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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系东方红54
谢肇祥
知青大返城后，当初的苦乐年华留给知青诸多的念想，尤其是上了年纪，曾经的青葱岁月更会时不时在脑海中闪回，像过电影一样。当过农工的想到的会是拿着镰刀割小麦、割大豆、上场院扛麻袋、下泡子沤麻、冬季刨冻土修水利……。而干过机务、开过拖拉机的，便会想起自己驾驭的铁牛驰骋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想那翻地、播种、耙地、收割牵引……
今天我要跟大伙说的，就是一位对过去在北大荒的知青岁月始终不能忘怀，对机务工作，对拖拉机始终一往情深，乃至今日仍忘不了他的爱车——东方红54拖拉机的老知青。他就是现代企业界里的知青领军人物，上海高科建设工程有限公司董事长、上海东方知青文化发展基金会副理事长周幕俊。他也是我们原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二师十二团八连的战友。
他对拖拉机的一段痴情年深月久，无法释怀。2013年夏天，周慕俊回访第二故乡时看到农场早已经“鸟枪换炮”，用的都是非常漂亮的现代化拖拉机了。这唤起了他一个强烈的欲望，他真想买下一台东方红54拖拉机，想把它陈列在江苏太仓的知青时代•家园中，以纪念和告慰那段曾经在北大荒屯垦戍边的知青历史。这是他回城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夙愿，觉得这回应该可以实现了。可好事往往多磨，四十多年的变迁，科技的进步，现代化的发展，原来的东方红履带式拖拉机早就落伍淘汰了，上哪儿去找啊。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费尽了周折，总算从废品堆中硬是扒拉出来一台破烂不堪的东方红。周幕俊如获至宝，他在当地委托某汽车运输公司运到佳木斯拼装成长挂，再一路沿黑、吉、辽，又冀、鲁、苏，长途跋涉，辗转八天才运到上海。
然而，几乎是一堆“残骸”的东方红54，要想复原成本来面目，谈何容易。上哪里去整修？谁家工厂愿意接这个费力不挣钱的活？问题一大堆啊。但再多的困难也是难不倒我们知青的，不用动员，不用号召，只需一声招呼。十五连的张晓富来了，八连的朱似星、赵俊杰来了，十一连的王开俊也来了。这帮已退休多年的老头子，重操起自己青春时代的老本行，拿出当年战天斗地的精神头，从9月28日开始起，天天泡在临时租借的厂房里，对这台从第二故乡的废铜烂铁里捡回来的东方红54进行起死回生的大整修。
这里，我得浓墨重彩地说说修复东方红54的四位身怀绝技的老哥们：
张晓富，原是十五连机务排“75号”机车车长。当年曾因其技术过硬、吃苦耐劳、好学上进，受到连队领导和同事一致好评，并破格提升为车长。这在当时的连队引发好一阵惊叹！回沪后，他一直在电气行业一线摸爬滚打多年。更因心灵手巧，刻苦钻研，练就了一套电气、机械、电子等专业技术本领。再加上本来就修理和驾驶过拖拉机，对于这种修复的活当然驾轻就熟了。
赵俊杰，在八连虽是农工，但不甘人后的他进入国企以后，一直潜心学习技术，不懈努力钻研，终于使他在大型国营企业大显身手，车、钳、刨样样精通，电焊更是他的拿手绝活。并曾担任机修车间主任。
朱似星，原就在八连干过机务，拖拉机、康拜因都玩得转，回沪后，在城防公司干的是维修全能，一手钣金工的好手艺，拿出来的活那都是呱呱叫的。
还有王开俊，原十二团车队的知青驾驶员。回沪后继续摆弄机械、驾驶汽车，曾担任过调度、车队队长等重要职务。
有上面这“四条汉子”，何愁一台拖拉机修复不了呢？往大了吹点，即使一辆破坦克在他们手里照样还能让它修复如新，再上沙场呢。
话是这么说，但具体干起来可没那么简单。
