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知青骆驼
第四十七章 谗言入耳情消缘灭 兄弟反目恩断义绝
三连紧挨着国防公路，大道上每天都有许多客车、货车以及其他各种车辆经过。 为了开展多种经营，增加集体收入，连队在公路边儿上开了一个饭馆儿，由炊事班的老师傅主厨，归连里的司务长统一调配管理。 饭馆前边儿，还特意平整出挺大一片停车场，供来往的车辆停留歇息。
本身就对做饭特别感兴趣的厨子，自从那日从十九连回来以后，就更加热衷于学习各种菜式，伙房一下班，经常跑到饭馆儿来义务帮厨，深得师傅们喜爱，同时也学会了不少东北名菜。 小饭馆忙的时候，或是有的师傅不在的时候，司务长也会临时调厨子过来掌勺。 老师傅们也都很吃惊，这小子的悟性竟如此之高，兴趣竟如此之大，干劲竟如此之强；菜谱上的那些菜，都快要被厨子学完了。 更让人感动的是，厨子每学会一道新菜，都要做出一份，大老远蹬着车送到十九连去，说是给骆驼尝尝新鲜。 当然，他会象征性地付一些成本钱。 “骆驼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呀！”师傅们由衷地感叹道。 而十九连那个“有福气”的骆驼，却只能隔三岔五儿见到厨子骑着自行车飞奔而来又匆忙而去的身影，赶巧的时候还能闻到那个小小的保温饭盒里溢出来的香气。 想要打开看看那是不可能的，更甭说提更奢望的要求了。 闻得着，吃不着，听说过，没见过。 骆驼把这些菜的名儿给串到一起，整出一套磕儿来，权当是精神会餐了吧。 “锅包肉、地三鲜儿、苞米排骨、溜肉段儿，杀猪菜、大拉皮儿、酸菜饺子酱猪蹄儿；汆白肉、蘑菇鸡，得莫利炖大鱼……” 这算是留作证据了，日后和这个重色轻友的东西好好算算帐，看看他对老朋友有多残忍，办的事儿有多不地道！ 不过，看着厨子和简洁的交往日益密切，骆驼心里的负罪感略有消减。
眼瞅着已经过了两个月，厨子仍然是热度不减，且乐此不疲。 因为爱的滋养，简洁的脸上开始有了笑的模样，脸色也渐渐地红润起来，她确信历尽了那么多的艰辛以后，自己终于找到了归宿，苦尽甘来。 然而谁也不会想到，刚刚走出阴霾，才感日丽风和，还没等到简洁笑出声儿来，更加残暴冷酷的又一次沉重打击，正在悄无声息地逼近。 这一天，伙房收工后，厨子又到小饭馆来帮忙，见连里的北京女知青唐亮正在和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坐在一起聊天。 见厨子进来，唐亮打招呼道：“都等你老半天了。” “等我干嘛？”厨子问。 “我们班同学来了，我想请她吃你炒的菜。” “想吃我炒的菜，去大食堂吃啊！” “人家想吃小炒嘛！”唐亮还撒起娇来。 “那不是有师傅吗，我又不归这儿管。” “就要吃你炒的！”唐亮居然把嘴嘟起来，嗲嗲的样子把旁边的那个女生吓了一跳。 “我说唐亮，从小到大头一回见你这样儿，就为让他炒个菜，咱不至于吧？” 这个女生说罢，又回头对厨子说道：“原来你是三连的呀！” 唐亮见状问道：“这是我们连的厨子，咱们都一个学校的啊，哎李慧琴，你认识他吗？” “在学校我不认识，最近可是经常见。” “怎么回事？” “这俩月老往我们连跑，两天没去，三天就早早儿的！我说怎么老送菜呢，变着样儿的送，原来是个厨子。” “哦你十九连的呀，那好，想吃什么点吧，我来给你们炒，走的时候麻烦帮我给简洁带点东西，谢谢你了。” 说完，厨子进了灶间屋。 厨子一进去，唐亮立刻拉住李慧琴，问道：“简洁是谁？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李慧琴见唐亮如此着急，问道：“看把你急的，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厨子呀？” “才不是呢！” “那，简洁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甭打听！” “李慧琴，咱俩是不是发小？是不是好朋友？” “当然是了。”李慧琴说道：“所以，如果你真的喜欢厨子的话，我才能告诉你，要不然，宁拆十座庙，不破一台婚，我可不愿意坏人家的好事。” “嗯嗯，我是喜欢他，他也对我不错，可就是最近他越来越……” “好，那我跟你说实话，你该怎么着，自己看着办。” 李慧琴一五一十地对唐亮讲起了关于简洁的事情，不过话里话外都带着情绪，全是对简洁的不满和贬损。
