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孙守秀
孙冀红
1958年4月5日,父亲从四川踏上了开发建设北大荒的列车; 2010年4月5日,我们在北大荒告别83岁的老父亲。 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某种必然,我的父亲——孙守秀执守北大荒的时间竟如此整年整月——52年! 父亲是一个从太行山里走出来的放牛娃;一个参加过解放石家庄战役,攻临汾、战太原的解放军战士;一个在川北山区开展土改、剿匪的参谋;一个主动申请到北大荒开发建设的泸州干校学员;一个在黑土地上成长起来的生产队长、后勤处副处长、办公室主任、林业科长;一位养育了6个子女,带大了孙儿辈,关注国家大事,主动在抗洪抢险、汶川地震中捐款捐物的可敬老人!他将自己的全部血汗和真情都奉献给了他所热爱的这片土地!52年的沧桑巨变,52年的倾情付出,北大荒,早已不再荒凉。这片广袤的土地已永远地留下了他的音容和足迹,并将永远记录他们那一代军人是怎样听从祖国召唤当农民的故事。父亲是圆满地完成了开发建设北大荒的使命,从此又踏上了新的征程!而这一次,我们大家一起送他启程! 2010年3月11日凌晨,父亲因突发脑出血被送往医院。虽然230mL的出血量很大,但微创手术十分成功。不到两天,远方的亲人们陆续赶来,大家精心细致地守护着,期待父亲能早日醒来。还记得我回来时的轻声呼唤,那紧闭的双眼却渗出了泪水。还记得打开口腔吸痰时,会咬筷子却不会咬三姐的手指。还记得偶尔清醒时,那黑黑的瞳仁定定地瞅着妈妈,默默地流出眼泪。还记得像孩子一样“啊啊”找人,会与大姐热络地“聊”几句。那天早上,当主治医生叫他名字时,竟主动应答,那都是多么令人激动、幸福的时刻啊!医生连连称奇迹,说是家人护理得好。但是,随后而来的肺感染、水肿、低蛋白血症等还是难以抵御…… 父亲一向雷厉风行、严格自律,不愿拖累人,就连这最后的告别也是如此!一直身体硬朗的父亲,从未让我们照顾费心过,对于这次的突发状况,大家是万万没有想到。三姐和小哥连续几天守护床前,熬红了双眼;大哥一直说,就是植物人我们也好好侍候着;二姐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几天时间就把经营了十几年的买卖低价兑出;就在最后的那天,大姐还托人买来白蛋白,大哥买来甲鱼熬汤……依依不舍难以言表,我们只是感激并感谢父亲,承受着巨大痛苦,却成全了儿孙孝敬、侍候他老人家的愿望,坚持了24天,前后共抢救6次,每一次都是惊心动魄,都在生死线上创造着奇迹。医生、护士一直都在赞叹他身体的强健、生命力的顽强。现在想来,他是以军人的坚定、北大荒人的坚忍向没有精神准备的我们——一次次作别! 父亲对我们的要求是:他的一生清清白白,没有污点,我们做子女的也不要给他染上任何污点。他经常鼓励我们:工作上高标准,生活上低要求。好好干工作,拿个奖状回来。他时常会连说带比划地跟我们讲:做人要将心比心,你要想割别人的肉,就先割一下自己看看痛不痛。父亲对自己的一生很知足,他常说自己以前一无所有,战争年代能活下来,现在能有这么一大家子人家,还求什么?!一切都要靠“干”,靠自己的“这双手”!父亲没上过一天学,没有什么高深的文化,但是,却能管理好农场最大的生产连队;能承受着上级压力,遵循生产规律而夺得大丰收;能一身正气赢得人心,即使在文革期间,白天组织生产,晚上挨批斗,也没有任何一派、一人敢对他动手……他是在劳动生产实践中用心学习,在战火洗礼和生死考验、名利得失间认真体悟,对于做人做事的道理他讲的清、看的明! 以前,我总觉得父亲太严厉,甚至有些古板教条。但在他重病和告别期间,从大家的话语中我却认识了一个不同风采的父亲:老一辈人说,他可是个大好人,帮了多少人!太能干了!谁能比得上他吃的苦!知青大哥说,老连长既讲原则性又有灵活性,虽然也经常批评人,一切都说在当面。父亲在生活上特别关心人,这使得知青和老职工都愿往家里跑!场部的邻居都好奇“你家咋那么多亲戚?!”。想起知青大哥、大姐赶了十几个小时风雪路,亲自来送别父亲,这都让我深刻感受到他的正直、坦荡、威严和无以伦比的个人魅力!我们为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无比自豪! 2010年4月3日,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2010年4月5日,清明,我们送别父亲。 这又似乎再提示我们——要清清白白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