首先，这辆拖拉机久经日晒雨淋，已严重锈蚀。就是要一件件拆卸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锈迹斑斑、凹凸不平、缺这少那暂且不说，光链轨板上那沾上的泥块也像跟缝焊焊接死了的一样，非得用凿子锤子一点一点凿不可。这可苦死俺几个老哥，毕竟都六十开外的人了，稍微手眼不济，不是砸了手了就是闪了腰。其次，这“老嘎达”太落伍了，它的“妈”是洛阳第一拖拉机厂，也早就不生产这个了，又哪来的配件。一旦零件缺失或损坏，连个替代品都没有。照葫芦画瓢重做吧，就算费用不去考虑，这租借的厂房是有期限的时间上也不允许，再说既无图纸又无模具哪家厂家愿意替你做呢。这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到那时怎么办？周慕俊得知大伙的顾虑后鼓励大家不要丧失信心，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一切为了早点修复竣工。想想当年北大荒那么艰苦的工作和生活都走过来了，眼下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就是再硬的骨头也要像蚂蚁一样一点点把它给啃下来。
可说实在的，要说不累不苦那是瞎话，但大家一心一意，就是要早日修复，早日让“东方红”在我们心中升腾起来。就这样，哥四个硬是凭借着当年知青时代磨砺出的那股倔强的拼劲韧劲，经过大拆大卸、清洗、修补、重新组装、打磨和喷漆等五六道工序，还原出它的本来面貌，让一辆看上去簇新的东方红54初显雏形。
十一月五日中午时分，笔者赶到了修复东方红54的厂房，亲眼目睹四位铁牛老汉仍在现场埋头苦干，作最后的冲刺。看着一身灰土，满脸油汗的他们熟练地安装车窗玻璃，调节车灯的高低，修补油漆的色度……我真想上去帮他们一把，可又怕越帮越忙。这里苦干实干的气氛实在太浓烈，太感人了。
——他们都老了，他们回不到从前了，但他们超越了从前。他们在这一瞬间的群像“刻录”在我的脑海里，永远不会磨灭。
当询问到他们每天老远从市区各自的家赶到这里，是几点 “上下班”时，他们的回答居然是早九点到下午三点半。要是再加上往返市区每天赶路的时间，这比退休前正常上班还要辛苦啊。中午吃点盒饭休息也不休息就接着干！真为他们的这股子倔劲所惊叹、所折服、所感动。更为唏嘘不已的是他们为啥是九点到三点半，原来他们都有第三代了，早上要送下午还要接啊。
当拧紧最后一颗仪表盘螺帽，负责此次修复的“工头”张晓富向总指挥周慕俊自豪地报告：“东方红54修复工程胜利竣工！”随着一阵掌声，大家快速摆好了鞭炮，由周慕俊亲自点燃。望着震天响的八千八百八十八响鞭炮，一辆凝聚着老知青浓浓的怀念之情的，一辆充满浓浓知青情节的东方红54，凤凰涅槃般浴火重生了！至此，笔者见证了这一历史时刻，兴奋之余，迅疾按下了照相机的快门。
咱们的主人公周慕俊先生当年在八连曾驾驶的东方红54编号为22号， 这令他魂牵梦萦情有独钟。是他千里迢迢重返第二故乡苦苦寻觅，又不惜重金购置并托运到上海再群策群力修复如新。终于他又见到喷着22号的这辆拖拉机，就像见到久别的故人。抚今思昔百感交集，怎不令他热泪盈眶呢！
感同身受的笔者眼前也开始有点模糊，眼角也湿润了……
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所做的这一切究竟图的啥呀？我想那答案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情！
一个对拖拉机百般钟爱的情，一批对北大荒的黑土地和父老乡亲时刻眷爱的情，一群对知青往事和花季年华无限留恋的情！
自古无情不丈夫！痴心系于一片情啊……
2014年11月11日
选自《名山家园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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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8-28 09:52:18
发表于 2022-8-28 10:3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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