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28） 残疾人

颜逸卿

世相故事（28）

残疾人

  他在一条小马路与小巷子的转角处度过了40个春秋。

  他是残疾人，厄运使他失去了右臂右手。每天清晨，他推着带有轱辘、摆满香烟的玻璃柜，从他那仅有6平米的栖身处，来到马路边开始一天的营生。路人常常围着他看，带着几许怜悯和同情。

  他在上海单身一个没有亲人。有一个远房侄儿留学日本混得不错。有一年，侄儿来上海探亲，并要接他去日本小住，结果被他拒绝了。他说他隔壁有两位孤独的老人。

  这两位老人一病一瘫，生活难以自理。他每天早晚都要抽出时间帮老人买菜、烧饭、洗衣、倒尿，练就了一只左手可以做很多事情。有一次，老太太病了，他背着老太太上医院，看完病再背回来。不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是她的儿子，说：啧啧，真可怜，病老太有个残疾儿子。他不答话，回到家，把仅有一台12英寸黑白电视机搬到隔壁，给老头老太解解闷儿。

  今年春节，在日本的侄儿又来信要他去日本。信上说趁他身体健康时去日本游玩一趟，并要他去信告知具体行程。而他很快即回了信，说他真的去不了。夜深人静时，他在灯下久久地注视着侄儿在日本拍的照片，看着看着便睡着了，眼角有两颗混浊的大泪珠。

（原载于《老人报》1997年10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