过了一会儿，厨子把炒完的最后一个菜，从灶间端出来，又把一个油渍渍的纸包，放在桌子上。 “劳驾把这个捎过去，费心了！” “是带给那个叫简洁的吗？”唐亮大声问道。 “是呀，怎么啦？” 见唐亮无缘无故地激动起来，厨子很是奇怪。 “不是说你总是带菜去十九连，是给骆驼带的吗？怎么变成一女的了？”唐亮高声质问。 “那是因为——”厨子正要回答，却猛然回过神儿来。 “你管得着管不着啊！” “厨子我跟你说，你别让人到时候把你给骗了！” “谁骗我了，骗我什么了？简直是莫名其妙！” “对那个女的你了解吗？才认识几天，知根知底儿吗？ 唐亮一个劲儿地逼问。 “那可是骆驼给我介绍的，我哥们儿我当然信得过！” “你就是一个大傻子，傻了吧唧的，骆驼那是在骗你呢你都不知道！” “唐亮，骆驼可是救过你的命，你这么说他你还有点儿良心没有啊？” “他那是为了救他自己，才……” “闭嘴！”厨子瞪着唐亮，厉声呵斥道。 李慧琴站起身来，把唐亮拽到自己身边，对着厨子叫道：“你横什么横！人家唐亮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对朋友太仗义了，被人家耍了，自己还不知道呢！” “原来是你在这儿挑拨离间，你丫什么意思！”厨子马上把怒火转到李慧琴身上。 “就因为我是十九连的，我才最清楚简洁这个人，她在我们连早就臭了街了你知道吗？好心好意给你提个醒，你瞧你还急了。” “厨子你先听她说，说完了你再急，行吗？”唐亮怯生生地对厨子说。 这时候厨子的心里也慌得很，虽然很想知道李慧琴口中的真相，又怕她说出来会破坏自己心中的美好。 “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我跟你没完！” “骆驼是跟别人打赌，说晚上能把她约出来，结果不但真的约出来了，还被她狗皮膏药似的给黏上了。” “那骆驼干嘛又把她介绍给我啊？”厨子开始认真听李慧琴讲话了。 “秋红兵不干了呗！” “厨子，你坐下来听我姐妹儿说好不好？”唐亮拉住厨子的手，厨子坐下来，撇了一眼李慧琴。 “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挑拨我跟骆驼的关系，我立马就告诉骆驼，你丫往后别想好过。” “我怕什么呀？骆驼办的这些事儿我看不过去，这可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事，也是我姐妹的事儿。” 厨子气哼哼地坐下，听李惠芹讲下去。 李慧琴正讲着，饭馆的二厨郑师傅，从外面走了进来，厨子突然想到，郑师傅就是一年前饭馆正筹备的时候，从十九连调过来专门做面食的。 “郑师傅”厨子装作很随便地问道：“您知道十九连有一个叫简洁的哈尔滨知青吗？” “你说的是那个小偷儿吧？我知道她，长得贼啦好看，就是作风有些问题，小小的年纪，听说在哈尔滨的时候就不是很检点，真是的，那张脸白瞎了。” “你打听她干啥？”郑师傅问厨子。 “瞎聊天呢我们。”厨子回答。 “郑师傅，您还认识我吗？” “原来是你呀，李慧琴，我说厨子咋就突然问我简洁的事儿呢！” “是啊，我正跟他说有人看上了简洁的事儿呢。” “那可得劝劝人家离她远点儿，谁沾上她谁倒霉，要是再染上病就更不值得了。” 郑师傅说完后就进了灶间。 厨子的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青，太阳穴那儿都暴起了青筋，可见是气得不轻。 唐亮见状，很是害怕。 “厨子，你别生气了，好在时间不长，你还没有完全陷进去，真的，别生气了。” “骗我！这么多年的哥们，竟然他妈会骗我，不成，我得问问他去，凭什么骗我！” “那不明摆着吗？他是怕被简洁粘上甩不掉，不好跟秋红兵交待，这才甩给了你，你还当成个宝儿了。”
