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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巷留痕(123)
小时候,父亲得闲多半带我去看戏、听书、走棋、下澡堂。 有一次下澡堂,我一边脱衣服,一边注意起父亲身上的肌肉,发现父亲不如我想象中那么强健。水气蒸腾中的男人们,居然有不少干体力活的人,比父亲的肌肉更发达,我因此而生出失落感。 就在几天前,父亲来我这儿坐坐,父子俩喝茶随意聊聊。送他回去的路上,我搀扶着他的手臂。突然发现父亲的手臂已经变得很单薄,心头掠过一丝悲凉的时候,他却隔着车窗对我含笑挥手告别。 父与子相处,说到时候会变得像兄弟一样。这种说法我信,比如我与父亲。但似乎还不完全这样。 有一对父子,他们相距一千多公里生活几十年,儿子隔几年才有机会回老家探望父母。见面时两个男人的话都少到极点。后来,上点岁数的儿子惊奇地发现,自己与眼前的人长得何其相似,尤其在笑的时候。父亲当着儿子的面,也还控制得住自己。儿子刚一离去,他关门大哭,竟至号啕。 还有一对父子相隔二百多公里,儿子几乎每年都带孩子回老家过年。见面时两个男人说话也不多,热乎劲儿都落到了隔代亲上。于是孩子有了快乐老家的记忆,有了难以割舍的亲情。那年,八十高龄的父亲患病经医生抢救后醒来,把儿子叫到身边,说:“送我回家,回家是什么意思你懂的。” 故事中的儿子,分别是我的叔叔、父亲,自然早已做了父亲,后来成了父亲的父亲。 如今做父亲的人,或者每天都要与儿子一起散步,或者每次与儿子暂别前都要来个叮嘱……然而在所有亲情中,父子感情总是越到后来就越拆不开。答案是,男人与男人的相处,其中有理性的东西。 (原载于《上海铁道报》2000年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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