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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知青骆驼(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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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2 12:09: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小说--知青骆驼

第五章  祸从天降摊大事  隙自口出犯小人


  骆驼怎么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本是怀揣着梦想,兴高采烈来到这离家四千多里的地方,可到了才发现,这儿跟自己想象的样子哪儿哪儿都不挨着!

  还有这刚来,没招谁没惹谁的,先是遭秋红兵那丫头栽赃陷害,然后就被人莫名其妙的叫起板来,不知道这一出儿出儿的唱的又是什么戏?

  倒霉催的!

  颓丧的情绪一直伴随着骆驼,直到第一次出工。

  骆驼被分配去的是基建排。

  基建排嘛,就是以盖房子、修路、营区建设为主,平时的工作基本不出营区。

  不过到了农忙的时候,也会跟农工排一起下大地干活儿。

  骆驼随着出工的队伍到盖房子的工地,工地上人挺多的,正是处于打地基的砸夯阶段,一片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打夯这活儿,是五个人为一组,每组有一个夯头儿,负责把握着夯的平衡和落点,掌控行进方向。

  夯头儿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唱打夯号子。

  另外四个人分站四个方向,各拽着一根夯绳,随着打夯号子的节奏往上拽绳子,保持发力一致。

  同时,这四个人还要哼啊嗨呀的齐声回应夯头儿,把打夯号子接下去。

  今天的两个夯头儿,一个就是基建排的排长胡排;另一个是一班的班长斌子,胖胖的,中等个儿。

  分给骆驼干的活儿,是拿把铁锹,往挖好的地基槽里撒砂子灰。

  活儿不累,就是挺无聊的。

  骆驼无精打采的用铁锹扒拉土,看着就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可是,到打夯号子唱起来的时候,那高亢有力的调子,领唱与跟唱的默契配合,引起了骆驼的兴趣。

  胡排:“打夯的那个同志们呀,”

  众人:“嘿呀呼嘿黝嘿!”

  胡排:“拉起来呀么拽起来呀,”

  众人:“呀呼嘿呀么嘿呀嘿!”

  胡排:“咱们高高的拽起来嗨,”

  众人:“呀哈嘿呀,嘿呀嘿!”

  这打夯号子听着还挺好听,胡排的嗓音清晰响亮,四个拉夯的跟的也倍儿齐!就像都经过专业训练似的,特别的带劲儿!

  唱着唱着,胡排话锋一转,开始调侃起斌子班长了。

  胡排:“哥几个加把劲儿,打好了地基盖新房,斌子他两口子进去睡,地基差一点儿就得压塌了炕”

  跟骆驼一块儿填土的华子告诉骆驼,斌子班长的老婆在原农场特别风光,是为数不多的女拖拉机手,开的还是那种苏联进口的超大型拖拉机“斯大林100号”,绝对的威风!

  加上她本身长得也是又高又壮,性格豪爽,所以大伙儿给她起了个外号就叫“一百号”。

  班长斌子的个头儿也不小,也挺胖,所以胡排总是拿他俩的体型和家里炕上那点事儿编词取乐儿。

  斌子开始反击:“尿壶的嘴呀嘛镶金边儿,镶了金边儿也不值钱儿,他嘴里就呼呼冒骚气儿,他媳妇儿每天都呲着玩儿!”

  又轮到胡排:“一百号拖拉机呀,嫁给那个播种机呀,一根输种管呀,插进了那个沟儿里去!”

  骆驼没听懂,华子解释说:“输种管和开沟器,都是播种机上的配件,春天播种的时候,播种机需要用拖拉机来牵引,所以胡排这是素菜荤吃,编成下流的脏歌儿了。”

  骆驼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联想力和创造力。

  华子跟骆驼说,喊号子骂人唱脏歌,是这里干力气活儿时的习俗,尤其是盖房子打夯、抬木头等等需要步调一致配合发力的工作更是如此!这样,干起活儿来才能整齐划一,配合协调并且不会觉得累。

  两个组在同一个工地上打夯时,用粗俗下流的语言互相挑逗戏谑,嬉笑怒骂,互相揭老底儿,尤其是编排侮辱对方老婆,极为下流不堪入耳,时不时的引起工地上的一阵阵哄笑吵闹。

  打夯号子听起来挺好玩儿,但是唱脏歌骂人是有规矩的,就是不允许带家里的长辈儿!除此以外唱什么都行,多埋汰多下流都可以!骂人、揭短儿、造谣、羞辱人都行!谁也不带急眼的!

  被胡排怼的吭吃瘪肚半天说不出话来,斌子班长想了老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还了几句嘴,里外里还是跟壶有关,一点新意都没有。

  胡排可毫不客气,再往后,唱的就更离谱了:“男胖短那个女胖深,两口子都胖他必离婚,到底怎么着算合适啊,老胡我帮你们量量尺寸!”

