秋往，它们路上相逢，自然是“话春秋”了。
  又如民间流传的巧联：
       烛谓灯云：靠汝遮光作门面；
       鼓对锣曰：亏尔空腹受拳头。
  就象在童话世界一样，烛对灯说话，鼓与锣交谈。一个向“遮光作门面”的灯致意，一个为“空腹受拳头”的锣抱不平。其实烛与灯，鼓与锣处境相似，同病相怜，才有如此共鸣。

（未完，待续）

王国荣

十五、接应联

  今天我们的话题从《西游记》说起。读过《西游记》的人可能都有这样的印象，小说中出现一处景致，出场一个人物，发生一场打斗，常常来段“有词赋为证”，或者来句“但见那”，接下来是段骈文描写。这词赋骈文的开头又往往是前后呼应的句式。例如：
  势镇汪洋，威宁瑶海。势镇汪洋，潮涌银山鱼入穴；威宁瑶海，波翻雪浪蜃高渊。（《西游记》第一回）
   怒气纷纷，狂风滚滚。怒气纷纷，太保冲冠多膂力；狂风滚滚，斑彪逞势喷红尘。（《西游记》第十三回）
  像这样的文章中，后面的文字与前面的文字有种呼应的关系，叫接应。含有接应修辞法的对联，我们称之为“接应联”。接应分明接和暗接两种形式。
  明接是后句将前句中的词或词组直接录出，并加以引申、展开。前面所举的《西游记》中的两例便是明接，且是以词组明接。用词组明接，虽然能起到前后呼应的作用，但语言累赘，形式呆板，对联一般不采用。为了使语言精炼简洁，对联中的明接只限用词（字）进行。如四川青城山联：
     栽竹栽松，竹隐凤凰松隐鹤；
     培山培水，山藏虎豹水藏龙。
  青城山位于四川灌县城西南，因峰峦被碧树层层环绕，犹如绿色城郭，故名“青城山”。该联的上联用“竹”、“松”二字前后接应，下联以“山”“水”二字前后接应。
又如唐意诚先生题冷水江一洞天联：
         天外有天，一线天开奇画卷；
         洞中有洞，数重洞辟妙乾坤。
  上下联分别用“天”和“洞”前后接应。既然是明接，联中必有重复的字，所以这类接应联也是复字联。但复字联不一定是接应联，因为复字联不要求前句和后句有相互接应的关系。
对联也可以用联珠手法表达接应关系。例如古联：
          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
          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
  联中“走马灯，灯走马”和“飞虎旗，旗飞虎”为联珠修饰，上下句便是以联珠手法接应。
又如周水江先生题月田镇联：
         月照琼楼，楼衔楚地千秋月；
         田依碧水，水润湘江万倾田。
  上联中“月照琼楼，楼衔楚地”是联珠修辞，同时，以“楼”字搭桥，又使前后句形成接应关系。并且，联末的“月”与联首的“月”也是接应。同样，下联中的“田依碧水，水润湘江”也是联珠，联中前后两个“田”和“水”形成接应。通过这种修辞，勾画出月田镇的秀丽景色。
郭沫若1963年为昆明市黑龙潭玉泉题写一联：
          龙潭倒影十三峰，潜龙在天，飞龙在地；
          玉水纵横半里许，墨玉为体，苍玉为神。
  上联着意写山，“十三峰”指玉龙雪峰有十三座；“潜龙在天”意为雪峰连绵，似游龙在天空盘踞；“飞龙在地”意为雪峰倒影水中，影随波动，似龙在水中飞舞。上联以“潜龙在天，飞龙在地”接应“龙潭倒影”，紧扣一个“龙”字，写出了雪峰的雄姿。下联着意写水。“玉水”是指玉泉水，以“墨玉”和“苍玉”比喻玉泉水的色泽，“为体”、“为神”则是以拟人手法赋予玉泉水以生命的灵气。下联以“墨玉为体，苍玉为神”接应“玉水纵横”，紧扣一个“玉”字，写出了玉泉的神韵。从总的看，该联运用接应手法，融山水为一体，从“天、地、体、神”多角度描绘黑龙潭的美景，气势雄浑，运笔细腻，不愧为名家杰作。

