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巷留痕(69) 路边的紫穗花
离开丹阳山窠里舅家小村已多年,小村的印象种种,尤其那小路两旁的紫穗槐,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在梦境中时隐时现。 小路距家门口只有百多尺,路很窄,两边的紫穗槐疯长起来的时候,便把小路揉搓成一条细细的线。春天,这里并不热闹,一丛丛的紫穗槐,带着淡淡的“血痕”往上长。杏花开了,桃花开了,逐花的粉蝶自然不屑那土气的紫穗槐。紫穗槐在沉默中长大,偶尔能听到几声负重的独轮车那“吱吱呀呀”的叹息。杏花谢了,桃花谢了,结成一个个青青的涩果。热风从西南吹来,烘烤着大地,这时的紫穗槐才用脑袋顶起一串串深紫色的花穗,引来蜜蜂一阵阵忙活。 但是,没有谁去欣赏这些,缺衣少食的乡亲们在小路上来去匆匆。偶尔有劳乏的歇脚者坐在紫穗槐遮拦的阴影里,抚一根长长的枝条,那叹息也是长长的。紫穗槐听得懂乡亲们的叹息,在贫脊的土地上,尽力地窜出一根根细长柔韧的枝条,粗细均匀而通直无节。收获的季节到了,喝了两口白干的男人们就着夕阳的余辉,兴奋地舞着剁刀。于是,一捆捆的枝条便码在女人们刚刚收拾干净的院子里。 老人们坐在院落里,枝条在手里跳跃着,欣喜顺着手指流淌,被编进一个个结实耐用的筐篓里。收拾完手里的活,女人和孩子也常来打打边手,倒一碗开水,装一锅旱烟,在老人那一年难得哼几声的歌谣里,断断续续地把柴米油盐计划和花花绿绿的希望小心地抖落出来。于是,小路热闹起来,那“吱吱呀呀”的独轮车满负着各式各样的筐篓,满负着女人和孩子的梦想,走出山窠里流向远方。 转眼多年过去了,农村变化也是从紫穗槐开始的。紫穗槐虽然仍热烈地开着,但结实耐用的筐篓用具却失去了主顾。如今,山村小路拓宽了,紫穗槐被冷落了,路边代之而起的是速生的白杨。待到白杨成林带时,点缀其间的一簇簇的紫穗槐,还会热烈地开着自己的花么? (原载于《宿迁日报》1994年9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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