  新来的同学们根本就没弄明白胡排唱的是什么意思?看到老职工们笑得猥琐又开心的样子,赶忙向旁边的人打听,经反复解释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于是,新老职工一起开心而猥琐的哄笑起来。

  胡排鬼主意多,嘴茬子硬,话跟得快,而且什么下流的话都敢往外亮!根本不管现场有没有女的或者十六、七岁不谙世事的小知青。

  要说斗嘴,斌子根本就说不过胡排,只能是借着胡排的姓氏的谐音,编个尿壶呀夜壶呀的唱,唱的次数多了,也就没那么新鲜好玩儿的了。

  所以,在工地上耍贫嘴斗夯歌,斌子是明显的落败方,根本不是胡排的对手。

  华子又告诉骆驼,胡排的媳妇是大连人,比胡排小好几岁,既漂亮又风骚!经常跟别人嘻嘻哈哈打情骂俏,胡排管不了也惹不起他那媳妇,只好假装看不见。

  骆驼忽然想起来,不久前在家时候看过一本书,忘了书名儿了,书里边有说,在旧社会的妓院里头,有一种专管端茶倒水,伺候妓女和嫖客们的男伙计,被称作“大茶壶”。

  “大茶壶”还管替老鸨监视和欺压不听话妓女,净干些缺德的事情,反正是一个特别不要脸的差事。

  “哎哎华子,你去告诉斌子班长,咱帮他把那个词儿改改,换一种壶……”

   下午的夯歌对决,斌子占了绝对优势!

  收工后,骆驼吃完晚饭从食堂回到宿舍,见吊着胳膊没出工的喜子正跟大家说,刚才胡排被老婆打出家门,现在两口子正奔斌子家,找斌子去算账呢!

  要是他们知道了调侃他老婆的词儿谁编的,一会儿没准儿就该来知青宿舍兴师问罪了!

  听此言,骆驼不敢在屋里呆着了,跑到别的排的宿舍躲了一晚上,听到熄灯号以后才回来脱衣服钻进了被窝儿。

  没等骆驼睡着呢,屋门猛地被打开,胡排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骆驼,起来!”

  “呦呦,排长,您来啦!”骆驼赶紧坐起来打招呼。

  “赶紧穿衣服,跟我去连部!”胡排表情严肃一本正经的说道。

  骆驼心想,至于这样吗?合着就许你编脏歌骂别人,别人调侃你几句就不行?不是说不带急眼的吗?

  “排长,您看都这么晚我都睡下了,咱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行不行?”

  “不行,赶紧起来!”

  胡排见骆驼不愿意起来,居然动手要掀被子!

  见状,骆驼真的有点儿烦了!

  “至于吗排长?就许你编排别人,别人说你几句就翻脸?讲理不讲了?”

  无奈,骆驼只好起床,边穿衣服边嘴里念叨。

  “还告到连里去了?我承认那些词儿就是我编的,怎么了?你说斌子班长的那些词儿更流氓!”

  听到骆驼这么一说,胡排愣了片刻,然后冷笑了两声。

  “呵呵,我说呢!就是把那胖子打死,他也编不出那词儿来,原来是你这小逼崽子!”

  说着,就动手拽骆驼。

  “这个账咱们以后再算,现在跟我走去连部!”

  骆驼一甩手,指着胡排的鼻子:“别特么动我!”

  胡排退后一步,对着门外喊:“进来!帮我把他弄连部去!”

   话音刚落,从屋外进来两个大汉,伸手就来拉骆驼。

骆驼见状,抄起墙边靠着的铁锹,蹦到炕上,居高临下的对着胡排等人。

  “谁敢上?谁敢上我就劈了谁!”

  原本大家都已经脱了衣服睡觉了,这么一闹,都蹿起来跑到大通铺的另一头,有的光着身子,有的裹着棉被,有的忙着穿衣服穿鞋,甚是混乱。

  还是喜子,算是沉得住气,问胡排道:“胡排你至于吗?你媳妇收拾你,你跑我们宿舍里发什么疯?再说了,人家骆驼也没说你啥,你这闹的是哪一出儿啊?还带俩人过来,瞅我们知青好欺负咋地?”

  “根本就不是因为白天的事!”

  胡排对喜子解释:“是曾指导员,让我过来叫骆驼去连部,有人找他。”

  “大半夜的谁找我?”骆驼问。

  “不知道啊,光让我带你过去,我也不知道啥事儿啊!”

  “叫就叫呗,干嘛急赤白脸的!”

  骆驼穿好鞋,瞪了胡排一眼,走出门。

  胡排没有再说话,退到一边让骆驼先走。

  喜子、华子等一众同宿舍的知青,也穿好衣服跟了过去。

  到了连部,骆驼见到曾指导员和两个穿公安制服的警察,以及一个穿便衣的人和在一起谈话。

  仔细一看,骆驼认识这个人,他叫李保石,是学校革委会的副主任,是随着这批知青一起来的,可能是来办理档案交接什么的吧!

  李保石是学校66届的高中毕业生,当时没有服从分配参加工作,算是留在学校里就地闹革命了,如今混上了个校革委会副主任的差事。

  69届入校的时候,最先认识的校领导就是这个李保石,主持欢迎新生大会的是他,介绍学校大好形势的是他,批斗学校原校长和反动学术权威的也是他。

  在批斗大会上,他上蹿下跳表现的最活跃,动作也最粗暴,架胳膊按脑袋有时还要加上三拳两脚,特别招人反感,大家背地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一泡屎”。

  这次李保石跟来,说是送知青来的,怎么都好几天了,还没回去呢?

  骆驼正在暗自思忖,见一个警察问“一泡屎”道:“是不是他?”

  “对!就是他!”

  “一泡屎”点点头,表示确认。

  警察走到骆驼面前:“你涉嫌一起伤人案子,需要跟我们去北京接受处理!”