确实，厨子真的是把简洁当作了自己心里的宝儿。 有一回和简洁聊天的时候，听她说，有北京知青探亲假回来，带的杂拌糖，里面有各种口味的，特别好吃。 厨子有心了，给家里写信说让寄两斤糖果过来，还专门嘱咐家里，不要买杂拌糖，要把北京的各色糖果都来点儿，比如酸三色，黄油球，大白兔，小孩酥，高粱饴，反正厨子想得起来的都特意注明，唯恐漏了一样。 昨天邮包刚到就给简洁送了过去，让她各种都尝尝，看看喜欢吃哪一种口味的 真是枉费了这一片心，骆驼怎么给自己介绍了这么一个人呢？ 厨子决定，必须去问一个明白。 “厨子你不要去了，我害怕你们俩会打起来，咱们就这样忍了吧。”唐亮拉住厨子，央求道。 李慧琴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絮叨着。 “要不是为了我们姐们，我都不应该告诉你这些，你看不出来我们姐妹是为你好吗？放着对你这么好的一个人你视而不见，偏要听信别人和一个你根本不了解的人去搞对象，她是漂亮，但是漂亮有什么用？，即便是结了婚了，漂亮就是惹事的根苗，过个十年八年的岁数大了，还有什么漂亮不漂亮？” 厨子根本没有听她说话，而且一甩手便跑了出去，蹬上自行车，沿着公路疾驰而去。 “坏了，我怎么感觉要出事儿，怎么办呢？”唐亮跺着脚叫道。 “唐亮我可是为了你才把这事说出来的，万一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可千万别赖我，我是为你好呀。” 李慧琴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赶忙把自己择出去。
而此时，骆驼正陪着一位远方的客人在闲逛聊天呢。 这是骆驼小时候的老朋友，那个所谓的“国际红卫军团北京纵队”的战友董建武。 “他妈的，这些王八蛋过河拆桥，美国佬滚蛋了，眼看着南边儿那政府也撑不下去了，很快就全国解放，南北统一，胜利了，就把我们这些人轰回来，说我们是非法入境，要遣返我们。” 董建武正在愤愤不平地对骆驼倾诉着满腹的牢骚。 “在战场上，老子为他们负过伤，玩过命，这仗一打完，就他妈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不白眼狼吗！”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骆驼问道。 “我这不是过来看看你们这儿怎么样吗，要是好的话，我就过来跟你们混，可我都转了好几个地方了，真没觉出有什么好，听说冬天还特别的冷，估计我不能适应。” “那你就回北京呗。”骆驼出主意道。 “我的北京户口都被注销了，不能回去吃老家儿吧。我还是打算回南边儿去，那儿我比较熟悉，广西那边儿有我们一群兄弟呢，在边境线上有很多生意可做。” “你可别去走私东西，那可是犯法的。” “我当然不会做犯法的事情，我们那边儿跟你们这儿不一样，这儿有这么宽一条大江隔着呢，我们那儿两边儿的人经常来往走动，买个东西换个货物什么的，两边儿的边防都不管。” “那你能不能把对面的一些特产运到内地去卖，这边中国生产好东西运到边境上，对面会有人过来买吧？”骆驼问董建武。 “我就说你脑子灵吧，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要不然你跟我过去吧，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再给你弄俩越南小妞儿。” “我带你到莲花泡看看去吧，听说七连鱼亮子他们那儿好像又套着狍子了。”骆驼岔开了话题。
