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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屯杂忆之四 我的连长指导员 王国荣
小山屯当地知名度挺高。我听冯云斌副连长说过，五十年代初，全国地图上曾标有“小山屯”地名的。我在小山屯工作八年，记得连里主要领导换过两批，他们都给我们留下很好印象。
1968年9月我们刚到二连时，连长是张勋。他是山东人，当时40来岁，上过朝鲜战场。张连长为人正直，处事果断。平时话语不多，但说起来，句句在点子上，挺有威信。老职工说，张连长抓生产是把好手，没人敢糊弄他。每天我们上班集合前，他早已在田间、地头、马号、猪圈、场院各处转过了一遍，各种活计心中一清二楚。什么活要派多少人，需要多长时间，他肚里有本账，安排生产胸有成竹，干脆利索，大家对他很是信服。初次见面，张连长给人感觉似乎挺严肃的，而实际相处中我觉得连长有时也蛮随和的。我们刚到二连时，为了让我们有个适应过程，连里把我们上海知青暂时编为一个班。有天晚上，张连长到我们宿舍来，他说：“今天正好有辆团部的卡车在咱连，司机答应晚上再给我们拉一车砖，我想叫你们跟车去砖瓦厂装一车砖回来。你们行不行啊？”我们从未干过出砖的活，颇感新鲜，十分高兴，连声答应，抬腿就要集合人出发。张连长说不忙，他给我们仔细讲了注意事项，叮嘱我们要带上手套，免得出砖时把手掌磨破，还特地关照说，你们今晚加了一班，明天早上可以晚点起床，我会吩咐让食堂给你们留早饭的。平时我们看到连长给各排长布置任务时，干脆得很，不容讨价还价的。而对我们这些新来的知青却如此关照，拉一车砖还征求我们意见，并作周到安排，让我们心里感到热呼。那天晚上我们干得很起劲，尽管有人还是磨破了手掌，但大家兴致极高，往返途中在卡车上还高声唱着歌呢。第二天早上我们都按时起床、上班，谁也没有睡懒觉。记得也是刚到连队不久的一天，我们几个上海男知青到马号附近的基建工地干活。这个工地当时被称为“无木工程”，这栋房子凡用木料处皆以铁丝扎捆结实的苞米秸来替代（门窗框除外），大概是可节约木材吧，听说还是团里试点工程呢。别瞅这苞米秸不起眼，经过铁丝扎捆后倒也挺结实的，十分稳当。那天派给我们的是零活，好象是把屋内地面平整一下，要将地上堆着的一些石块、杂物清理到外面。活儿挺简单，只要两人一组用柳条筐抬就行了。那时我们刚下乡，书生气还挺浓。干了一阵，瞅见屋外不远处有一块长长的木板，几个人突发异想，就把它拖来，一头放到窗台上，另一头放在屋外地上，形成了一个“斜坡”。当时我们的想法是：上物理课时学过，物体在斜面上滑动可以省力。就把装满杂物和小石块的柳条筐抬到木板上，从窗台滑下去，想提高劳动效率。可干起来并非想象中那么省力，因为木板没有刨过，不光滑。柳条筐也不是那么听话地下滑，还要靠手来拖拉一把，蛮费时的。这块木板不是厚厚的跳板，柳条筐上下移动时它老颤悠，几次上下颤悠后，木板咔嚓一声就被折断了，柳条筐也翻倒在地。瞅着地上断成两截的木板我们傻眼了，因为是我们自作主张用木板的，现在可怎么好？那是我们刚下乡，思想还挺单纯的，当时确实心里发慌，而有一点想法倒很一致：那就是损坏东西要赔。事后几个人就凑了几块钱交到连部，作为损坏木料的赔偿。连里没让我们赔，木工师傅也安慰我们，折断的木板仍然可以用的。张连长知道此事后笑了，他找我们聊了一次，张连长既肯定我们劳动的积极性，也语重心长地叮嘱我们今后在劳动中要注意遵守纪律。连长的一番话，让我们忐忑不安的心也平静下来了。这是一件很小的事，但不知怎么我一直没有忘记。可惜这个“无木工程”最终未能完成。那是在即将峻工的时候，一位老职工图方便在屋内用明火烤沥清，不小心火苗燃着了干燥的苞米秸，那天刮大风，火势很猛，眨眼间大火就窜上屋顶，根本来不及救火，等众人赶到时，已烧个精光。大家数月的辛苦付之一炬。记得基建班的北京知青韩征和曲建国为此难过得流了泪。还有一件与张连长有关的小事，我也记得挺真切。有天傍晚，不知谁弄来一把军号，当时我连还没设司号员，逢开会集合不是敲犁片就是吹哨子。我们几个看见这把旧军号挺好奇，抢着吹。一个个鼓起腮帮子猛吹，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凸起，皆无济于事。要么吹不响，或是发出难听声音。一圈轮下来，大家泄气了。这时我看见张连长从道边走来，我猛然想起咱连长在朝鲜战场上是志愿军司号排长，就兴奋地请张连长吹。