  说着从腰里拿出一副明晃晃的手铐,上前抓住骆驼的手。

  骆驼甩开警察的手,赶忙后退一步,却被胡排用身体挡住无法再退。

  “别别!等一会儿!你们得告诉我怎么回事儿吧?到底为什么啊?”

  骆驼慌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死活也不能跟他们回北京,一回北京非得瞎菜不可!

  “不,不至于吧?”

  骆驼急的有些口吃:“我是把他给花了,可他把我也花了呀!我昨天刚把那脑袋上的绷带给给摘了,大伙儿都能证明啊!”

  突然,骆驼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不对!不对!

  骆驼的腿有些瘫软,说话都带着颤音:“是不是,他是不是,死了?”

  “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们县公安局,受你们学校革委会的委托,现在拘捕你,并协助李主任把你押解回北京,你的具体案情我们不了解,你回北京以后,该问谁问谁去!”

  “活该!你是个杀人犯!”

  一声尖声呐喊吓了众人一跳,回头一看又是秋红卫。

  “杀人偿命!血债血还!”

  秋红兵用力地嘶喊着,冲上前来用拳头捶打骆驼的身体,骆驼一把将她推开!

  秋红兵趔趄一下差点摔倒,被跟在身旁的胡排扶住。

  “我早就看这小瘪犊子不是东西!年纪不大,一肚子坏水!

  “今天头一天出工,就在工地上挑唆事儿,给我们排造成不团结,还挑唆着别人家里头干仗!”

  胡排一派正气。

  秋红兵是义愤填膺地说道:“把他抓回去!这种人怎么就能到边防前线来呢?这就是我们队伍中的定时炸弹!”

  唐亮紧跟:“也许就是苏修派来的特务吧?”

  “啊?”

  唐亮语出惊人,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全场愕然无语。

  胡排赶紧帮忙找补:“不管怎么说,咱们这儿也不能留一杀人犯,让警察同志把他抓走!抓回去枪毙了!留着也是个祸害!”

  骆驼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怎么了?居然被说成了苏修特务,成了阶级敌人?

  “谁特么苏修特务了!谁特么定时炸弹!你丫这纯属是污蔑!”

  骆驼都要气死了,一阵头脑发热冲动起来,犯混了!

  “再胡说八道我抽你丫挺的!你信不信?”

  见到骆驼凶狠的样子,唐亮赶紧退回到人群中,秋红兵也被吓了一跳。

  胡排走上前来,一把抓住骆驼的衣领!

  “马上就抓回去给人偿命去了,你还有啥可支楞的!是不是得先教训你一顿,你才能老实的?”

  随后,胡排一把抓住骆驼的手腕,用力扭到背后,骆驼疼的大叫:“孙贼,你丫给我放手!要不然跟你丫没完!”

  “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秋红兵的这张嘴,真够碎叨的!

  “老胡!你先放手!”

  眼见胡排真的动起手来,一直站在旁边的曾指导员紧忙发声制止。

  “谁告诉你说出人命了呀!公安局的同志这么说了吗?县公安局的同志是这位李主任带过来的,可是具体什么情况李主任你清楚吗?”

  “是呀!”骆驼似乎理出了一些头绪,

  “是他扰乱誓师大会,破坏上山下乡来着!而且是他先打的我,我是合理反击,不信你们问我们学校军训团的石政委,他还表扬我来着呢!给你们看石政委送给我的那顶军帽,里边还有石政委的名字呢!”

  骆驼又拿那顶军帽说事儿。

  “我们是奉学校革委会命令来押解你回去的,关军训团屁事!十政委?二十个政委现在也保不了你了!甭废话,老老实实的跟我们走!”

  “你敢骂军训团?骂解放军?你才是反革命呢!不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在学校搞派性,阻挠复课闹革命,影响学校秩序,中央才派军训团进驻学校的,怎么就不管用了?”

  “一泡屎”懒得辩论,一挥手,示意警察将骆驼带走。

  两个警察刚要上前,被曾指导员拦住了。

  “这两位警察同志,我问一下哈,他在北京犯了事,应该是北京的公安局跟你们配合,怎么一个学校革委会就能调动你们县公安局呢?不合常理吧?”

  “还有,遵照毛主席去年六一八批示,我们现在归属沈阳军区领导,原农场是一个团的编制,你看这县团是同级的,……”

  正说着,电话铃响,曾指拿起话筒接听。

  “是,他们还没走呢,正在交涉,您不用过来了,我会掌握原则的,好的,一会儿再向您汇报。”

  指导员接电话时候,大家相互示意都不再吵了,看指导员一脸严肃的样子,谁也猜不到电话那头儿是什么大人物。

  指导员放下电话,对那两个警察说:“上级指示,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国营农场了,我们是部队,县公安局是没有权利来部队里抓人的,请你们立即离开。”

  然后又对一泡屎说道:“李保石主任,回去跟你们领导说,如果他入伍前在地方上真的犯法了,就请通过你们地方武装部走正常手续与我们相关部门接洽,经核准后,把他退回原籍再由你们处理。可现在,他作为我们连队的一名兵团战士,对他的审查只能由我们独立完成。审查结果我们会通报给你们的。”

  “但是如果他要是逃跑了……”

  “不会的,我们这里是边境地区,管理很严的,不用你担心!--胡排长!”

  “啊?在呢!”

