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的梦 王显庆
当然,谁都看过彩色电影。那你还记得看黑白电影的感受吗?还有家庭影集里过去的老照片,老辈儿亲人的影像,兵团战友的合照……
那是一种渐行渐远的苍茫感受,是一种像水一样掬在手里却稍纵即逝的飘渺记忆,是一种月久年深失去了色彩的“无声黑白”。
那我想问你:可还记得你做过的梦是什么颜色的吗?你可以脱口而出:“那当然是……”不!请先别忙着回答,也许你从来没有注意过,那就请你认真的回想一下吧。
梦中的人和事,基本都是比较久远的过去。比如梦见小时候怎么怎么,梦见父母亲如何如何……,都是过去的亲人或者朋友,过去的惬意或者悲伤。绝少有人会梦见未来。像电影《不见不散》里的葛优那样,梦见暮年的自己与坐在轮椅上同样衰老的徐帆重逢在养老院……。那一个桥段的确是十二分的感人,但那都是剧作者“吃柳条屙箩筐——肚里瞎编”的,它只存在于文艺作品之中,现实生活中却是没有的。假如真的有,那也应当叫做一种“梦想”。
不是吗?试问,你在上山下乡那些年梦见过返城后将做什么工作吗?梦见十年后的职场上谁是你的顶头上司?你将和谁一起共事?哪些人是你的拥趸和粉丝、有没有一个“天敌”般的死对头?这些你都梦见过吗?这种假设是不是很荒诞?
也许这就是“梦”与“梦想”的区别吧。
“梦”是只有睡着了的时候才会做的,它带有难以自控的客观性;而“梦想”是对未来美好的期待与幻想,那肯定都是清醒的时候才能有的。它更多的是一种主观的理念和愿望。梦,永远只是个梦;而梦想,经过计划和努力是可以变成现实的。
虽然有的梦可以解释为某种预兆,象征着某种吉凶,就像“周公解梦”说的那样。但是梦大多是个人过去的生活经验或者往日的恩怨情愁在心中的郁结,在梦里的重新解构。所以大多也会像黑白电影和老照片那样,在记忆里变得朦胧,在岁月中退去了颜色,只剩下了无声的黑白。这是真的吗?我努力回忆自己许多年以来做过的各种梦,大多想不起有什么色彩,感觉好像都是黑白的。
为了这事,我向身边的人们反复求证过。我得出的结论是:梦,有一种“素描淡着色”的味道。如果能在梦醒后的第一时间有意识地回忆梦中场景,其实梦都是有颜色的,虽然也许很淡。可是如果时过境迁之后,再回想哪怕只是几天前的梦境,就难以捕捉他的色彩了。
但偶尔也有例外。
年轻的时候有一次,我梦见自己睡觉的床居然摆在一片嫩绿色的草地上,青草几乎没过了床面,风轻云淡,阳光和煦,天空特别的蓝。远远近近的小草上顶着晶莹的露珠,开着红的黄的小花。四周是一片起伏错落的丘陵。整个画面清新明快,现在回想就像电脑桌面图片。我梦见自己从象牙白色的床上“醒来”,空气清爽,沁人心脾。可坐起来的时候仿佛隐隐听到窸窣的动静,循声回头,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居然有一条铁锹把那么粗的蛇正在攀着床腿爬上来。我下意识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趿拉着鞋慌不择路地就跑起来。而那条蛇也昂着头紧追不舍,且越追越近。我边跑边回头,脚下觉得泥土松软,抬头却发现“未到天尽处,已是路尽时”,前方横亘着一条大河!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档口,脚下一滑,把我摔了出去。可没有摔到泥地上,却是一种失重的眩晕感,忽悠一下子我喘着粗气醒了过来,这回是真的醒了。虽已是秋凉时节,身上却惊出一身冷汗!
当然没有了那么优雅高贵的象牙白色的床。我靠在北大荒大坯土炕的被垛上,点燃一颗廉价的“葡萄”牌香烟,细细回顾着那从未有过的那么亮堂的一个梦。觉得可惜只是一个梦,要是真的生活在这样美的景色中多好!可是转念又觉得,这多亏只是一个梦,要是真被那条大蛇咬一口……我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它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我在心里这么问自己,隐隐的有一种暧昧的感觉。这个梦多年以来我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却在自己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味。有电脑以后,我还在“周公解梦”里面查找过类似情境,可始终还是不得要领,也不敢相信他的那些“无稽之谈”。
你说怪不怪,人每每遇到无法解释的事情时就会走进迷信的陷阱。
2020年7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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