平时不苟言笑的连长，瞅见这把军号，双眼射出亮光，他笑着欣然接过军号，身体微侧，挺胸仰头，一口气吹出了一连串嘹亮的冲锋号音。哇，多么熟悉的旋律！听来让人热血沸腾。连长宝刀不老，激越的号音具有穿透力，响彻小山屯，立马围上许多人。我激动地看到，在晚霞映照下，张连长英姿勃发，神采飞扬，再现当年志愿军战士的英武风姿，那一刻连长的形象在我们的眼里是那么高大。众人惊喜地鼓掌叫好，张连长笑着说，现在老了，底气不足，吹不动了。我緾着连长求教，他笑着说，我告诉一个练习吹号的法子，那就是每天早上起床后先别上厕所，憋着尿吹号，那才灵呢。他见我有点不信，拍着我的肩膀说，这是真的，憋着尿吹号，底气足，不伤身子，当年我们就是就是这么苦练基本功的。此时的连长，让我们感到象大叔般亲切。我与张连长相处时间还不到一年，第二年开春，团里把他调到八连任连长去了。张勋连长在八连同样很受群众拥戴。2006年10月，八连的上海和部分外地知青特地把阔别几十年的张勋连长请来团聚，大家真诚地为老连长祝福。可见知青对张勋连长感情的深厚。
张勋连长调走后，上级又从七连调来艾利福任二连连长。艾连长是土生土长的东北汉子，满族人，那时也40多岁吧，身材魁梧，平头，嗓门宏亮，精力充沛。他刚到二连时家还没搬来，一人住在连部，平时和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艾连长对农活相当熟悉，指挥生产得心应手，是个实干家。他平时很少在连部呆着，整天在大田里忙活，脸膛被太阳晒得黑红，象个庄稼汉。艾连长所指挥的第一场硬仗，就是抢在麦收前组织全连苦干十几天，扩建水泥场院（他叫“打洋灰场”）。各排按分工起早摸黑地苦干，每天不停地搅拌水泥、挑运水泥、浇灌水泥，来来往往，一趟接着一趟，一天下来，个个都是腰酸、腿软、肩膀疼。这活比江边御煤还累，因御煤虽累，也只是咬牙坚持半天一天的能结束。“打洋灰场”可是要抢时间，一连苦干十多天呢。每天一早，艾连长就催着大伙上阵，他自己也是哪儿忙往哪儿钻，那些日子几乎把我们累趴下了，我夫人至今对打洋灰场时所受的累，仍记忆犹新。而在麦收晒粮时，一大片平整的水泥场地发挥了重要作用，要不然源源不断涌来的一车车麦子真来不及摊晒。扩建了水泥场院，保证了粮食及时晒干，安全入囤。艾连长未雨绸缪，真有远见。有天骄阳似火，我挑着两桶水往地里送。艾连长走来了，只见他满头大汗，身上的黑褂子早就湿透几遍，后背都泛出点点白色盐渍。我突然发现连长鼻子流血了，艾连长就在土坎上坐下来，仰起头，用手指按住鼻孔。不料血竟止不住，还顺着他的手指直往下淌着。我有点慌，劝连长歇一会。艾连长却笑着说，没事，这天头太热，放点血败败火也好。一时止不血，他就干脆站起来，索性低下头，尽由鼻血滴到脚边泥土中。还说让它流一阵就完事了。我忙舀了碗凉水给他，他用右手接过碗，先喝上一口，再把凉水往手掌洒了朝鼻孔里抹，血似乎止住了。他看到拖拉机过来了，又大步朝前走去。我看到连长边走边用手指按着一侧鼻孔，估计是鼻血又淌下来了，但连长的脚步不停，远远看去，他正忙着指挥，大声地朝机车上的人喊着什么。正如别人说的，艾连长干起活来不要命。那时连里开会，领导讲话前总要带领大家学一段语录。文化不高的艾连长总是选用那两条与生产有关的语录：“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备战、备荒为人民”。每次都是这两句，由他念完后，我们就齐声重复背诵一遍。时间长了大伙儿也熟记顺口了。有一次在田头开会，他照例是带领我们学语录，他先念道：毛主席教导我们“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他这次却没念第二条。我们整齐地背诵完又极顺口地大声补充上：“备战、备荒为人民！”背完后大家猛然觉得有点不对，不由笑起来，艾连长也笑了。我记得张连长和艾连长任职期内，二连的经济工作一直是稳步上升的。（未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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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9 15:10:16
楼主
发表于 2013-4-19 17:26: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