  指导员显然对胡排非部队化的应答方式很反感,皱了皱眉头:“审查期间由你们排负责看管,明白了吗?”

  “知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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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2 12:12: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监管班庙小神灵大  老四队池浅王八多

  胡排派了两个小青年寸步不离的跟在骆驼身后,回到宿舍,骆驼抱上自己的被卧卷儿,然后随着胡排来到屯子最东头儿的一栋土房子。
  这个房子很奇怪,窗户都被木板钉死,木板的缝隙间露出几道昏黄色的灯光。
  房门用一条粗铁链和一把大铁锁锁着。
  胡排叫人打开了锁,推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灶台,靠墙边有一个大水缸,墙角靠着一些农具和一堆木柴。
  这大概就是东北农村俗称的“外屋地儿”吧。
  推开里间屋门,骆驼看到炕上几个已经睡下的人,被进门的动静惊醒,都坐起来观望。
  胡排对一个五十多岁戴眼镜的瘦弱男子说道:“陈尚武,新来一个,你给安排一下吧。”
  陈尚武打量骆驼一眼,“这不就是一孩子吗?怎么给送这儿来了?”
  胡排回答:“刚来的北京知青,说是临来的时候打死人了,临时看管几天,过几天北京就来人接回去。”
  “你胡说八道!”骆驼忍不住怼了回去,“谁告诉你说人死啦?你是不是耳朵有毛病啊?”
  不知为什么,胡排此刻对骆驼似乎有了点儿忌惮,没有理会骆驼的话,对陈尚武说:“呆不了几天,你们可得给看好了!”
  说罢,胡排带人出屋,用锁链把门锁好,又隔着门道:“明天开始,这小子跟你们一块儿干活儿,定额按那个小盲流子数儿干,干不完不许睡觉!”(东北话“盲流子”指无户口无职业无居所的流入人员)
  说完后,听着他的脚步渐渐走远。

  陈尚武指着大土炕对骆驼说:“把行李卷儿放那儿吧,炕头那儿挺热乎呢!”
  又对一个粗壮青年说:“斯文,你帮他铺一下!”
叫斯文的青年过来帮骆驼打开行李,嘴里不断地咒骂着:“傻BI操行!真拿自己当回事了!把老子惹毛了削他个五眼青!”
  然后一边帮骆驼把行李铺开,一边不断的劝说骆驼:“小兄弟,没什么可怕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枪毙了又能咋滴!没啥大不了的,过上个十几年又是这么大的个儿!”
  骆驼见他认准了是自己打死了人,也懒得解释,脱了鞋坐到炕上。
  见骆驼不理自己,笑了笑,他又自我介绍道:“我叫李斯文,你叫我文哥就行!这位大叔,我们都叫他陈校长。”
  真好笑!又壮又高的大汉名叫“斯文”,那个戴眼镜的文弱大叔却叫“尚武”,还有地方说理么!
  文哥从枕头下摸出一盒“葡萄”牌香烟,问骆驼:“抽烟吗?”
  骆驼心里正烦,接过烟来点上抽了一大口,被呛得咳嗽起来!
  “这烟怎么这么大劲儿!”
  陈校长笑道:“不会抽烟就别那么大口抽,葡萄牌儿的劲儿可大了!”
  文哥给骆驼端过来一碗水,问道:“兄弟,说说,你怎么回事儿?”
  骆驼看出来了,这个地方,像是前几年关押“黑五类分子”的“牛棚”!
  但是这儿的氛围好像不那么的恐怖,人和人之间倒是都挺和气的。
  于是,骆驼就把临行前打架的过程又说了一遍,最后还讲到刚才县公安局警察来抓人的事情。
  “县里那俩警察就这么臊么嗒眼的回去了?真他妈解气!”
文哥好像特恨县里的警察。
  陈校长也说:“霸道惯了,这次是碰了壁,也让他们长点儿记性!”
  陈校长又去问躺在旁边一直没有起身的人:“马老,您怎么看?”
  马老没有说话,只是翻过身看了骆驼一眼,又翻了回去。
骆驼看到,这是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但眼神中却透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陈校长见马老没有说话,为马老掖了掖被角,然后对大家挥挥手,示意躺下睡觉,然后自己也钻进被窝睡下。
  骆驼躺在炕上睡不着,心里想着今晚的事情。
  看样子,真的是北京那边儿出现了状况。
  那孙子不会是真死了吧?要是真那样,麻烦可就大了!
  该怎么办呢?