  接应联的另一形式是暗接。即上下联 的后句中不出现前句的词语，而是用与前句相关的其他语言把接应表达出来。如朱熹为漳州芝山书院题联：
        鸟识玄机，衔得春来花上弄；
        鱼穿地脉，挹将月向水边呑。
  春暖花开，鸟翔花上，似乎春天是鸟儿衔来。上联中的一个“衔”字，把“鸟识玄机”与春色景象接应起来。月影在水，游鱼呑月，好似月影是鱼儿牵来。下联中一个“挹”字，把“鱼穿地脉”与水中月色接应起来。一幅春意盎然的图景跃然纸上。然而作者的意图并不限于写景，作者赞赏鸟鱼能把握气候变化的规律，自由自在，自得其乐，实则以生物为喻，勉励书院学子珍惜时间，把握时机，努力进取。
  明代弘治进士顾鼎臣，官至武英大殿大学士，年少聪慧。父亲有次出对考他：
         柳线莺梭，强就江南三月景；
   鼎臣对道：
        云笺雁字，传来塞北九秋书。
  出句以“织”字暗接“柳线莺梭”，极其生动；下联以“传”字暗接“云签雁字”，也很形象。
  又如：
          水月寺鱼游兔走
         山海关虎啸龙吟
  乍看起来，此联平平。仔细揣摩，上联中“鱼游兔走”却与“水月寺”暗接：鱼暗接水，兔暗接月；下联中“虎啸龙吟”也与“山海关”暗接：虎暗接山，龙暗接海。此联暗接，了无痕迹，一经点破，趣味即从中而来。
   相传清康熙年间，某巡抚在贵阳够用甲秀楼赏月时，得句：
          树影横江，鱼游枝头鸟宿浪；
  但久未对出，出名句难在于：后半句的“鱼”、“鸟”与前半句的“江”、“树”暗接。由于树在江中倒影，现出“鱼游枝头鸟宿浪”的奇景。巡抚悬赏征对，不料来应征的竟是个孩童。围观的人认出这孩子是当地神童周渔璜，便领他去见巡抚。到了巡抚府上，小淦璜提笔一挥而就：
          山色倒海，龙吟岩畔虎眠滩。
  对句中“龙”、“虎”与“海”、“山”暗接，也是写山色在海中的倒影，故有“龙吟岩畔虎眠滩”的景象。
  此联另有一说，说是明代嘉靖年间，有一才貌双全的女子征联择婿，出句为：
         柳映池中，鱼钻鸟巢鸟戏水；
  应对的公子秀才不计其数，但无一佳作。此女一气之下，削发为尼。后世有人对以：
         月沉湖底，虾舞蟾宫蟾追云。
  此对可谓佳构。今有代迁万先生对以：
         月沉海底，兔进龙洞龙迎娥。
  此对亦属巧思。
  唯惜以上三则对句，均与出句相仿，都是写水中倒影，未免有取意重复之感。看来更佳对句，还有待后来人。

（未完，待续）

王国荣

十六、比喻联

  今天我们聊比喻联。还是从一个对联小故事讲起吧。
明代翰林学士解缙自幼聪明好学，六七岁就能吟诗作对，有神童之称。曹尚书半信半疑，想考考他，命家人把解缙叫到府上相见。当解缙来到时，曹府却紧闭中门，只开边门接客。解缙当即提出抗议：“正门未开，非迎客之礼”。
  曹尚书说：“我出几联，你对得上便开中门迎接。”言罢念出上联：
      小犬无知嫌路窄
解缙对道：
      大鹏展翅恨天低
  曹尚书又出一联：
       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
  解缙对道：
      地当琵琶路当弦，哪个敢弹？
  曹尚书见解缙对答如流，很是惊奇，即开中门迎接。解缙身穿绿衣，连蹦带跳进入中门。曹尚书见状，便挖苦他：
      出水蛤蟆穿绿袄
  解缙抬头一看，见尚书身着红袍，老态龙钟，便应道：
      落汤螃蟹着红袍
  曹尚书满脸尴尬，知道解缙不可小视，便请他入座。问道：“解学生，你父母以营生？”解缙答道：

        严父肩挑日月
        慈母手转乾坤
  原来，解缙家贫，父亲沿街卖水，早出晚归，日月映在水桶中，所以说“肩挑日月”；母亲在家推磨做豆腐为生，所以说是“手转乾坤。”
曹尚书听罢，叹服解缙真是神童。

  我们从修辞的角度看，曹尚书和解缙的问答采用的都是比喻。第一联，曹尚书把解缙比作“小犬”，而解缙的回答则自比“大鹏”。第二联，曹尚书把天比作“棋盘”，星比作“棋子”；解缙的对句则把地比作“琵琶”，把路比作“弦”。第三联，曹尚书把解缙比作“出水蛤蟆”，解缙则把曹尚书比作“落汤螃蟹”。第四联，解缙把父亲挑水比作“肩挑日月”，把母亲磨豆腐比作“手转乾坤”。从以上例子可以看出，比喻就是打比方，即利用甲乙两类不同事物具有相似之处，用乙事物比甲事物。比喻联中，被比的事物称主体，作比的事物称喻体，联系主体与喻体的词称为比喻词，并由此构成明喻、暗喻、借喻三种形式。
  明喻以“乙象甲”这种形式出现，对联中常用的比喻词有“如”、“似”、“若”、“犹同”、“宛如”等。比如写景联：
      莺入梅花，似火炼黄金数点；
      鹭栖荷叶，如盘堆白玉一团。
  又如清代纪晓岚自题联：
      浮沉宦海如鸥岛
      生死书丛似蠹虫
   上联以“鸥鸟”比自己的从政经历，下联以“蠹鱼”比自己的治学生涯，虽带几分自嘲，却十分生动。