正当骆驼带着董建武起身赶往莲花泡的时候，厨子气势汹汹地到了十九连。 见骆驼不在，厨子又冲到了女生宿舍，对简洁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 见厨子气急败坏的样子，简洁最开始还想要辩白几句，但厨子根本容不得她说话，就用最恶毒的语言数落着她与骆驼合伙欺骗自己的滔天罪行，诉说自己如何如何真情，如何如何被骗。 厨子这么一折腾，女生宿舍大乱。 董建武在莲花泡的这两天，玩儿的特别高兴，骆驼又把刘明水刘明春两个叫了过来，兄妹俩对董建武崇拜得不行，天天缠着他讲越南战场上的故事和越南的风俗习惯风土人情等等。 “我看你挺喜欢这儿的，干脆你也留在盲流屯这儿当盲流子吧，反正你也没户口。”骆驼笑着对董建武说。 “你要有事儿你就先回去吧，不是还得上班呢吗，我在这儿再住几天。”董建武一个劲儿地往回轰骆驼。 这小子真的是乐不思蜀了。 “把兜儿里烟都给我留下，你走吧。” 骆驼只好一个人回到了连队，还没等回屋，就见卢小涵远远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骆驼慌忙问道。 “这几天你跑哪儿去了呀？你那个混蛋兄弟，他把简洁给打了，还逼着简洁赔他什么什么钱。” “赔什么钱？” “说是什么损失费，还有每回送的菜，也要照价给钱。” “这孙子是不是疯了？” “我看他像是疯了，哪儿有这样儿的呀。”卢小涵道。 “他那天给简洁带来的糖果，非要简洁拿出来还给他，可那些糖块儿简洁已经给宿舍里的人分了一大半了，怎么还给他呀？他就把剩下的那半包全扔到了简洁的脸上了，你的这些朋友都是打女人的吗？” “这是哪天的事儿？”骆驼问道。 “都三天了，你跑哪儿去了？” “走，去你们宿舍看看去。”
进女生宿舍后，骆驼看到简洁正蜷缩在炕上的一个角落里，睁着眼睛盯着屋顶，眼泪正无声地流下来，秋红兵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 见到骆驼，秋红兵立即站起来。 “厨子那天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跟个疯子一样，一点儿道理都不带讲的啊？” “我哪儿知道，我这不刚回来，也是刚听鲁汉说的。” “都怪你，给简洁介绍了这么一个人，一点儿都不靠谱！” “我哪儿知道他会这样儿啊，肯定有原因，是不是谁跟他说了什么了？” “你少给他找客观，甭管什么原因也不能……” 骆驼正和秋红兵争执，卢小涵实在听不下去了，喝斥道：“你们俩都他妈出去行不行！在这儿吵有意思吗？” 这一声断喝，使骆驼从混乱中清醒过来，马上蹬车去三连，要找厨子好好地责问。 没成想，到了三连，反而遭到了厨子的一顿痛骂。 “我拿你当我最好的兄弟，可你拿我当什么？你玩儿剩下的烂货，甩不出去了让我接着，你让我接也行，你倒是跟我说清楚了呀，我还拿她当金枝玉叶儿供着呢，供了半天敢情就是一臭马子，我现大眼了我！” “你怎么能这么说简洁，她根本就不是……” “我呸，她是什么不是什么，跟我没屁大点儿关系，你自己留着吧，记着把我搭的钱给我要回来，这种人，给她花一分钱都不值得。” “你这孙子让不让人说话呀？” “怎么着，我骂她你心疼啦？心疼的话你娶她呀，做了事又不敢承担，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么一哥们儿，丢份儿！” “我他妈抽你丫挺的！”骆驼不想跟他费口舌了。 “来吧，你要是想打我你就来吧，我都不带还手的，咱俩今儿个就做一了断，打今儿起，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我就呸！真他妈丧气！” 骆驼没有对厨子动手，因为厨子纵然有千般不是，但他说的话并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骆驼感觉自己的心里是虚的，根本就支撑不住自己挥动拳头。
|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22-7-19 18:52:40
楼主
发表于 2022-7-20 05:2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