  借着昏暗的灯光,骆驼仔细观察这屋里环境。
  屋里不冷,炕也挺热,炕上躺着这几个人不挤,睡的都很宽绰,如果不是窗户上钉的木板,和宿舍里差不多。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骆驼才恍恍惚惚的睡去。
  早晨,有人从外边打开了门上的锁,骆驼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好像在外间屋做饭。
  见大家都已经起床,骆驼也穿上衣服,随大家一起到门外洗漱。
  两个正在做饭的女人,一个是五十多岁的大婶儿,一个是二十几岁的姑娘,她们手脚利落的在那儿蒸窝头煮大碴子粥。
  看见骆驼出来,那个大婶儿笑着问道:“哟!昨天夜里来的吧?叫啥名儿啊?”
  骆驼心里别扭,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大婶儿仔细端详骆驼,道:“因为啥呀?瞧把孩子给委屈的!”
  文哥一旁道:“管他叫骆驼就行!”
  “骆驼?怎么叫这个名儿,真逗!”
  正洗漱时,厨子和张国政过来了,他们给骆驼送来了一条烟,两瓶肉罐头和一包北京杂拌糖。
  厨子告诉骆驼,听说指导员半夜就去了团部,可能是向团里的首长请示汇报去了,也不知道回来以后能带回来什么消息。
  “糖是国政从家带来的,一点儿没留全给你拿来了!烟和罐头是咱们哥儿几个凑钱买的,这破逼地方买什么都没有,就这个,你凑合着吧!”
  这俩哥们儿愁眉苦脸的样子,倒让骆驼觉得很好笑:“得了得了,好像我要上刑场了似的,这是给我弄断头饭啊!”
  目送厨子和张国政悻然离去,骆驼回头,看到房门两边很醒目的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庙小妖风大”,下联“池浅王八多”,还有一个横批“蛇鼠一窝”。
  骆驼觉得好晦气,向文哥问道:“谁贴的?这不骂人吗?”说罢伸手要撕。
  文哥赶紧拦住:“别撕,这是咱们自己写的!”
  “为什么这么写?”骆驼问。
  “这么写当然有这么写的用意了!”
  “什么用意?”
  “就是说,这里边住的都是牛鬼蛇神大坏蛋呗!”
  “真的吗?那我倒是想听听!”
  “真想听我就跟你说说,别吓着你哈!”
  骆驼撇撇嘴,表示不服气的样子!
  文哥见状,笑了笑说道:“先说我吧!”
  “不起眼的小人物,谁也不尿,爱咋咋地!就这么个性格!为啥进来的我没整明白。就是觉得在这儿待的挺美!早就让我回排里干活去,我偏不去!可我要是真想出去,谁也拦不住!”
  “也没个什么罪名吗?”骆驼问。
  “没有,我就是愿意住在这儿,想不通吧?”
  骆驼歪着头想了想,脑子里急速的给文哥排队。
  “黑五类里地、富、反、坏、右,你算是哪个呢?我给你归归类哈,--对,第四种,坏分子!”
  别看文哥五大三粗,但说话挺和气,骆驼跟他也就随便了很多。
  “这监管班里,坏分子的名儿可轮不着我!你看见没有,是那个女的!”
  顺着文哥指的方向,骆驼看到,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大姐,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喝粥。
  “长得挺好看的呢!肯定作风问题!”
  骆驼确信,凡是有作风问题的女的,肯定长得好看,长得难看就不会犯作风错误!
  “她叫严冬冬,是哈尔滨来的老垦荒队员,男朋友为了调换工作,让她陪农场的干部睡觉,她不干,就翻脸了!然后,她就成了坏分子了!”
  “她不会上告吗?”
  “告了,那男的背了个处分,那个干部啥事没有!反倒是她,因为和男朋友的一起睡过,就被定了性,监督劳动!”
  “一有机会她就到处上访,上次告到了省里,被弄回来以后,扬言还要告到北京去!”
  “这也真的是够冤的,搁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这还不算冤呢!起码她知道自己啥罪名!你看见刚才和潘婶儿一块儿做饭的那个女的没有?”
  “她叫金丽华,朝鲜族大美妞儿!当初差不了几天就结婚了,不知道为啥,糊里糊涂就给送这儿来了!还不许出门儿,不许写信,不许跟外头联系!”
  “她就这么老实,干嘛不跑呢?”骆驼问。
  “那时候她刚来没两天,她未婚夫就捎来口信儿,让她踏踏实实的在这儿等。她就真在这里傻了吧唧的等着,都一年多了!”
  骆驼感叹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能碰着!”
  骆驼突然对那个神秘老头有了兴趣。
  “哎!文哥,炕梢儿睡的那个老头儿,是个当官的吧?肯定是个走资派!”
  “你说马老?那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他最早是咱们江山农场的书记,后来一直在三江农垦局当局长!”
  “这么大官儿啊!”骆驼咋舌道!
  “要是说起来,比咱们现在一个师的编制还要大一级呢!”
  “那有什么用!还不是住牛棚,被监管?”
  见骆驼不以为然的表情,文哥撇撇嘴哼了一声!
  “我跟你说,马老要是想的话,随时都可以出去担任团里或者师里的职位!去年农场刚改兵团的时候,咱们团的团长和政委,亲自来这儿,诚心诚意的请马老出山,帮他们出出主意,搞管理抓生产。”
  “那他干嘛没去呀?”
  “去了,可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
  “那是为什么?”
  “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人家正职都是军人,军人嘛,净弄那些军事化的管理,成天整什么‘大会战’、‘人海战’、‘突击战’啥的,跟本就不着调!马老的意见没人听,干脆就自愿回老四队来了!”
  “老四队?”骆驼不解。
  “老四队就是咱们三连,农场的时候是四队,现在叫三连了!”
  骆驼还想继续往下聊,被文哥拦住。
  “先吃饭吧小兄弟,打听太多,到耳朵眼儿里就扒拉不出来了!”
  骆驼见桌子上的窝窝头腌萝卜干和锅里的大碴子粥,说道:
  “我不吃了,我们北京那儿吃早点,不像这儿跟中午晚上一样也吃这么多!”
  “不吃可不行,一会儿干活就该饿了!”
  “我昨天就是,早上就吃了两块饼干,到中午也没饿!”
  “昨天你干的啥活儿?今天胡排让你干的啥活儿你知道不?”
  “不是脱坯吗?”
  “四大累,你知道吗?”
  “什么四大累?”
“和大泥,脱大坯,女生孩子,男cao逼!”
  骆驼听罢,登时来了神儿!
  “有意思!你再说一遍,我得记下来!”
  吃过早饭,骆驼跟随监管班众人一起来到坯场。
  到了坯场骆驼一看,哟,这地方来过呀!
  正是前天和喜子约的打架的地方。
  做砖坯的土,头天晚上已经湮好,来了就开始和泥。
  这可是个力气活儿!
  铁锹翻,铁棍砸,双脚踩,直到在泥里看不到生土块。
  泥不能太稀,太稀了成不了型,也不能太硬,如果泥太硬了,脱坯以及以后的活儿都不好干,而且更费力气!
  制坯时,挖上一块大约一块坯的泥,用力的摔,摔几遍后把泥填入木制的模子中,压角、按实、刮平,最后在砂土地上一扣,砖坯就出来了,待到定型后立起来晾干,干到一定程度再码垛风干。
完全风干了的砖坯,才可以装进砖窑,烧制成盖房子用的普通红砖。
  一块红砖的分量是五六斤,但是脱一块砖坯的湿泥,要八斤以上!
  脱坯时,弯腰、挖泥、搓滚、起立、摔泥、按模、刮平,再弯腰、脱模……,人像机器一样的重复这些动作,不一会儿,就会被累的腰酸腿痛!更不用说要一整天了!
  别人都是分工协作,相互配合,而刘明水,就是昨晚胡排说的那个小盲流子,却要从始至终都自己一个人干,而且为了多出活儿,他竟然使用的是四块坯的模子,这里外里的就更累了!