   暗喻则是以“甲是乙”的形式出现。其关联词有“是”、“为”、“作”、“乃”、“即”等。如桂林山水联：
       水作青罗带
       山为碧玉簪

   又如明大臣刘伯温应明太祖朱元璋对：
       天作棋盘星作子，日月争光；
       雷为战鼓电为旗，风云际会。
  暗喻也可以省去“是”、“作”等关联词。比如清代学者钱大昕自勉联：
        读书心细丝抽茧
        炼句功深石补天
  
  又如民间巧联：
       菱角双尖，铁裹一团白玉；
       石榴独蒂，锦包万粒明珠。

   借喻则是以乙代甲。在联中，被比喻的事物不出现，而是把比喻事物借来，当作被比喻事物来说，如小凤仙挽蔡锷联：
       不幸周郎竟短命
       早知李靖是英雄
  上联把蔡锷比作周瑜。蔡锷是护国军统帅，为推翻袁世凯称帝复辟，高举义旗，死时仅35岁。周瑜是中国力拒曹操的主战派，与孔明联手取得赤壁之战大捷，享年只有36岁。以周瑜喻蔡锷，十分得体。且周郎有“曲有误，周郎顾”之美谈，也暗喻蔡锷为小凤仙的知音。下联再将蔡锷比作唐初唐军事家李靖，自比慧眼识英雄、弃陏朝宰相杨素而私奔李靖的红拂女，亦很贴切。

  河北赵县赵州桥有一副题联：
        水从碧玉环中去
        人在苍龙背上行
  上联以“碧玉环”喻桥洞，下联以“苍龙背”喻桥面。如果把它改成明喻，应当是“水从碧玉环似的桥洞中流去，人在苍龙背般的桥面上行走”，虽比喻依然，但显然太啰嗦了，失去了作品精炼的艺术美。

  有时联中为了强调某个事物，用几个喻体从不同角度反复设喻去说明本体，叫博喻，又称连比。博喻能加强语气，增添气势。如清代王叔兰贺文学家、楹联家梁章钜七十寿联：
      二十举乡，三十登第，四十还朝，五十出守，六十开府，七十归田，须知此后逍遥，一代福人多暇日；
     简如格言，详如随笔，博如旁证，精如选学，巧如联语，富如诗集，略数平生著述，千秋大业擅名山。
  下联连用六个比喻，高度评价了梁章钜著述的特色。

  撰联和写诗一样，需要形象思维。比喻是最富形象思维的文学语言，为语出惊人 ，性僻耽佳句大有人在。相传对联圣手方尔谦临终时，有几个作联成癖的子弟守护在旁，居然还在争论比喻句“水如碧玉山如黛”如何属对。方尔谦于弥留之际听到了，吃力地说：对“云想衣裳花想容”。言毕，阖然而逝。

比喻在对联中是用得十分广泛的一种修辞格。它在述事说理、写景状物方面都能发挥独特的用。
对联运用比喻，可以便单调的事物形象化。
  如我们在上一个话题（接应联）中举过明代顾鼎臣的一副状景联：
       柳线莺梭，强就江南三月景；
       云笺雁字，传来塞北九秋书。
  此联从比喻角度看也很有特色，上联中以“线”喻“枊”，以“梭”喻“莺”，柳条如万千条垂线，莺如飞梭在其中穿行，描绘出一幅江南春色图；下联以“笺”喻“云彩”，以“字”喻“雁阵”，描绘出深秋的物候景象。几个精巧的比喻，便把春秋景物写活了。

  贵州黄果树瀑布观瀑亭有一联：
        白水如棉，不用弓弹花自散；
        红霞似锦，何须梭织在生成。
  黄果树瀑布是闻名世间的景观。瀑布宽约30米，从高高的山崖跌落，水花飞溅，极其壮观。上联把瀑布比作不用弓弹花自散的棉絮，非常形象；下联把红霞比作无须梭织天生成的锦绣，也很生动。
  
  对联运用比喻，可以使抽象的事物具体化。如格言联：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心似平原走马，易放难收。
   该联以“逆水行舟”喻“学”，以“平原走马”喻“心”。化抽象为具体警策之言，给人留下鲜明的印象。
  老舍先生曾有联赠崔嵬：
        贞如翠竹明如雪
        静似苍松矫似龙
  本来，“贞”、“明”、“静”、“矫”是抽象的品格性情，联中把它们分别比作“翠竹”、“雪”、“苍松”、“龙”，这样，抽象的品格性情就具体化了；对联受赠者的个性便以鲜明的事物形象展现在了人们面前。

