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老北京

冯绪杰

记忆中的老北京

冯绪杰

   睡眼惺忪的从午睡中醒来，坐起来向窗外眺望。此时，阳光透过微霾投射在对面的小区，楼群间显现出斑驳的残阳。一些莫名的悲伤是受了刚才梦的影响。不远处四环高架拥堵的车流，楼下宠物的主人声嘶力竭的叫喊：闹闹、闹闹……，这是我熟悉的北京城码？。   
    我小时候的北京，一年四季分明，春天风沙很大，经常会有倒春寒，想不出会有比“春寒料峭”更为贴切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时的初春。就是在这样的春寒中，你会发现小草慢慢的露出了头儿，大地开始转绿了，花儿也在静悄悄中开放，树枝上冒出了小小的嫩芽，仿佛就在不经意间，已经满街满巷的开满了迎春花、玉兰花，芬芳扑鼻。
    小时候的夏天很热却不燥，那时的北京没有高楼大厦，京城里满是各具特色的胡同。一到傍晚，人们就纷纷拿着小板凳、小马扎儿、躺椅走出院子，三五成群，人手一把大蒲扇，聊天的、扯皮的、吹牛的、大人说笑，小孩儿撒欢儿。直到月上中天，凉风袭来，人们才打着哈欠纷纷散去。那时的北京雨水特别多，经常会有瓢泼大雨伴着电闪雷鸣倾盆而下，每一场雨过后，空气都会清新无比，走在路上不时会看到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小蚯蚓在扭动，引起小女孩子们的阵阵尖叫和跳脚，而此时路人总会发出会心的微笑。
   秋天的北京实在算得上是秋高气爽，天特别蓝、特别高，朵朵棉絮般的白云慵懒的悬挂在空中，不仅仅是秋风和煦，就连阳光照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为了冬日的温暖，家家户户都把被子拿出来晾晒，或者搭在院子里，或者搭在大门口外的铁丝架上，大街小巷独特的一道风景就是这样形成的。孩童们就在晾晒的被子间穿梭，玩儿着捉迷藏的游戏，个个开怀大笑。当风霜染红了叶子，人们便相约着去香山赏红叶，那时候没有地铁，大家选择的交通工具多是骑自行车或者坐公交车，一路畅通无阻，尽兴而去尽兴而回。  
    随着气温的降低，冬天来临了。那时的北京基本都是煤炉取暖，最多也就是土暖气，刚一入冬家家户户就开始张罗买煤，每户人家都有自己的小窝棚，专门用来堆放蜂窝煤，戴着套袖大人一次搬六七块儿，小孩儿也会两块儿、两块而帮忙把煤码放整齐。当时冬季蔬菜匮乏，大白菜一个品种几分钱一斤，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实在是便宜至极。一入冬，大卡车便运来一车一车大白菜，地上摆放着地秤，人们排起长龙一买就是至少一二百斤起，这是当时的另一景。到了晚上，吃过晚饭每个院落都早早的下了门闩，小孩子在灯下写作业，大人们坐在一旁边织毛衣边聊闲天儿，待到睡觉时躺进早在秋天就已晒的满是阳光温暖味道的被子里，虽然穷点，生活在某种意义上讲还是有些惬意的。如今的北京发展了漂亮了，却也变得陌生了。春天不再有风沙了，温度却也变幻无常了，时冷时暖，捉摸不定。花期晚了，花期也短了。
    如今北京的夏天马路上的汽车像蚂蚁一样多，尾气熏天，雾霾铺天盖地，空调在已经不是奢侈品。满是胡同、平房的北京现如今高楼林立，钢筋水泥中却再也没有那种亲切感了，夏天的傍晚再不会有街里街坊串门子，扇着蒲扇聊大天了，能看到三五成群的肯定是在街边喝啤酒吃肉串的。仅存的胡同成为一景了，从前的居住的地方变成收费景点儿了，美其名日“胡同游”。
    过去北京蓝天白云，现在因着高速发展开始出现雾霾，人人都恨不得捂着两三个口罩出门儿才觉着安心。过去的北京只有二环，二环里是标准的城圈儿。小时候家里大人们都嘱咐孩子“别到城外和野孩子玩儿”。后来有了三环，有了四环，有了五环，更有了六环，据说还要向外扩，难怪岳云鹏也敢用“五环之歌”调侃。现在地铁有一号线、二号线、四号线、五号线、六号线、八号线、十号线……，秋天枫叶红了的时候，交通四方八达，却一路堵车直堵到山脚下，一早出门到达时一看表，半天儿过去了。
    北京城里的人大多经历了拆迁，都住上有暖气和电梯的楼房，再也不用蜂窝煤了。蔬菜种类也丰富多样，也不会只吃单一的大白菜、雪里蕻过冬。只不过饭菜好像变了味，以前过年时炖锅肉得俩小时，如今开火半小时肉就炖的没魂儿了，即便是过年也毫无期待感，全家老少上阵搬运蜂窝煤，排长队抢购大白菜的景儿只有梦里可以回味。
    皇城根儿脚下长大的北京人，小伙儿帅气、姑娘大气、老人实在，人人懂礼貌讲文明，重情意讲义气。现如今满世界都是怀揣梦想来京奋斗的外地人了。走在街上，愣是听不到熟悉的北京腔儿了，耳畔传来的是各种外地方言，南腔北调。规定京人京牌的网约车，乘坐一百次也未准碰上俩北京司机，碰上了双方都有意外之喜的感觉，恍惚间有种身在何处的错觉。
    小时候的北京街里街坊互助互爱，一家有难全院帮忙，谁家做什么好吃的，保证院里每家每户餐桌上都会有一份。现在的北京开始设防了，邻里间居住十几年互不认识的不胜枚举，偶尔敲个邻居门帮忙送个快递，对方还要隔着防盗门警惕的看着你。那时候院里某家邻居的儿子或闺女谈恋爱了，对象来家，晚上八点准走。如今男女谈恋爱，认识三天就同居，老北京人讲话“这不是搞破鞋吗”。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北京走了样，是什么让北京变得我不再熟悉，是什么让北京变得不再是北京，但是，我知道一点，我永远爱我的老北京，为我的老北京自豪，我为我是老北京人。今晚做梦，我希望能够梦回我的老北京。

                                     2023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