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26） 两元钱

颜逸卿

世相故事(26)

两元钱

  那是在一趟由镇江火车站开往扬州的过江客运汽车上。我上车的时候，车上还有几个空座。驾驶员说，等乘客坐满就开车。

  我正在剥桔子，忽然听见邻座一个细细的童腔叫着“妈妈，我渴。”我看了一眼那个只有三四岁的女孩，便将桔子递给她，却被她的母亲--年轻而淳朴的扬州女子伸手拦住了。她朝我投来充满谢意的一笑，又对女孩说：“妈给你买。”说着掏钱递向窗外提篮叫卖的小贩买饮料。小贩说差两角，少妇正在拎包里找时，我遂掏出两角钱递了下去。“这咋好……”少妇不安地说，“一会儿还给你。”

  这时车开了。不知怎的，半年前还是6元的票价，现在却要8元。男售票员从我手里接过一张10元的票子， “找不开，等会儿再找你吧。”见我一脸疑惑，他又说，“你放心，我们经常过后再找钱，从没错过。”

  反正钱不多，我不如相信他，便对他一挥手说：“没关系，您先忙吧。”

  车已过江，离扬州客运站只有半个小时的路了，我忽想起那两元钱。这时见那个男售票员过来了，我以为他是找我的，谁知他瞥了我一眼,没任何反应要走过去。我想大概认不准我了，就主动站了起来：“您是来找我的吧，那两块钱是我的。”“什么两块钱？你脑子出问题了吧？”男售票员不耐烦地说。

  这时我仍以为他是忘了，还是耐心地说：“您好好想想，刚才我给您10元钱买一张票，您说手里钱找不开，回头再找我的。”

  男售票员作了个回想的样子，但还是摇摇头肯定地说：“不会，我每次卖票都要收不少零票儿的。”

  看来这两元钱是要不成了。我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是我记错了？”

  “可能，谁都有出错的时候。”这个自称“从没错过”的男售票员自相矛盾了。

  谁都没想到，邻座的那位少妇忽然对男售票员说：“我作证有这回事，你当时说找不开，可你后来也没找给人家。”

  男售票员面不改色，仍一口咬定：“绝对没这回事。”说着哼了一声，走了。我正望着他的背影发愣，少妇忽然说：“我差点忘了，还欠你两角钱呢！”

  我看着伸到面前的两角钱，又看看那女孩，急忙说：“不不，才两角钱，什么欠不欠还不还的。”

  “这是你的钱，我能要吗？”少妇脸上露出真诚的微笑。

  我心里无比愧疚，本意只是想索回男售票员欠我的两元钱，没料到无意中提醒了少妇。一个是两元，一个是两角，钱并不多，可它折射出的人心，竟有那么大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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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于《中国交通报》1996年11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