  对联运用比喻，还可以使枯燥的说理生动化，如俗语联：
         人心不足蛇吞象
         世事到头螳捕蝉
  该联摘自罗洪先诗。这副对联用两个典故作比，说明了贪得无厌必生祸害的道理，可谓深入浅出同，令人警醒。
  又如格言联：
         浪费犹如水推沙，荡金如土；
         节约好比燕衔泥，积宝成山。
  该联以“水推沙”比喻“浪费”，以“燕衔泥”比喻“节约”，十分生动形象。那么，浪费的结果是“荡金如土”，节约的成效是“积宝成山”，也就很有说服力了。

  对联运用比喻，宜注意三点：
  一是比喻须贴切。喻体和本体是两个不同但又有某些相似的事物，无共同点的两件事物间不能相互比喻。
  二是比喻力求新颖，避免陈词滥调。有句老话说得好：第一个把姑娘比作花的是天才，第二个把姑娘比作花的是庸才，第三个把姑娘比作花的是蠢才。在对联创作中应引以为鉴。
  三是比喻要讲究意境美。明代，苏州有个商人请唐伯虎为他的店铺写副春联。唐伯虎写道：
          生意如春意
          财源似水源
  此联以“春意”喻“生意”，以“水源”喻“财源”，本来既生动又雅气，但商人并不满足，要求重写。唐伯虎眉头一皱，重新写一联：
         门前生意，好似夏夜蚊虫，队进队出；
         柜里铜钱，犹如冬日虱子，越捉越多。
商人见了这才满意而去。但“夏夜蚊虫”和“冬日虱子”本是令人生厌之物，毫无意境美可言。可谓商人铜臭熏心。
（未完，待续）

王国荣

十七、设问联

  有些对联，句中设问，或自问自答，或只问不答，或明知故问，或有意反问，或径直责问，往往都能切中主题，引人入胜。设问有提问和反问两类。为提醒下文而问的，称为提问；从反面提问以突出本意的，称为反问。无论是提问或反问，联语一般都层次分明，结构紧凑。

  对联中采用提问有三种布局形式：上联提问，下联问答；上下联自问自答；上下联只问不答。
  上问下答式的，如酒店联：
        刘伶代问谁家好
        李白还言此处佳
  上联借刘伶之口提问，下联假称李白直接作答。

  又如顾复初题成都杜甫草堂联：
       异代不同时，问如此江山，龙蜷虎卧几诗客？
       先生亦流寓，有长留天地，月白风清一草堂。
  上联问“龙蜷虎卧几诗客？”虽未明答，但在作者心目中，杜甫这样的诗客是无与伦比的，故下联以“月白风清一草堂”予以呼应，实际上是对上联的提问给出了答案。

  上下联均自问自答的对联，如旧时某酒店联：

         问生意如何？打得开，收得拢；
         看世情怎样？醒的少，醉的多。
  上联问生意，下联看世情，都自问自答，该联比喻生动，语言诙谐，令人过目不忘。

  戊戌变法失败后，维新派人士刘德宜被逐出京城，寓居桂林，他题联龙隐洞以明志：
     龙从何处飞来？看秀峰对峙，漓水前横，终当际会风云，破浪不当居此地；
     隐是伊谁偕汝？喜傍依月牙，下临象鼻，莫使奔腾湖海，幽栖聊为寄闲身。
  该联联首分嵌龙隐洞名。上联问“龙从何处飞来？”是因为龙本是神物，故只以“看秀峰对峙，漓水前横”虚答；下联“隐是伊谁偕汝？”则以“喜傍依月牙，下临象鼻”实答。（月牙洞，象鼻
山均为桂林风景名胜）上下联的问答，一虚一实，互相映衬。然而作者借龙隐洞寄情，关键话语是上下联的后半句：“终当际会风云，破浪不当居此地”和“莫使奔腾湖海，幽栖聊为寄闲身。”作
者报负不凡，以“隐龙”自比，现在暂时幽栖，将后终当际会风云，奔腾入海。

  只问不答的对联，是把问题给读者自己去思索、回味。如俞曲园题浙江蜊临海县东湖联：
     好山好水，出东郊不半里而至；
     宜晴宜雨，比西湖第一楼如何？
  联中，作者问东湖“比西湖第一楼如何”？不作回答，留待读者自己评判。其弦外之音是，东湖堪与西湖媲美。

  又如山西介子县绵山介子推庙联：
     主辱臣忧，当在外从亡，一饭已经肝胆碎；
     功成身退，问诸君食祿，千秋留得姓名无？
  介子推是春秋时晋国贵族，曾从晋文公流亡国外。文公回国后赏赐随从臣属，没有赏到他。介子推遂和母亲隐居绵上（今山西介休）山中。文公找寻不到，烧山逼他出来，他因不愿意出来而被活活烧死。联中将功成身退的介子推与食祿君对比，问后者“千秋留得姓名无”？这也是只问不答，但答案已经在两者的对比之中了。