  刘明水虽然和骆驼差不多年纪,但他毕竟是农村里长大的孩子,吃过苦受过累,可是骆驼却不同,骆驼是城市里长大的,从来没干过这些!
  胡排长!奸佞小人!赤裸裸的打击报复!
  骆驼撸胳膊挽袖子,学着刘明水的样子,把泥切成大小一致的方块,用手托起一块来使劲的摔,刚摔几下就没了力气。
  正在那儿犯愁呢,连里司号员走过来,看见骆驼干活儿,忙问道:“谁让你出来干活儿的?”
  骆驼扭了扭发酸的脖子,答道:“胡排说的呀!”
  “连里让我告诉你,只许在屋里待着,等着外调结果回来,不许出监管班那个小院儿!”
  真的吗?
  这一刻,骆驼感觉简直是天降福音!洪恩浩荡!
  这个小司号员在骆驼眼里,瞬间变成了一个传递幸福的可爱天使!
  “遵命!”
  骆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赶紧把手洗干净,抡抡胳膊活动活动肩膀。
  不用干活儿真的好舒服!
  司号员等骆驼洗完手,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坯场紧挨着监管班的院子,送什么送?
  分明是怕骆驼逃跑,变相的押解嘛!
  “别介!就这三步两步的,用不着这么客气了吧!”
  骆驼做出一个“您请”的手势,司号员只好走在前面。
骆驼见司号员的屁股后面,挂着一个铜号,上前摸了摸。
  “这玩意儿,好吹吗?”
  “还行吧,不难吹,练一练就会!”
  司号员很认真的回答骆驼的问题。
  “让我试试呗,哥们儿。”
  司号员把号嘴拔下来给骆驼。
  “你先把这个吹响了!”
  骆驼接过号嘴,拼命的往里边吹气,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好把号嘴还给了司号员。

  回到了监管班院子里,骆驼想要去屋里拿烟,司号员却停下来,对骆驼说:“我给你吹一个冲锋号吧,你听着!”
  说完就对着号嘴,腮帮子一鼓,吹出了骆驼在电影里听到过的冲锋号的声音!
  骆驼还是想要进屋取烟,又被司号员拦住说:“我还能吹出歌儿来呢!”
  司号员的数次阻拦,让骆驼感到很奇怪。
  “真的吗?”骆驼问。
  “那当然,不信你听!”
  司号员又对着号嘴,吹出《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曲调。
  没等司号员吹完,骆驼转身径直走进屋里。
  屋里,马老和曾指导员正在说话,骆驼看到,马老坐在炕沿上,指导员却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对面,像一个小学生正在认真聆听老师的教诲。
  见骆驼进来,两个人停止了交谈,骆驼马上知趣的说道:“我进来拿烟,忘带烟了!”
  从被子下面拿出烟和火柴,又回到院子里。
  骆驼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司号员。
  “来一根!”
  司号员连连摆手:“我不抽我不抽,不会!”
  骆驼把烟叼到嘴上,划了根火柴点上,嘴里吐出浓浓的烟雾,说道:“我也不会抽,学呗!”
  司号员没有回答,正在往院子外看,顺着他的目光,骆驼看见从不远处慢慢的走过来一个老太太,她一边走还一边东张西望的,不时弯下腰或者蹲下来瞄来瞄去,举止很是奇怪。
  老太太来到了小院子门口,推开障子门走了进来,院门口的守卫也不拦着。
  见她径直进了外屋地儿,坐在灶台边上,潘婶儿盛了一碗大碴子粥递了过去。
  骆驼问司号员:“这老太太谁呀?”
  司号员见有了话题,于是就不厌其烦,给骆驼细细道来。

