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故事(2) 梦
他和她在梦的广场相识。当时头上有一轮明月。他梦见自己跑了很长一段路,正气喘吁吁,恰好遇见了这位女子。她穿着拖地白纱裙,头上簪着一朵不知名但有馨香的花。 他感到,毕生想遇见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他于是上前搭讪。他们相互说了一些不合逻辑但有诗意的话。他感到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激动。他感到他的手和他的语言都像月光下的树影一样婆娑颤抖。他还感到从此刻起一种从未见识过的生活像一本极有意味的新书一样被他们的手共同翻开。他们将从这本新书里读到关于他们自己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故事。他记不清时间怎样从身边淙淙流过,也记不清他们怎样从陌生走向了默契。他只记得女子低眉说了一句:明天吧,我们明天再见。于是,他便醒来了。 我们不能想象醒过来的他那份难言的惆怅、忧伤、甚至痛苦。现在,对于这个绝望的人来说,只有一桩事情是有希望的:那就是等待天黑,等待像预言一般最初的星从这个城市高楼群中冉冉升起。 这天夜里,当然不难想象,她如约而至,飘飘地来到梦之广场。广场月光如水,夜莺的啼唱和丁香的芳馨来自周遭幽蓝的深处。他们拥坐在一张石凳上,滔滔不绝地倾吐着,仿佛各自沉默了好几个世纪。现在,倾吐成了生存的第一要义。女子手中有一枝黑色的郁金香,她让他从花心中嗅到了她隐秘的芳香。当他揽她入怀,想要热吻时,她说:明天吧,我们明天再见。又于是他再度醒来。 就这样,他每天等待着进入夜晚,进入令人心驰神往的梦乡中。有一天,他终于到了不堪重荷的地步,他吞服了整整一瓶安眠片。这是一个明媚的上午,阳光使城市的所有玻璃盒唱出闪亮的歌声。他服完药以后躺在床上,喃喃地说:我可以永远不离开你了。但是,他自己却离开了这个明媚的中午、城市和我们。 他有一个漂亮太太、一个七岁男孩和一大笔令人羡艳的财富。 (原载于《乌鲁木齐晚报》1995年12月14日)
注:原文缺失,补发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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