  也有对联，上下联都是只问不答。如清末江津才子钟耘舫题茶社联：
      忙什么？喝我这雀舌茶，百文一碗；
      走哪里？听他摆龙门阵，再饮三盅。
  联中虽有两个设问，但无须看客回答到底“忙什么”？“走哪里”？只是为下文热情揽客的话作铺垫。

  又如云南昆明西山三清阁联：
      听鸟说甚？
      问花笑谁？
  该联采取拟人手法，鸟能说话花会笑。大凡游客看了此联，也会
随同作者陶醉于这花香鸟语之中，至于鸟倒底“说甚”？花在“笑
谁”？则是无须深究的。

  孙中山先生逝世后，台湾各界送了一副挽联：
      八百万台湾刚醒同胞，微先生何人领导？
      四十年祖国未竟事业，舍我辈其谁分担？
  上下联也是只问不答，答案只待读者自己体会。
  
  对联中采用反问，也是问而不答，但它的答案就寓反问之中。反问可以起到加强语气和发人沉思的作用。反问的形式有两种：
  一是用否定句反问表达肯定的答案，二是用肯定的句式反问表达否定的答案。
   用否定句反问的，如郑板桥自题联：
     掻痒不着赞何益？
     入木三分骂亦精。
  又如广东潮州韩文公祠联：
     天意起斯文，不是一封书，安得先生到此？
     人心归正道，只须八个月，至今百世师之。
   用肯定句反问来表过否定答案的，如鄂文瑞赠友联：
      除却诗书何所癖？
      独于山水不能廉。
   又如杭州西湖烟霞洞联：
     钱如真可通神，此座巍然，何不与烟霞终古？
     石也有时变相，长公仙矣，莫非是香火前缘？
  该洞中原刻财神，清末被改刻东坡像，有好事者戏题此联。
从以上联例可以看出，联中运用提问与反问是有区别的。提问可自问自答或只问不答，答案是在问句之外；反问是问而不答，主要起加强语气作用，而答案已寓问句之中。

  对联中的设问如用得恰当，能产生独特的艺术效果。其作用大体
  有六种情况：
  （一）发问——引起关注
  湖南衡山罗汉洞有联：
       洞口开自哪年？吞不尽潇湘奇气；
       崖腹藏些何物？怕莫是今古牢骚。
  上联开头就发问：“洞口开自哪年？”虽未正面作答，但用拟人
化的“带吞不尽”三字，引出“潇湘奇气”，令人感到洞乾坤大，不可小视。下联发问：“洞中藏些何物？”再次吸引读者关注，回答却是出乎意料：“怕莫是今古牢骚。”大概作者心中多有不平事，想借此洞一吐胸中块垒吧？

  1997年，辽宁省朝阳市举办“富民杯”迎春征联，刘铁民先生的一副对联获一等奖，联为：
       燕落谁家？喜檐下垂红、溪头涨绿；
       春归何处？看棚中剪韮、陌上飞花。
  上下联均由发问起句，接着以“喜檐下垂红、溪头涨绿”和“看
棚中剪韮、陌上飞花”描述了农村的新气象，紧扣“迎春”主题，富有农村生活气息。

（二）探问——启发思考
   1944年，西安莲湖公园“奇园茶社”贴出一副门联：
        奇乎？不奇，不奇亦奇；
        园耶？是园，是园非园。
  该联先以“奇乎？”“园乎？”探问，联中四处分嵌“奇”“园”二字，结构和语气都很奇特。许多人思而不解，只有局中人知道，这里是西安地下党的秘密交通站。真可谓是“是园非园”“不奇亦奇”！

  旧时，剑川板洞河村有座“新爷太子庙”，供奉一尊“新爷太子”，香火颇盛。有人路过这里，看了觉得十分可笑，便题了一联：
         是何国东宫，名称太子？
         中哪科乡试，号曰新爷？
   “太子”是皇帝的嫡长子或特别指定将来继承帝位的儿子，“新爷”是新中举的学子，两者互不搭界。庙中供奉“新爷太子”岂不荒唐？该联两句探问，点破了其中矛盾，发人深省。自此以后，新爷太子庙便香火萧条，门庭冷落了。

（三）诘问——巧答斗智
   邱睿是明朝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年幼时聪明好学。有一天，因雨漏湿座位，先生把干位子让给他，未给富豪之子。富豪闻知此事，怒气冲冲诘问邱睿：
         谁谓犬能欺得虎？
   邱睿毫不畏惧，反问道：
         焉知鱼不化为龙？
   呛得那个富豪哑口无言。