  原来,这个老太太的儿子,是在这儿强制劳动的逃亡地主潘寿山。
  老太太不到七十岁,是去年从山东老家给遣送过来的。
  由于潘寿山夫妇都被关在监管班劳动,不能回家给老太太做饭,所以,连里就同意这老太太每天三顿都过来在这儿吃,晚上再回家睡觉。
  老太太也不挑嘴,窝头咸菜大碴子,只要管饱就行。
  司号员告诉骆驼:“老太太在老家是跳大神的!”
  小时候,骆驼在电影里看见过跳大神,于是便学着念叨:“是不是这样?天灵开,地灵开,妖魔鬼怪快躲开!”
  正说着,骆驼一回头,看老太太正眯着眼睛,盯着这边儿看呢,赶紧停了下来。
  司号员讲,潘寿山本不是地主,家里几辈人都是看风水算卦的。临解放,他给当地一个大户人家算命,人家送了他几亩薄田作为酬劳。
  紧接着,潘寿山就被国民党军队抓了壮丁。
  家里只剩下老母亲和他的老婆,还有一个幼小的孩子,两个女人都不会种地,只好雇人打理。
  家乡解放后,土地改革的时候划成分,因为家里有几亩地,还用过雇工,所以,就被定为地主成分。
  潘寿山所在的国民党军队还没打过仗就被解放军给收编了,改编不久又去了朝鲜战场。
  从朝鲜回来后,集体转业到了东北。
  期间,他从来就没回过老家。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老家已经被划成了地主成分,直到潘婶儿找过来,才被查出,成了逃亡地主。
  又是一个倒霉鬼!

  司号员又凑过来,故作神秘的对骆驼说:“这个老太太算卦可准了!”
  “哼!封建迷信!”骆驼很是不屑!
  “不骗你!团里好多当官儿的都过来找她算过呢!师里也有人来过,还有县里头的!”
  正说着,曾指导员从屋里出来,看了骆驼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向院子外走去。
  司号员紧忙跟在了后面。
  院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骆驼这才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里的环境。
  这是用木板和粗树枝围起来的院子,角落里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农具。
  这排土房子,一共有是六间。
  从房门进去,就是那间有灶台和水缸的“外屋地儿”,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门通到两个里间屋。
  左边屋是贯通的两间房,骆驼昨天住的就是这儿。
  这里边加上骆驼,一共有五个人住:文哥、陈校长、马老和老地主潘寿山。
  右边那间,只住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盲流子刘明水,另外那个,是戴着眼镜的一个白净叔叔。
  后来骆驼才知道,这个叔叔是原农垦局的俄语翻译,叫张立新,他喜欢文艺,中苏友好的时候,还过境参加过舞会。后来,有人举报他有苏修特务嫌疑,被监督劳动。
  这排房子的最东边儿两间和这边儿不通着,另有一个房门,那边儿住的是仨女的:潘婶儿、严冬冬和那个朝鲜族妞儿。
  老地主他妈有的时候也住在这儿。

  骆驼回到屋里,舒舒服服倒在炕上睡了一觉,直到中午文哥来喊吃饭才起来。
  还是窝窝头!菜是炒土豆片还有白菜汤。
  骆驼把早上厨子送来的两瓶猪肉罐头全都打开了!
  “倒汤里!全倒进去!”
  没等大家客气,骆驼已经把肉到进白菜汤里,还用汤水涮涮瓶子再倒回去,也不管别人嫌不嫌弃。
  在监管班吃饭的一共是十个人,两瓶罐头倒进汤里也算是开荤了!
  骆驼发现,那刘明水趁着肉还没搅合开,正在用勺子盛些白汤到自己碗里。
  忙阻止道:“干嘛呀?等攉拢开了再盛!”
  刘明水看了骆驼一眼,低声回道:“不用了,我吃这个就行!”
  “都干的是一样的活儿,干嘛吃饭还分两样?”
  “我又不是你们这儿的人,能管我饱就不错了,我还挑什么挑?”
  见骆驼说不动刘明水,陈校长在一旁发了话:
  “什么你们我们的?你是哪儿的人?我们又是哪儿的人?能一个锅里吃饭那就是缘分!小刘,你就听骆驼的吧!”
  “是呀,就这么点儿东西,下回你想吃还没有了呢!”
见有人帮自己说话,骆驼也赶紧接茬儿。
  大家吃完饭,都回各自的铺位休息了,刘明水帮助潘婶儿收拾桌子擦灶台。
  骆驼睡了一上午,精神头儿倍儿足,也过去要帮忙。
  “不用不用,你俩都歇着去吧!”