  明代蒋一葵著的《长安客话》载：李少正少年聪慧，一次，皇帝把他抱在膝上，其父侍立在旁，皇帝以此出句考他：
         子坐父立，礼乎？
  父坐子立是常礼，而眼下是皇帝把李文正抱坐于膝上，身为人臣的李父只在侍立。皇帝却以此诘问李文正“子坐父立，礼乎？”真是个刁钻的考题！李文正稍作思索，乃从容答道：
         嫂溺叔援，权也！
   对句出自《孟子•离娄上》：“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叔援之以手者，权也。”意思是说，男女间递东西时，手不可以接触，这是规矩礼节；如果嫂子溺水，小叔子用手拉救助，只是权宜之计。对句虽未作正面回答，但引经据典，入情入理地替自己辩解，足见其聪慧过人。皇帝听了赞赏不已。

（四）自问——表白心迹
   从前有个秀才，成婚之日父亲突然去世，而婚礼也已准备就绪，不能推迟。无奈，只好丧事、喜事一起办。但厅堂对联怎么写，这就犯难了。秀才思索再三，撰了这么一副联：
      临亲丧，作新郎，哭乎？笑乎？细思量哭笑不得；
      辞灵堂，入洞房，进耶？退耶？再斟酌进退两难。
   联中两处自问：“哭乎？笑乎？”进耶“退耶？”倾吐了自己极端矛盾的心情，联末“哭笑不得”、“进退两难”句是无奈的喟叹，苦涩的幽默。众宾客见了无不激赏此联。
  这场红白相兼的宴席，主人犯难，做客也不易。有位教书先生被推举代表众宾客致词，他慨然答应，赋诗一首： 红灯白烛两辉煌，月老无常共举觞。今日逢凶偏化吉，一堂吊客贺新郎。众皆惊服其才。以上一联一诗，可谓相得益彰。

   清代有个廪膳生获赐副榜（举人备取生），自书联解嘲：
        说甚功名？只免得三年一考；
        有何体面？倒少了四两八钱。
  清代科举有一常例：屡考不中而年岁已高的考生，由皇帝恩赐功名，列在“副榜”。当然，“副榜”不如“正榜”荣光，所以作者自问：“说甚功名？只免得三年一考”。清科举制度又规定，凡秀才再试，成绩优异者称廪生。廪生每年可领四两八钱银子补助，称为廪禄，这种秀才称廪膳生。廪膳生如考中举人或钦赐副榜，廪禄也就取消了。所以他在下联自问：“有何体面？倒少了四两八钱！”

   

王国荣

（五）责问——强化语气
   关天培是清末爱国名将，曾任广东水师提督。1841年2月25日，英国侵略军集中兵力向虎门进攻，关天培以寡敌众，率军奋勇还击。在军情十分危急时，已接替林则徐任两广总督的钦差大臣琦善却拒发援兵；关天培孤军死战，最后与麦迁章、陈连升及守台400余兵士壮烈牺牲。此时，林则徐正在流放新疆途中，他闻讯恸哭，历笔疾书：“我不如你”四个大字。稍后又撰挽联一副：
       六载固金汤，问何人忽坏长城，孤注空教躬尽瘁；
       双忠同坎壈，闻异类亦钦伟节，归魂相送面如生。
   联中“问何人”三字责问，锋芒直指琦善一伙投降派及其支持者（清迁），大义凛然，掷地有声。后来，在为关天培建庙时，主持者担心这三个字惹祸杀身，便改为“问何事”，责问对象由“人”改为“事”，则显得空泛缺乏力了。

（六）喝问——警醒看客
  相传太平军起义前，石达开为招揽四方豪杰，曾资助李文采在广西贵县开了家剃头店，作为交结天下志士的联络站。开张那天，冯云山为剃头店撰联：
         磨砺以须，天下有头皆可剃；
         及锋而试，世间妙手等闲看。
   石达开看后说，“对子虽好，但两句都是头重脚轻，既吓不退胆小鬼，也引不起四方豪杰的注意。”于是提笔改道：
         磨砺以须，问天下头颅几许？
         及锋而试，看老夫手段如何！
   该联借写理发抒怀，“问天下头颅几许？”一声喝问，粗犷激昂，不同凡响。过往豪杰，无不对这家剃头店刮目相看。

   旧时，贵阳城隍庙里有一副联：
       站住！你背地做些什么？好大胆，还来瞒我？
       想下！俺这里轻饶哪个？快回头，莫去害人！
   其口气简直是阎王爷发话，犹如当头棒喝，惊心动魄。作奸犯科之辈恐怕会惊出一身冷汗。

   从以上联例看，设问联应用广泛，是生活中常见的对联。如果从修辞角度分析，还有一个问题须作说明，即设问和疑问是不相同的。疑问指的是对事物有疑而问，确实不知晓答案，不属于修辞方式 。而设问是明知故问，无疑而问，为是是提高语言表达效果，属于修辞方式。
   今天关于设问联就介绍到这儿吧。
（未完，待续）

王国荣

十八、人名联
  日前英昆兄在《艺海泛舟》栏目中出了一句含有人名的上联，引起部分荒友兴趣。那么今天我们就乘兴聊聊“人名联”吧。
  1932年，清华大学新生入学国文试卷中，有一道题是“对对子”。出句是个人名：
      孙行者
  有一半的学生交了白卷。还些学生则胡乱对一通，什么“猪八戒”、“沙和尚”都写上去了。也有的学生对得不错，用的是“王引之”、“胡适之”应对。王引之是清代乾隆、嘉庆年间的著名学者，胡适之则是当时文化界的大名人。
  出题者是著名的史学家陈寅恪。事后他解释说，出这个对了是受到苏东坡“前生恐是庐行者，后学过呼韩退之”一联的启示。陈寅恪对苏东坡这一联甚为赞赏，称“东坡此联可称极中国对仗文学之能事”。陈寅恪欲应试者以“胡适之”对“孙行者”，本想跟这位大名人开开玩笑，幽他一默。
不过，“对对子”没有标准答案，对得最好的倒是：
    祖冲之
  祖冲之是南北朝的大数学家，是全世界第一个把圆周率计算到小数点后七位数字的人。以“祖”对“孙”、“冲”对“行”、“之”对“者”，字字稳妥贴切。
  黄炎培先生是著名的爱国人士，解放后曾任国务院副总理兼轻工部部长。当年黄炎培在沪任教时，友人杨白民患重病住院，贡题赠一联：
      霍去病
      杨大年
  霍去病为西汉名将，出击匈奴，屡建奇功；杨大年是北宋诗人杨亿（字大年）。上联取“霍然去病”之义，下联紧扣杨白民姓氏，以“杨大年”表达对他健康长寿的祝愿。借两位古人名成联，以慰病友，意味深长。

   也有人将几个人名且成联，更增添了人名对的趣味。著名戏剧家老舍就撰写过这样一副对联:
       素园陈瘦竹
       老舍谢冰心
  素园即韦漱园，近代著名翻译家；陈瘦竹是小说家和戏剧理论家；谢冰心是著名作家。“陈”与“谢”巧作两用：既是姓氏，又作动词连接前后人名。如此佳构，颇具匠心。
  又如：
       碧野田间牛得草
       金山林里马识途
  这是1983年中央电视台的迎春征联佳作。联语由六位作家、艺术家名字串组而成：碧野是作家，田间是诗人，牛得草是豫剧名家，金山是话剧表演艺术家，林里、马识途是作家。联语意义连贯，不露名人痕迹，俨然是一幅悠然自得的田园风景画。该联对仗也甚为工巧，获得评委和读者一致称道。有人好不容易挑出微疵，下联第六字应为平声，而“识”是仄声字。

  纯粹用人名串且成联，由于受名字的字义约束太大，得好联很不容易。因而，这类联多数仅是游戏之作。日常真正实用的是嵌名联，即在对联的适当位置，嵌入有关人物的姓名。如田汉赠盖叫天联：
      英名盖世三岔口
      杰作惊天十字坡
   盖叫天，原名张英杰，为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因在《打虎》、《十字坡》等剧中饰演武松非常出色，被誉为“江南活武松”。上下联首分嵌其名“英杰”，联尾嵌他所演的两出名剧，热情赞颂了他的艺术成就。
清代曾国藩赠妓女“春燕”了联：
       未免有情，忆酒绿灯红，一别竟惊春去了；
       谁能遣此，怅梁空泥落，何时重盼燕归来。
  联中分嵌“春燕”名字，情辞并茂。梁羽生先生认为“这副对联是打破了曾国藩伪道学的一面，而流露了他真性情的一面，比读他的《曾文公家书》有趣得多。”

  有的对联，在上下联中多处分嵌人名，如郭沫若夫人于立群的一副自撰联：
  
       立德立言，乃是立功之本；
       群有群享，须从群治中来。
  联中有三处分嵌“立群”，且立意高雅，勘称为格言联。
上面这联，将人名分嵌在上下联内，称为竖嵌。人名在联中，也可横嵌（即把人名完整地嵌在上联或下联），如下联：
     齐白石，傅抱石，老石少石，两石画坛同凸兀；
     许地山，欧阳山，前山后山，双山文苑互峥嵘。
  齐白石、傅抱石为画坛大大师，许地山、欧阳山为著名作家。联中分嵌他们四人名字，以二“山”对二“石”，以“前、后”对“老、少”，正合他们的年龄和时代。

  清代贵州有两个教谕，名冷超儒、钱登选，都是靠贿赂得来官的不轨之徒。读书人深为鄙视，有人撰联曰:
    不读书以超儒，士心皆冷；
    未通文而登选，人谓有钱。
  联中分嵌两人姓名，冷嘲热讽，痛快！
  以上这些人名联都是直接交人名嵌入联中，属明嵌。也有些对联是暗嵌人名，即运用谐音、拆字、双关等手法，不露痕迹地把人名嵌入联中。
屈万里是语言学家，曾任台湾大学教授。他一心追求一位九费的老姑娘，迟迟未婚，后终于如愿以偿，喜结良缘。友人赠以贺联：
      