  潘婶儿挥手轰人了!
  骆驼从口袋里拿出烟,递给刘明水一根,刘明水摇摇头表示不抽,骆驼叼起一根点上。
  刘明水小心翼翼的靠过来,问骆驼:“你真的是,打死人了?”
  “听他们瞎说八道!要真打死人,早就把我抓起来了!”
  骆驼抽了一口烟,满不在乎的回答。
  “我也觉得是啊!你一点都不像杀过人的!”
  刘明水这么一说,把骆驼也给逗笑了。
  “谁杀人还写在脸上啊?”
  “也对!”刘明水也笑了!
  笑起来的刘明水,脸上褪去了少年老成的木讷,现出青春年龄本应有的灵动!
  “你刚才说你不是我们的人,什么意思?”骆驼把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抛了出来。
  “哦,你不知道吗?”
  “我刚来才三四天,他们说的好多东西我都听不懂!”
见骆驼是真的不明白,刘明水思量了一下该怎么说,然后开口道:“你有户口吧?”
  “我当然有户口,谁没有户口呢!”
  “我就没有户口!”
  “是不是在原籍没有转过来,户口不在这儿?”
  “是真的没有!不但我没有,我妹妹也没有!我现在住的屯子,有不少人都没有户口!”
  “那怎么可能!”
  骆驼还是不信!
  刘明水继续说:“没有户口,没有身份,也没有固定的家,我们这种人你知道叫什么吗?”
  “流浪汉?盲流子!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所以我们住的地方,就叫做盲流屯!”
  “哦,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呀!”
  随后,刘明水对骆驼讲述了这次被抓的根由。

  由于兵团的耕地面积很大,播种和中耕都要使用大型的机械作业,由于在公路、水渠、林带的边儿上,大型机械转不过弯儿来,所以就有许多边边角角的空地,被甩了出来没有种。
  盲流屯的人见到这些空地没有人种,就自己用人工播种了玉米、大豆等庄稼。
  到收获季节,当他们过来收自己种的玉米时,却被说成是盗窃兵团的粮食,要抓他们赔偿!
  为了掩护盲流屯的人逃走,刘明水自己被抓。
  被抓后,扣上了“盗窃国家粮食”的帽子,为了让他用劳动来赔偿国家损失,就送到了监管班来脱坯,说好等够了一定数量以后才可以放他走!
  “我被抓住受点罪不算什么,那几个人跑掉了就成!他们都是些老人和女人,被抓住干活儿会吃不消的。”
  骆驼很佩服刘明水,觉得他有担当,讲义气!是个爷们儿!
  “那你得干到什么时候啊?”骆驼关心的问。
  “要是按照你们的定额,得在这儿干一百多天呢!可我年轻,我有力气,每天多干一点儿,再有一个多月就能回去了!”
天天那么玩儿命的干?
  骆驼早上看到了,刘明水用的是四块砖坯的模子,而别人一般都用两块的,骆驼用的则是单块的!
  才摔了几下泥,到现在胳膊还疼着呢!
  “这不就是欺负人吗!”骆驼忿忿不平的说道!
  “习惯了!就因为我们是盲流子,无业游民,上不了台面儿,所以才被欺负,我们只能就忍了!”
  刘明水讲,在一次山林大火中,盲流屯的一个老人用烧荒的方式辟出了一片焦土,正是因为有了这片焦土,大火才没有烧过来,救了许多人的生命。
  然而火灾过后,老人却被抓了起来,以放火罪和杀人未遂罪,被判了15年徒刑,现在还在监狱里呆着呢!
  没人替他解释,没人为他辩白!
  因为,他是一个盲流子!
  午后,大家又都去坯场干活儿了。
  连严冬冬都去坯场脱坯了!
  院子里又只剩下骆驼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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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2 15:57:32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啊,在家姥爷宠着,连里指导员护着,有福之人。
我84年同长华上你家找你,说你出远门。祝老兄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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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3 12:16:1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就是苏放的一部自传呀,真实,有时代感,收藏了,免得以后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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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3 13:56:48 | 显示全部楼层
mym 发表于 2022-6-3 12:16
这就是苏放的一部自传呀,真实,有时代感,收藏了,免得以后找不到了。

要比“自传”更精彩,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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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3 15:24:20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土豆 发表于 2022-6-3 13:56
要比“自传”更精彩,等着瞧。

   猪八戒舔磨刀石~~锈(秀)在心里!等着看老弟的后知青故事,会更生动,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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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3 15:48:31 | 显示全部楼层
黄成兴 发表于 2022-6-2 15:57
你啊,在家姥爷宠着,连里指导员护着,有福之人。
我84年同长华上你家找你,说你出远门。祝老兄一切安好。 ...

不许透我的底儿,多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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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8 19:45:20 | 显示全部楼层
人生感悟期待,
黄昏才知老迈。
岁月激情依旧,
时光岁月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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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8 23:19: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新出场人物 :斌子、李保石
  曾指导化解麻烦有一手,“再教育”知青的办法独特,这样的连队领导是真实存在的。名山农场的“韩钱包”就是这样上过战场的老复转军人。
  为啥叫“韩钱包”呢,工资88元,小青年是一级农工,32.5元。
  老韩头在四连当过指导员,知青吃“大户”,他家的小鸡大鹅啥的经常出现在知青宿舍里,老伴心疼,老头说,谁吃不是吃。酒坊的酒少了,他就不干了,狠撸一顿,原价赔偿,完事。

  骆驼每摊事,秋红兵总是现场“助威”,有意思。


  第六章新出场人物校长陈尚武、混不吝的文哥、老干部马老、老支边青年严冬冬、地主老婆潘婶儿、“老地主”潘寿山、朝鲜族姑娘金丽华、盲流子刘明水、俄语翻译张立新、会算命的老太太。
  小小“监管班”,卧虎藏龙。一时间遭遇那么多的特色“人物”,看样子,骆驼的人生大戏才刚刚开幕呢。


  苏放还挺能编排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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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19 11:27:01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渐入佳境,越来越有趣,期待你的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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