      小姐诚抱屈矣！
      先生果破费乎？
  联中嵌入新郎新娘的姓，“抱屈”与“破费”均有一语双关之妙。梁羽生先生评此联：“可谓雅谑”。

  人名联使用很广泛，常用于庆贺、哀挽、嘲讽、戏谑等。
  用于庆贺的，例如，有胡美意、何妙娟喜结良缘，友赠以贺联：
     今月乃古月，美景良辰心像意；
     新人真可人，妙龄佳偶竞婵娟。
联中，“古月”合为“胡”字，“可人”合为“何”字，分别是新郎新娘的姓，一对新人的名字也分别嵌联中，表达了对他们的美好祝愿。
梁章钜的《楹联续话》中载有一副贺孟超然夫人何氏的寿联：
     人间贤母曾推孟
     天上仙姑本姓何
  孟子之母为择邻而三迁宅，留下“孟母三迁”的佳话，上联以孟母相比，称颂孟夫人之贤；何仙姑是传说中的八仙之一，下联以仙姑相喻，为何氏祝寿，可谓极尽人间绝妙好辞。

  1932年，程砚秋收荀慧生之子荀令香为徒，有友撰联相贺：
     玉润清霜，辉照程门三尺雪；
     砚池秋水，平添荀令几分香。
联中巧嵌程砚秋名及字“玉霜”，并嵌荀令香名。所用“程门立雪的典故也十分贴切。

  人名联也可用于哀挽。1946年4月8日，王若飞、邓发、秦邦宪（博古）、叶挺等十余人由重庆飞往延安，中途在黑茶山失事遇难。八路军西安办事处送了一副挽联：
    博济群伦，挺身为民主，惊传凶讯增悲痛；
    发扬正义，飞楫载和平，岂意黑茶赋招魂。
  联中嵌“博”、“挺”、“发”、“飞”四字，隐含“博古、邓发、叶挺、王若飞”的英名。
胡适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主将之一，后来成为国民党政府的御用文人。其世界观唯心主义色彩甚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胡适的治学名言。胡适逝世后，有人作挽联：
    胡复何言？当年假设太大胆；
    适可而止，来生求证要小心。
  联首分别嵌胡适名字，借用他的名言对他的一生有分寸地提出质疑。
  1980年，梅兰芳夫人福芝芳逝世，友人撰联道：
     芷气同芳，入室芝兰成眷属；
     还珠合璧，升天梅福是神仙。
  上联嵌入梅兰芳、梅芝芳两人大名下联嵌入两人姓氏。梅福是古代名人，传说后来成仙。梅兰芳和福芝芳夫妇的姓合起来恰为梅福，说二人逝世后都升天为仙，堪称绝妙。

  人名对用于嘲讽的也不少。1895年中日战争，清迁败绩，割地求和，有人作嵌名联云：
      卯金，顺写是刘，刘将军镇守台湾，应锡永福；
      子木，逆书为李，李傅相出卖祖国，当罪鸿章。
  刘永福曾率黑旗军大败于越南河内，1894年驻防台湾，1895年率军反抗日本割台湾。对联赞刘永福（刘字繁写）、斥李鸿章，对比鲜明，爱憎分明。
清末上海总督袁树勋，字海观，贪污渎职，有人作联抨击：
     树绩无存，但知藏垢纳污，细流同归于海；
     勋功何在？除却贪财好色，其余皆不足观。
  联首嵌其名“树勋”，联尾嵌其字“海观”。纵然其名堂皇动听，仅是金玉其表，败絮其里。

  在社会交际中，也时常有人以嵌名联赠客戏谑。清末有个叫朱蘭的文士，友人用他的姓名作联取笑：
     尊姓本为牛，个中人作何勾搭？
     大名原是草，门内汉不是东西！
  上联将“朱”姓分拆为“牛、人”，下联则将名字“蘭”分拆为“草字头”、“门”、“柬”，极尽取笑之能事。

  人名对中有些妙对确属巧合，然而应对或撰联却足显才情。明代李梦阳任江西提学副使时，遇一生员与他同名。李梦阳颇不以为然，命属对。出句为：
     蔺相如，司马相如，名相如，实不相如；
  该生员毫无怯色，欣然应对道：
     魏无忌，长孙无忌，彼无忌，此亦无忌。
  蔺相如是战国时代赵国宰相，有完璧归赵之功；司马李虎召是西汉辞赋家。李梦阳的出句意思很汪清楚：这两位虽然都名“相如”，实际是不相如。对句中魏无忌即战国时窃符求赵的魏公子信陵君；长孙无忌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妻舅，佐太宗定天下，封齐国公。应对的生员也搬出两个叫“无忌”的古人，针锋相对地应答：“彼无忌，此亦无忌。”该生员不卑不亢，应对得十分得体，李梦阳听了，大为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